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不过大梦一场

一花一世界,一季一风景,转眼之间,

五月的暖风已吹过,六月的蝉鸣便已来临。

一楼的屋檐下,不远处的大树旁,三五成群的老爷爷,老太太围坐在一起。或呢喃细语,或侧耳聆听,或缄默着看行人来来往往。

以前的我不懂,为什么老人们可以坐在家门口,就静静的坐着,可以发呆一整天。

现在的我兴许可以理解了。

大概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眼之所看,皆是遗憾吧。

古人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每每看到那些老人,心底都会蔓延开苍凉与辛酸。

他们都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沉浮,他们在思念谁,昔日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还健在吗?

而我,走入了而立之年,走出了前半生,怀念最多的终究是幼时的他们。

网络上看到有网友调侃,在班上坐前三排的不一定是朋友,但坐后三排的一定是兄弟。

不置可否。

在短暂的学习生涯里,我都是坐在前三排,和成绩好的同学是朋友。

和成绩不好的也是兄弟。

那年中学的毕业季,同学间约好周五晚住校谁也不能回家,周六就去事先定好的地方烧烤,露营。

万事俱备,同学们个个满心欢喜,只需等待天明就出发了。

可我们留校的这班人,在那静谧的校园里,显得很突兀。

很快引起校领导的注意。

将二十年过去了,我仍清新记得,校领导说了什么,什么语气,什么表情。

极尽嘲讽,诋毁,不堪入耳。

同学们羞愧难言,沉默不语。

在校领导又一次追问,是谁起头组织,指着后排的同学问大家,是不是他们几个时,我便忍不住了,义正言辞的似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不甘。

“不是谁起的头,这是我们全班同学的意思,要罚就罚我们全部。而且我也不认为我们女生和班上的男同学出去聚会,他们就会伤害我们...”

校领导咬牙切齿的连说了几个'好",并质问起我的名字,当听到我毫无怯意,凌然的说出名字时,

他换上副深恶痛绝的语气,

“你就是XX,没想到一直品学兼优的你竟然也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好一阵奚落之后,勒令我们第二天一早各回各家,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只是当校领导走出教室,我们面面相觑,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红着的眼眶看着后排的几个同学向我竖起大拇指,沉默的走出了教室。

当教室里还有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时,我早已无声的满脸泪痕。

她们说着,你好勇敢时,心里特别特别的难过,可我也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

此去花有重开时,经年人无再少年。

说好的再见,却是再也不见。

念旧的我像个拾荒者,不动声色,却满心澎湃。

有一年,父亲和我聊起彭华。

“隔壁村你们那个叫彭华的同学,每次看到我,都会问起你们姐弟俩的状况。

他读高中的时候,妈妈就生了病,听说要天天吃药。

本来还殷实的家庭,加上他爸爸要照顾生病的妈妈,无心经营生意,渐渐就拮据了。

在彭华刚上完大一的时候,他爸爸出差发生车祸瘫痪了,他便辍学照顾父母,接手家里的生意了。

不知道是太操心还是因为生活压力,他现在看起来好老,一点都看不出和你们同个年纪...”

父亲感慨的絮叨着,时不时抬眸注意着我的神色。

彭华,那个和我们姐弟俩同窗九年的同学,他的父亲和我父亲同样做纸品的生意,有生意的往来。

他每次看到我都是微笑着,说得最多的对白,

“这次考得不错呀”

