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利艾向
【艾伦视角注意
他是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我和他第一次面对面遇见的时间是今天，一个平淡无奇的春日的下午。我却奇迹般地、遇见了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本来我是打算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的，所以我骑上了我那辆稍微有些老旧的自行车。脚踏板带动链条转动起来的时候，不知哪个零件又吱吱呀呀地响起来了。——比上次骑它响得更凶。记忆里这辆车好像已经骑了很多年了，我却一直没有去买一辆新的。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
对于我来说这好像是一个非常难以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的问题。因为就算我绞尽脑汁去想也得不到答案。关于——
为什么自己不愿意换掉以前的旧车、为什么自己不愿意改掉以前所有的习惯、以及……
为什么自己不愿意放弃那个从以前一直一直喜欢到现在的人。
关于这个问题涉及的领域，我一直来保持缄默。作为一个手头一直都不算充裕的活在钢筋水泥的角落里的上班族，而且还是一个长年怀揣着无可告人的情感秘密的单恋者，似乎闭口不提比到处倾吐苦水更适合我的心理和性格。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这本来是一件没有必要遮掩的事情，这本来是一件平常到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对我来说却是两个极端。人前我好像永远不会喜欢上别人；但每当我终于独处时，我便会清晰地察觉到我的内心对于那个人有多么多么强烈、愚蠢、而且不可救药的执念。
对于这件事我本来想要保持冷静，而且永远在那个人面前保持沉默。我原以为我和他的生活轨迹会永远平行或者永远相互背离，就好像这些年一直以来我们两个的状态一样。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当面遇见他、遇见他也永远没有机会和他说话，说话也永远不会告诉他任何……任何事情。
但是今天下午我和他在路上面对面的遇见了。
我们一个向西骑，一个向东走，在我的公寓外右拐两三百米的坡道上，我们安静地、不可思议地相逢了。
下坡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再踩踏板，后座吱吱呀呀的声音消失了，车速和风都并不慢。突然不远处闪出一个人影，吓得我一瞬间呼吸一滞，连忙捏下刹车。在一阵与预想无异的刺耳的刹车声中我终于把车停在了那个人的面前。好险——我低着头，吓得大口喘着气。但是余光告诉我那个人却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毫不躲让地目睹着我的失态。
什么啊什么啊……一副像算好了我会停下来的胸有成竹的样子……而且偏偏最后狼狈的却只有我一个人吧，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而且、万一我一激灵撞上去了怎么办啊……这人真是拿自己的命开玩——
我这样想着，有些愤怨地在心里低低地咒骂着，低低地喘着气慢慢慢慢地抬起了头。
后来有些事情我好像有点想不太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记忆好像断线了那么几秒钟。我只记得我好像想不起刚刚那句话的下文了。我整个人就这样完全地僵在那里，就这样和那个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呆呆地看他被风微微吹起的额发，呆呆地看他脸庞好看的轮廓，呆呆地看着他倒映着我的深蓝色的好看到不能再好看的瞳孔微微地眯起来了些许，而且越发地深邃和温柔了起来。我的脸庞很快就升温起来，并且那温度很快攀升到了让我都觉得难堪的地步，而且扩散到了耳根和脖子。我僵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人就站在我面前，那个我一直以来都最最、最最喜欢的人，那个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喜欢他的人，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而且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温柔地盯着我的眼睛。我觉得我的脑袋要爆炸了。所有和他、和过去有关的回忆一股脑儿地不知从哪个角落喷涌出来。好几年前某个午后街角的初见、某家咖啡厅门口的擦肩而过、圣诞节夜晚人群中偶然的一瞥、还有自己的那份……不能启齿的爱慕。
那个人，好像就住在我家旁边另一幢公寓里的样子。那是在和他初见之后的两个月左右的事情，有一天我在街上逛着逛着，突然看到一个很像他的人。我追上去的时候，那个人早就不见了。但是神使鬼差地我竟然碰到了真的他。
而且最后、好像还很蠢很冒险地跟踪了。
后来我就变得时不时地想去他公寓附近闲逛了。我遇见过他很多次，但都是我远远地看着他走进我的视线，再远远地离开我的视线。我从来没有和他面对面地相遇过。但如果看见他就算遇见的话，我已经遇见他几千次几万次了。
再后来，连他工作的地方也有去过几次。他常去的酒吧、书店、超市，都慢慢地变成了我常去的酒吧、书店、超市。每天每天、像个笨蛋一样、变态地在远处看着他，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越来越沉沦于其中。我对自己说，别再喜欢他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更别提会喜欢你的；像你这种人，大概会被他狠狠地讨厌吧。
那个人的性格，看起来有些捉摸不透的样子。但像这样的我，换做谁都会讨厌的。所以被他喜欢什么的，对我而言从来都是可笑的白日梦而已。但我却还是死死地、不可救药地喜欢他、明明彼此都是男人、明明自己也不是头脑冲动的小鬼、明明……但我还是安静地、默默无闻地喜欢了他这么多年，而且令我恐惧的是，这份爱意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而逐渐衰退，反而如同发酵般日益深厚了起来。
