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经常会想到我的外公外婆。
我爷爷奶奶去世的早,大概我三四岁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了,所以爷爷奶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是每年一到寒暑假我经常会去外公外婆家。
外公外婆家离我们家有60多里的山路,在大山深处。小时候交通不方便,记得每到寒暑假去外婆家都是父亲或母亲骑自行车送我去,大部分山路都很崎岖陡峭,几乎像是走在悬崖边,记得那时候我每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都吓得不敢往旁边看。老妈的车技不太好,有一次骑自行车带我回外婆家还连人带车摔倒了山下面,记得当时老妈顾不上看自己身上哪里摔坏了没,第一时间先来找我,她都吓哭了。
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也挡不住我一到放假就想去外公外婆家的热情。
我最近经常在想,小时候那么吸引我去外公外婆家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可能是大山深处比较好玩,冬天去有冬天的乐趣,夏天去有夏天的乐趣。冬天,大舅会生起旺旺的一大盆火,外公、外婆、大舅、小舅、未出嫁的小姨、已经出嫁的姨和姨父、表兄妹们,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坐在院子里就着火盆围成一团,大人们闲话拉家常,我们这些熊孩子则在一旁追逐打闹,热闹又温馨。还记得小舅的笛子吹得特别好听,最喜欢唱梅花三弄,每次央求他:小舅,给我们唱首歌吧!他就有点腼腆的唱起来,很是好听呢。
夏天可以去山涧汇成的溪流里抓螃蟹,山林郁郁葱葱,溪水清澈见底,溪流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和一些形状不规则的石头,石头朝上的一面干净清亮,挨着水的地方都长满了青苔。我和表姐妹们掀开石头,几乎每个石头下面都藏着一个可爱的小螃蟹,一看见我们,就横行霸道的四处开溜,我们通通抓了来,一会儿功夫就抓好多。兴冲冲带回家就等着外婆或者大舅妈给我们炸螃蟹吃,我们一群馋猫就围着锅台站着不走,眼巴巴地等着螃蟹出锅,把螃蟹炸的金黄鲜红油亮,我们就咔嚓咔嚓连壳一起嚼得细碎,吃的满嘴生香,满口流油。现在想起来那个滋味,还想流口水呢。
山上的野果也多得很,猕猴桃满山遍野都是,只有鸡蛋那么大,摘回来放罐子里捂几天,等捂软就可以吃了。小时候没钱买糖果零食,猕猴桃就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甜品了,那种甜似乎能甜到人的心里,可惜现在超市卖的猕猴桃里找不到这种味道到了。
还有山楂、核桃、野葡萄、野百合、毛栗、树莓……和各种不知名的野花,漫山遍野夹杂在树丛中,或独自开的娇艳或连成一片妖娆整个山谷。我那时候最喜欢躺在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上看着蓝天哼着歌,一躺就不想回家了。
山林里经常会有野兽出没,最常见的是野猪,也有狼、獐子,还有野兔、果子狸和漂亮的山鸡。那时候因为野兽经常出来糟蹋庄稼,所以还没有禁止打猎,大舅练就了一手好枪法,经常带着干粮一走好几天进深山打猎,回家时自然是满载而归。
大舅的枪法虽然厉害,但我毕竟没有亲眼见他开过枪。小舅的枪法我倒是亲眼领教过,记得有一个夏天的晚上,天刚黑,我们一大家子人坐在院子里聊天,忽然听到对面的山坡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小舅二话不说,进屋抄起猎枪,朝着对面啪的一声枪响,就听见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滚落了下来,我问小舅是什么,他说是一只山猫。当下就对小舅佩服的五体投地,心中暗封他为神枪手。
这些都是我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回想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却感觉就像昨天一样,记忆犹新。可能是这片大山给我的感觉太神奇有趣,但是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住在这个大山深处纯朴善良的人,尤其是我最尊敬的外公外婆。
外婆给过我的爱,让我今天回想起来还感觉心里暖暖的。小时候的我刁蛮任性霸道,跟表姐妹们总是相处不来,一会儿还玩的好好的,一会儿又闹得天崩地裂,不管我淘气成啥样,外婆总是无条件的包容我、爱我。
每次回外婆家,外婆早早的迎在山口,望眼欲穿地等着我来;我受了委屈,外婆二话不说,先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再慢声细语轻轻安慰我;我走的时候,她送过一个山口又一个山口,抱着我不舍得我走。外婆对我太好了。
可外婆不光是对我一个人好,外公外婆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心地善良、厚道,对所有人都很热情。外婆家经常有客人,经常有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有的客人甚至在外婆家一住好几个月。深山里山多人稀,最近的邻居也是隔了一道山的,所以大家见了面都十分亲热,家里来了朋友或邻居,哪怕只是路过歇脚的,外公外婆都会把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有的人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一看不管住多久外公外婆都待他们像刚来时那样热情厚道,言语神情上也从来没有嫌弃厌烦过,就放宽了心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踏踏实实住了下来,直到有事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就这样,他们走的时候外公外婆还要拉着胳膊挽留着让再多住几天。
我那时候特别不解,还问过外婆:外婆,你们家种粮食也挺不容易的,在高高山上开出来一小块平地,收的粮食也不多,凭什么这些人在你们家白吃白住这么久,你们不仅不赶他们走,还对他们那么好?