"哪里,你还不是一样。

可是呀,那个干净,骄傲的少年,过早的经历岁月的磨难了。

世人慌慌张张

不过图碎银几两

偏偏这碎银几两

能解世间万种慌张

保老人晚年安康

稚子入得学堂

你我柴米油盐五谷粮

但这碎银几两

压弯我们的脊梁

断了儿时念想

让少年染上了沧桑

那时,我们年少不知愁滋味,等到明白时,却已是画中客,戏中人。

正值仲春,万物复苏,气候乍寒乍暖,

春日的暖阳穿过树叶,风影摇曳,树影婆娑。

我站在楼顶,看向不远处的院落,昔日的邻里都搬去了他乡。

朱门紧闭,旧年贴的门符褪色斑驳,昔年的落叶铺满了台阶无人清扫,满目萧索。

院落里那株苦连树,又粗壮了许多,冬日里光秃秃的枝桠在这春日了抽出嫩绿的新芽。

旧时的雏燕卧在檐下燕巢里,叽叽喳喳等待着母燕的投喂。

恰是给冷清的院落增添了勃勃生机。

触目所及的风景,既陌生又熟悉。

幼时的一切历历在目,我曾无数次在梦境中思念这片故土,无数次在梦境里思念旧时的人。

那条蜿蜒曲直的上学路,现在杂草丛生。

那条清澈见底汩汩流动的小溪,现在已经没有人在那里洗菜,洗衣服了。

视线停顿过在那条依稀可见的小路上,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三四个打闹嬉戏的少年,苏清恶作剧的跑过来揪起我一缕头发便跑走,边跑边冲着弟弟嚷嚷:

“啊康,你姐姐怎么这么懒,我们每天都来上学了,经过你家门口才看到她在刷牙”

弟弟向来话少,和一旁的同学只笑笑不说话。

而我不甘心的追着他打,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东西,我一早起床都不知道为我爸干了多少活赚了多少钱了...”

时隔多年,苏清又一次路过家门,

“听说你结婚了?”

“嗯,结婚了”

相逢人间有十年,

年少间,少年欢。

再隔百日,又是夜无眠。

不久各自南北离,

空缱绢,泪斑点。

骤然而起的春风,山坡上竞相怒放的山茶花摇摇欲坠。

那年也是这样的时节,我们刚上三年级,从小最好的玩伴兼同桌苏秀,最爱她的哥哥病逝了。

没过几年,她爸爸也病逝了。

记得那个夜里,她一直哭着,我说了很多宽慰的话,当她停止哭泣用破碎的声音说,

“当年,我哥哥走的时候,同学里没有一个人安慰我,老师也没和我说过一宽慰的话,心里一直怨恨你们好久...”

最后我也哽咽着泪流满面,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要怪只能怪当时的我,少不更事,不会表达。

后来都是从别人那里得知她的消息,

她婚后的第一个孩子,在两岁时夭折了,还有一个哥哥在工作中,从高空坠落如今瘫痪在床......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昔日的青梅竹马,同窗好友,初中毕业后,再没见面。

我好像欠了她一声“对不起”,又好像亏欠了她很多很多。

景物依旧,可斯人却早已散落在了天涯。

那个叫宋凤娇的女孩,我不太喜欢她,脏兮兮的。

课上课下就属她话最多,可她读到初二的时候就辍学打工去了。

再也没回来过,她父母怎么都找不到她了。

那个叫赵玉莲的女孩,她好认真学习。

可她再怎么努力成绩都比不上我这个吊儿郎当的,她总把我当做目标,不止一次的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听说,中考没考到市里最好的高中,她又复读了一年......

那个叫陈晓的男孩,惹恼我的时候,我总不管不顾的能当老师的面,把他的书仍向窗外,那么多年过去,他会如何回忆我呢?

时光弹指而过,回头一看,竟然将是二十年了。

当年幼稚、青春又简单的脸庞,终究变成了臃肿、世故、麻木的中年人模样。

生命终将不是一场所有人一起的旅行,

我们每一个都走在风中,聚散都不由你我。

人之一生,不过短短百年,

人生一世,不过大梦一场。

 当我年迈时,静静的坐在屋檐下,和煦的春风,像是讲述着一个个沉淀在岁月里的故事。   

我望着屋檐上昔日的雏燕留下一只只破旧燕巢,空对着热闹繁华的春风,

望着田野间飞飞停停的白鸟,

望着漫天的星辰,回忆起年少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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