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记

早上的天阴沉沉的,暗灰色厚厚的云层布满天空。

坐在去漂流的车上,心烦意乱,只恐天上落雨,扰乱行程。为了这次游玩,已计划了好久,却因为时间不适,一直未成行。而今天有了时间,偏天公不做美,但既已上车,事已成定,暂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天一会儿晴了也说不定呢,碰碰运气吧!

车行在高速路上,天上仍是阴云密布,干脆眯眼睡一觉吧,眼不见心不烦,况且早上起的太早,本来也就没睡好。

车上的坐位毕竟不象家里的大床那么舒服,虽然靠背已然调得很低,但以半坐半躺的姿势睡觉,怎么也和舒服挨不上边,况且还有汽车引擎的声音和车厢内众人嘈杂的说笑声。平常这种环境我绝然是睡不着的,也许是太困的原因,就在这极不舒服半坐半躺的姿势里,竟睡了一个小时左右,随后在一片吵闹声中醒了过来。

揉了揉惺忪睡眼,隔着车窗玻璃,道路边的树木匆匆闪过,偶尔会有没有树木的空档,这时,便会望见远处的天空。可是远处的天空分明是白亮的,那是光透过白云的颜色,当我把头扭向另一边的车窗时,看到的仍然是黑沉的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要是那白亮的光移过来那该多好。

车继续往前开着,那远处的白亮的天空间断的闪过,如果我的眼神还好的话,那白亮的光仿佛是扩大了不少。

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间,远方的白光下突然显出连绵的一排山峰来,暗黑色的,山峰上一条白云的带子,带子上镶嵌着几块淡蓝色宝石,再往上是一片黑灰色,一直蔓延到整个天空。

远处那些山峰,似乎是近了一些,越来越大,逐渐有了前后层次,仿佛罩在一团暗黑烟雾中,那些白云也有了各种形状,仿佛挂在那些山尖,此刻乌云和白云之间,竟出现了一条分界线,黑白分明。

那些山峰真的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山体的层次越发的分明了,已经看见近处山峰上的绿色了,而远处的那几座,被罩在一团雾气中,却是暗蓝色的。

这些山峰该不会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吧。

还真让我猜着了,那些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高了。我们的车拐了一个弯,感觉到有点往上走的意思了,原来已经到了山脚,开始爬坡了。

途中经过一个村镇,路两边是商铺,大部分是普通的平房,有少数是二层的小楼。一处竟有一个合作社一样的店面,门前的空地摆满了成筐的西红柿。

这似曾相识的场面恍惚中勾起了我儿童时的回忆,也是满地成筐的西红柿,那时买西红柿都是成筐的买回家,刚买回来的西红柿还有些发青发硬,晾几天,等西红柿差不多全红了,也软了,就可以腌了。那时腌西红柿是为冬天准备的,因为那时冬天的菜只有土豆和大白菜。

车终于停了下来,已是中午了。下车抬头看天,此时天空犹如一个大落地窗,白云和乌云正是这窗户上的两层窗帘,只见那厚厚的灰黑色的遮光帘正徐徐拉开,露出里面朦胧的白纱帘,恰有一阵风儿吹过,吹起了纱帘,看到淡蓝的玻璃。

虽然天还没完全放睛,但毕竟看到了希望,心情也豁然明朗了。

午饭简单的吃了点东西,稍微休息了一下,坐车继续往山上走,准备进行今天行程的主要活动--漂流。

先前在车上,对于漂流,工作人员已经作了一些介绍,说明了注意事项。工作人员还说到这个漂流长度如何之长;漂流时间如何之长;漂流落差如何之大;漂流过程是如何的刺激等等,虽然有推销宣传之意,但于我们,这些大多数头一次来漂流的人来说,无疑增加了我们对这漂流的期望,同时也勾起了我们征服它的欲望,尽管心里还有些许害怕。