外婆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傻孩子,不管是什么人,翻山越岭来到咱们家,我们都要尽心尽力地把他们招待好,让人家来到我们家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那时候我只觉得外公外婆好傻,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拿出来让外人吃,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让别人白吃。
直到最近两年,我也开始走向了向内探索自我的道路,活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简单,尤其最近正在看一本叫做巜太傻天书》的书,让我一下子感觉像是跟外公外婆的精神链接上了,原来外公外婆早就通过自己的言传身教放了一大笔遗产在哪里,只是我们这些做子孙的没有几个能看懂,让这笔遗产白白在那里搁置了好多年。
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人丁兴旺,来往客人络绎不绝,虽然是老深山里的三五间土房, 但每天热热闹闹笑语不断。很多上山砍柴的、种地的、赶脚路过的,都会特意拐到外婆家。他们不求回报的为很多人提供了方便。
外公外婆去世之后,大舅和小舅都搬出了深山,各自找了更开阔平坦的居处,曾经热闹的一处宅院不久就成了废墟。现在的人们什么事情都讲究风水,家里不和或生意不好,请风水大师来看一看。可我的恩师无明老师一语道破真谛:爱才是最好的风水,一个人内心有爱,对他人呈现出来的自然是善良、厚道,放下小我,常思利他。日行一善,积善成德,厚德载物。试问谁不喜欢聚在这样有忠厚有德的身边?受了恩惠的人谁不希望这个人能过得更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如此一来,所有有利的资源都会向厚德之人倾斜。这不就形成了最好的风水吗?
最近这一年多来,感恩之情长存于心,尤其是近几天,内心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总在思念外公外婆,这种感觉强烈到莫名其妙。他们是在召唤我吗,召唤我早一天醒来看懂他们留给我们后人的这笔精神遗产,它需要有人把它传承下去。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孤零零的存在于世,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先祖的血脉,却跟我们的先祖失去了精神交流,回顾往昔,先祖的哪些做法最值得我们学习效仿?那就把它找回来,如此,我们就跟家族有了深度的链接和传承。而能看懂家族精神财富的人,就是最有福报的那个人,所有先祖都会成为你最有力的精神依托。
人生的前34年,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倒霉的人,而最近这两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幸运,特别有福报的人,尤其是当我看到这首诗:
你必须拥有很大的福德,
才能遇到那个把你唤醒的人。
事实上,
即便你遇到那个把你唤醒的人,
你是否愿意醒也是个问题。
有很多人觉得睡觉更舒服。
有些人找老师并非为了觉醒,
而是为了睡的更舒服。
即便你遇到有伟大证悟的老师,
他也不可能魔法棒一挥你就证悟了。
因此你需要更大的福德,
你才能按他说的做。
你需要极大的福德,
才会在你的自我被挫伤的时候不会跑开。
——宗萨仁波切
如果你也跟我一样走在探寻内在的觉醒之路上,你就会明白这首诗的含义,你就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有福德的人。多少人被外在的功名利禄蒙蔽了内心,忙忙碌碌迷失了自我,而我们把自己找了回来,走在一条通往心灵自由、财富丰盛的康庄大道上,真的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感谢我的外公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