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的豆腐脑

        2015年来上海的时候,对我最大的“伤害”莫过于饮食的差异,和东北相比,江南的菜多少感觉有点“抠”,那巴掌大的小盘子,在吃的时候岂敢甩开膀子,只能一口一口细嚼慢咽,让我倍感“珍惜”;不过午饭,晚饭还好,至少还标准化的米饭+配菜,可是为难的莫过于早餐,我是如此怀念家乡的“大果子(油条)”和“豆腐脑”的绝妙配合,记得林俊杰有一首歌“豆浆油条”,可是在东北长大的我反倒觉得,豆浆过于清淡,大果子又显得无味,如果非要说能配在一起,只能说这是油腻和清淡的互调,可是对于一天之计在于早晨的我总是觉得,那是唤醒味蕾的第一次,岂能太过平淡无味?所以按我自己的打算,总是要让脆嫩的油条和鲜美的豆腐脑搭配才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有趣的是我在上海为了找豆腐脑费了不少事,为何?不仅因为名字不同啊,还有做法的不同。上海这里叫做“豆花”,而且分为“咸”和“甜”两类,甜豆花就不说的,不仅仅因为我不爱吃甜食,更重要的是早晨就吃甜腻的东西,我是无法忍受的。而咸豆花事实上就是北方的“豆腐脑”,但做法又有很大的不同,不是在于那雪白的“豆花”,而是在于那鲜美的汤汁。几年前我在杨浦区租房的时候,周边有一个菜市场,就有卖咸豆花的,当时特意买了一碗,制作流程完全展现在你的面前,一碗白嫩的豆花,洒上香葱、紫菜、虾皮、榨菜,淋上酱油和辣油即可享用,如果足够幸运还可能点几滴小磨香油,但是当我到家享受其美味的时候,我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与其说是味道不好,不如说味道很单调,每种味道都是独立的,没有完美的融合,而之所以没有融合是因为这碗豆花是如同干拌面一样把调料简单的叠加,并未经过火的熬煮。一口下去你会觉得吃了一大口酱油,或者 一大口榨菜,总之不伦不类,如政见不合的政客,互相倾轧。

        而老家的豆腐脑就不同了,那家豆腐脑店铺在和平街和菜市大街的交接T点处,恰恰是赶集人流密集之处。店名也极为简单,就是“豆腐脑”三个字,不像现在的招牌多少在黑夜中都会有电灯照着,那个时候他家是没有的,不实兴吧,不过反而彰显了他家的特色——豆腐脑。据说他们家已经经营了三四十年了,我姐小时候就在那里吃豆腐脑了,那时还是第一代当家的,当我去吃的时候,大叔还在门店,儿子并未接手。

        冬季的东北,寒冷异常,天亮的也非常晚,尤其是十二月,早八点才开始露出晨光,可是因为我要上学,大概六点半就要出发了,全身捂的严严实实,噤若寒蝉,生怕一丝寒气入侵,推车走到街口,直奔他家的豆腐脑店。他家的门店有两层门,外层是主门为了防寒,门里周边还裹着一圈棉被一样的东西,防止寒气进入,毕竟冬天太冷,根据热胀冷缩原理,门也会被冻小的,所以塞上棉被也保证能够关严,内层则是单层的玻璃门带着一个弹簧能够自动关闭,这个门是为了阻隔房间内的热气流失。因为去的早所以店中几乎没人,偶尔是有几个老大爷带着保温小桶来带外卖……店中的装修可以说是简单到极致,几个方桌,几个圆桌,上面摆着瓶瓶罐罐,辣椒油、盐、醋、酱油,就这几样,几十年也没有变过。一般我会坐在靠西边的窗户旁边,因为当时骑的自行车放在窗下,坐在那能时不时瞄一眼以防车子被偷,毕竟那是外边乌漆抹黑,总要防着点的。

        那个点去有的时候豆腐脑的汤汁还未做好,老板会抱歉的说一声,“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你知道吗,每每打开第二道门的那一刻,鲜美的味道早已弥漫在整个鼻腔中,让你沉溺其中,你无处躲藏,也无需躲藏,你会享受那种味道。我呆呆的坐在那里,屋内灯光微黄,可能是因为客人很少,所以灯没有全部打开,在泛黄的灯光衬托下的那掉漆方桌,还有倒刺的木椅,犹如老电影一般,现在想来实在太有年代感了,这里没有热火朝天的镬气,却有一种难得的平静,甚至可听到灶坑里面木头的噼啪爆裂声,他家做的汤汁是用东北大锅炖出来的,火力并不凶猛,却是刚中带柔,而这全是靠了那木头特有的性质。火大了容易烧干洼底,火小了却无法保持住汤汁的温度。不一会儿,老板就端上了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如果你初次看过他家盛装豆腐脑的碗,你会觉得这个玩意就像是梁山泊盛酒的用品,底小,口大,扁平,十足的阔气,磅礴;用这种碗吃任何东西都会让你觉得有无限的胸怀,很遗憾的是来到上海后就再也没见过这种碗了。

        他家的豆腐脑是火的杰作,看似外表孱弱的它,可要小心仔细着,如果你想当然的以为这货能够让你拿着汤匙大快朵颐的话,你的嘴可就要受些罪了——钻心的烫啊,和豆花相比我总是偏爱汤汁,小时候总希望老板能够多给点汤汁,毕竟我要用他家的两根大果子蘸着汤汁吃,但是后来我明白了,我的想法太过幼稚,这个比例是如此的完美,浓郁鲜美的汤汁,让清淡的豆花来搅局反而促成了一种柔和的鲜美,我喜欢里面的紫菜和虾皮,在东北其实很少会主动买海鲜类的产品,最起码我家平时不会,这不仅仅是因为贵,更重要的是不擅长如何烹调,反倒是这小小的虾皮和紫菜,能够让食客以低廉的价格尝到极致的鲜美,在那个年代是轻奢的。

        吃毕,掏出2元钱,一元是豆腐脑,另外一元是两根大果子(四毛一根,还要找回两角),不多不少,顿时让整个人变得中气十足,脑门儿微微冒汗,带上棉帽子手套,又骑着车回到了寒冷的大街上,不同的是,全身不在瑟瑟发抖,而是充满了活力,现在你还能吃到2元钱的让你充满干劲的早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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