怀揣着这样爱意的我，居然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和他对视着。我想说点什么，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僵在他的面前。在这之前我设想过无数和他相遇的场景，在什么地点、什么场合、什么时间。但真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却呆若木鸡。
【你好，我叫艾伦。今天我来向你告白，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每天每天都想告诉你，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了很多很多年。就这样，我说完了，再见。】
这种话只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告白什么的……还是永远都不要想了。他不会注意到你、他不会喜欢你、他永远都不会爱上你、这种自我灌输的话我倒是经常对自己说。那么或者再说句谢谢会更好一些？我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这个时候我连句谢谢你或者你好都完全说不出来。
对于自己面对他时的哑口无言，我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厌恶和嫌弃。我有些尴尬地眨了下眼睛，不自然地轻轻动了一下还攥着刹车的右手，结果他就这样把视线缓缓地挪开了。他微微低头，不知道看着什么，这个时候的我连追踪他的目光的勇气都没有。算……算了，还是要说点什么……绝对、绝对不能被他讨厌……绝对不能。
我的嘴唇突然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如果爱意能用水来衡量的话，那么那个瞬间我突然就决堤了，奔涌而出的爱意迅速地蔓延到了心脏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淹没了我的大脑。糟糕、糟糕。我要说点什么、我……我要……
“那、那个……”
我听到了自己几乎颤抖的声音。糟糕、他慢慢地把头抬起来了，又像刚刚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觉得我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今年的春天，好像特、特别、的暖和啊……”
完了。在我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之后，便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手心里潮潮的都是汗，刹车都要被我捏的变形了，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会怎么想我，一个差点撞到他的陌生人，还莫名其妙地说着奇怪地话一边奇怪地盯着自己看的陌生人……哦天哪。完了。
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会离开吗？带着他的行李，永远永远地离开这个城市，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因为感觉被我、被我这种奇怪的痴汉缠上的关系——他会离开吗？
我的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发自内心的强烈的恐惧，害怕他突然就这样从我面前消失，从明天起就永远地撤离我的生活，从此有关他的记忆便永远中断无法再前进半分。我呼吸急促起来，紧接着下一秒钟，我却听到了他轻轻的、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啊……是挺暖和的，今年。”
他发出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单音节，然后那种低沉悦耳的、带着磁性的声音便进入我的耳膜并在我脑海中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是很奇怪的倒置的语序——我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回答我毫无意义的感叹的事实，他便已经自顾自继续了下去。
“下次出门小心点。”
“那……再见。”
那个时候我的记忆出现了第二次空白，我不知道他是如何从我身边走过，逐渐地向东慢慢地走远。我保持着刚刚僵硬的姿势，努力地思考着他的话语究竟是何意味。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我咀嚼着他的话语和告别——这时候我才知道那是告别。但当我也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已经迈开了脚步。
我感受到他走过我身边带来的微小的气流，带着一丝我熟悉的属于他的有些冷冽的清新味道。我连一句表示告别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诉说、连一句表示歉意或者爱意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诉说。我在今天下午第一次面对面地遇见了我最喜欢的、而且又是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但我却傻傻地说了一句话，傻傻地听着他的声音和回答，傻傻地放任他从我的面前走掉。
我记得这应该是我一直以来都向往到极点的东西。
和他，在某个春日下午这个城市的转角相逢。
这个时候有点起风了，裹着隐约花香的风轻柔地拂过我的脸颊，带动我的睫毛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他早已消失不见，不知道走进了哪一条街道的哪一幢房屋。
我迟钝地调动着肌肉继续踩上了踏板。自行车吱吱呀呀的声音又不知从哪里响了起来。我呆呆地、大脑一片空白地掉头往回骑，不知怎么回事就回到家了。
后来我才想起来我忘记要去超市买东西了。
总之故事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就结束了。这场充满着戏剧性的可笑的相逢，就在春日的午后永远地拉上了幕布。我依然继续着工作、奔波，并在钢筋水泥的角落里、如同以往一般活着。我不知道会在哪里遇见谁、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已经被我紧紧地攥在手里，并在那个春日的下午攥得最紧。
那天他走了以后我好像没有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