转眼来到售票处,领了门票,分了救生衣,还顺便买了水枪和水瓢等作战工具。继续乘车来到入口处。

过了验票的铁条焊成的通道,就来到漂流的源头,一个水流平静的小水湾。拣了一条气比较的足,且两边抓手齐全的皮筏子,坐了上去,工作人员给我们分配的五个人坐一条筏子。

坐好抓稳,在助漂员的牵引下我们来到水流湍急之处,往前一推,我们就快速的、打着旋儿的顺着水流往前冲下去。

筏子驶进了一条狭窄斜坡状的通道,宽度比皮筏子稍宽,而且坡度颇大,落差估摸有三、四米吧,水流由宽变窄,顺势汹涌而下,看起来很是凶险。

我们筏子上的五人都是头一次玩儿这个。我以前从电视或网络上看到别人玩儿漂流,都是从容淡定,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潇洒的样子。可是今天,当我实实在在的坐在这个小皮筏上,面对这凶险的水流时,纵强作镇定,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发怵。由于我坐在最后面,看不见其他几人的表情,却于他们的尖叫声中,听出了他们和我一样害怕。

说时迟 ,那时快。就在我们担心从这么高处滑下,会是什么结果时,我们已经“啪”的一声,冲入坡道下的水中,一声“啊”还没喊出口,已然被强大的冲击力溅起的水拍了回去,浑身上下成了落汤鸡,眼睛也被水迷了,连耳朵眼里都是水。但还好,至少我们没有落水,还在筏子上。

这下面的水流就稍缓了一些。顾不上身上已湿透,先把一嘴的水给吐出来吧,一时几人都“呸、呸、呸”的朝水里吐起口水来,那情形,象是几个劫后余生的人对这急流的蔑视。

被水糊住的双眼逐渐清明起来,往前看时,水流又急了起来,又是一道关口。

到这个关口近前,往下一望,凶险程度比刚过的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是个斜坡,在最下面更有一个一米多高的断台,水从断台上直冲下去,象个小型的瀑布,下面的水白沬翻滚,哗哗的响着。

几个人不由的紧张起来,刚才放下还未稳的心瞬间又提到嗓子眼儿,不过事已至此,已毫无退缩的余地了,只能把心一横--爱咋地咋地,往前冲吧。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往下冲之前,提前先把那个“啊”使劲喊出来,然后就咬紧牙关,抿住嘴唇,双眼紧闭,两手牢牢抓住筏子的抓手,那架势,堪比老电影里英雄们的英勇就义。

随着“扑通”一声巨响,我们的筏子从断台上重重跌落在水里,惯性太大,我一头撞在前面人的背后,幸亏穿的救生衣里面装的是泡沫塑料,挺软乎,虽然撞的有点发懵,但并无大碍。

再往前,又经过几个刺激的关口,对于我们这些已经过大风浪的人来说,都成了小儿科了,过这些关口时,我们还是会大喊大叫,同时还伴着大笑,只不过这时的叫喊,已然成为一种乐趣,要是不把情绪释放出来,一直憋着,那多难受啊,我们都这样喊着、笑着,挺好,这才是真正漂流的感觉。

我们一路过关而下,来到一片水流柔缓的宽阔水域。

眼前的这片水域水流甚缓,先前到的好几个筏子都滞留在此。这里虽没有前面的激流汹涌,却是互相嬉水打水仗的好地方。我们先前准备的水枪、水瓢可有了用武之地。

这时,正好从另一条筏子旁漂过,我们其中拿着水枪的小伙儿,首先发动了进攻,用早已抽满了水的水枪向对方喷去,“嗤”的一声,一条水蛇扑向对方。对方是几个年轻人,见状也不示弱,几个人几乎同时抄起水瓢舀水泼过来,只见漫天水珠扑面而来,尤如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湿透的衣服才被体温焐的有了一点温度,被这大雨一浇,瞬时冰凉,我不由的一激灵,赶忙拿起手里的水瓢舀水还击。对方攻势太猛,以至于我都睁不开眼,干脆把眼一闭,凭着感觉向对方快速的还击,也不知我这水到底泼到了什么地方,反正只听见一阵叽哇乱叫之声--事后听同伴抱怨,说我的那些水大半都泼到了自己人身上。

