李诞在《冷场》的序言里有这么一段话:“我生性懦弱,谈到写作,从来都说,早放弃早快乐,我写不成我认可的水平,就轻松写写,看看有没有人喜欢。我开心就好,你们随意。有人喜欢更好。”我和他相同的地方除了生性懦弱,还有我也写不成我认可的水平。
我曾为这件事绝望过好一阵,兰波和王维珠玉在前,村上龙23岁就写出了后来斩获芥川文学奖的《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他们站在前面,写得那样顶好,我还写个什么劲呢?彼时青春年少,正是意气狂气勃发的时候,知晓难以比肩,心中真实地痛苦了好一阵。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撞到自己的“有限性”。
后来为了保护自己,我将意义收缩,那就诚实的记录心中所想,我手写我心。青史上的名字高高悬着,我的生活确在地面,我告诉自己,写不成传世经典也没关系,我确实没有这个才能,这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而且写作的金字塔尖是巴掌大的地方,的确站不了太多的人,更有不小心穿肛肠烂之虞,我抬头看看即可。勇敢和怯懦常常难以区分,那么我就力求它货真价实。这件事情上,我不对自己作勇敢还是怯懦的判断,因为我知道自己诚实地追随了内心,哪怕将来后悔也不要紧。
这么些年来一直断断续续写,以至写作成为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原因很简单,一是写作本身的报酬,柴静说写是写本身的报酬,当时不解现在明晓,写出一个好句子一个好段落的愉悦能持续地振荡心灵。二是写作让我收获了更多的爱和理解,这爱和理解既来自自己,也来自近处和远在天边的朋友。写作让我身上的某些部分紧紧地闭合,又让我身上的某些部分宽舒地开放,这造就了我的某些古怪。我连着用了三个“某些”,可见我的确古怪甚至难以捉摸,有时我都不晓得自己在讲和做什么,所以有时遭受误解我毫不在意。写作让我变得更不确定,对很多既成的事实或真理,我总会多想一轮。
同时我也发觉,一些有灵气的朋友不写了,笔收起来,连同字变得难看。这让我感到难过,倒是我这个米粒才华的人,一直恬不知耻地写。我从未贸然去问,怎么没有写了?因为我知道无论语气如何委婉礼貌,它都像一种质问。我竭力地避免在生活中质问任何人,哪怕是它看起来像。当然也许是他们仍在写,写就的东西在暗处熠熠独自生辉,只是不愿展示或让我知晓,无论如何,我都更希望是后面这种情况。
前不久我才想明白一件事情,不是文学和写作需要我,而是我需要文学和写作。想明白这点,我松弛下来,原来是我离不开他们。更让人放心的是,我能轻易地做到不用离开,想要紧紧地贴靠着文学和写作,我只需坐下来开始翻页和敲打键盘即可。
我受到太多写作和文学的照顾,没有他们,我会堕落,这万无一失。写到这里,感念从小到大碰到的所有语文老师,好运垂青我,这些老师无一例外都赏识和鼓励我,说你应该去看看更大的世界。生活辗转起伏,我想到了一个俗气的比喻,你们是常亮的灯塔,既显示我从何处来,亦指明我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