你来我往的几个回合后,双方休战,一来两个筏子距离远了,不在攻击范围,再者其实都没力气了,我就看见对方一戴眼镜小伙儿趴在筏子上直喘气。再来看战果,虽说我们是先下手为强,可看着我们一个个的狼狈相,估计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吧。

筏子缓慢的往前漂着,前方是一个出口,出口旁有一处水势平缓的小湾,我们的筏子就在此搁浅了。只听岸上的护漂员叫我们下来,说是我们的筏子漏汽了。真的吗?我们赶紧下来,我扭头看,就在我坐的地方,已经瘪了下去--哎呀妈呀!我说我的屁股咋这么硌的慌呢。

新筏子等会才能送来,只好站在岸上悻悻的看着别人向远处漂去。

五个人傻傻的站在岸上,看着一条条筏子从眼前溜过去,干着急,总得干点啥才好。干点啥呢?哎!这手里不都有家伙儿事吗,虽然我们筏子没了,在这里打个伏击也不错吗。刚才被那伙年轻人打得挺惨的,现在正好从其他人身上找补找补,嗯!这个可以有!

说干就干,我们把家伙儿事里都存满水,单等那些筏子漂过来。这里是一个斜坡滑道,尽管比一开始的那两处斜坡差一些,但要轻轻松松的过去,却也没那么容易,好几个人就是由于疏忽大意,冲下去后从筏子上滚落到河里了。

而此刻,因为我们几人,这道难关又增加了一层凶险。等有筏子临近这关口,似下非下之时,我们便发动袭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可就是这样,有些反应快的人,居然还可以还击!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我们改变战略。等他们到了坡道口,趁他们紧张的抓着筏子,准备往下冲的一刹那,就把早已存满水的水枪、水瓢往他们身上招呼过去。

这个攻击策略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看着那些被浇的人无可奈何的滑落下去,毫无还手之力。我们刚才被挫败的感觉一扫而光。

这期间,有一条筏子上的一个小姑娘,竟然瞪大了眼睛萌萌的喊着问我:你们在这儿干嘛呢?我正端着一瓢水欲泼,被她这一问,微微一怔,心想:这都看不出来吗!这丫头当真傻的可爱。想到这儿,我犹豫着手中这水是泼呢还是泼呢?可是已经举起的手是断不能放下了,又一想:好奇害死猫啊,谁让你这么好奇的,于是回了一句:我们就是干这个的,随着话音,一瓢水泼了出去,不过我还是手下留了情,那些水从小姑娘头上飞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辆皮卡载着我们的新筏子,从河边的山路送了过来。

我们又整理装备,重新上了筏子,笑着、喊着又上路了,一路上又经过不少关口,也打了几次水仗,都被我们轻松应对过去了,甚至埋怨这后面的关没有开始时的刺激。此刻我们的心情大好,完全是在享受这漂流的乐趣了。

终点到了,弃筏上岸。回首望去,看着那弯弯曲曲的河道,不正象一条曲折的人生之路么,一路闯过来的艰难险关,正是人生路上的坎坎坷坷。开始的时候总会茫然、失落、害怕,在经过许多险关和风雨磨炼之后,就会豁然开朗,乐观面对,进而融入其中,享受这一切。

天晴了,空中飘着白云,太阳从片片云彩中挤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简单冲了个澡,换了干爽的衣服,上车回家。

傍晚的天空好美啊。车窗外如黛的山峰笼罩在太阳洒下的金辉里,朦朦胧胧仿佛隔着一层金色尘埃,奇异形状的云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梦幻般的玫瑰色。天色渐暗时,天边的一大片云层变为暗灰色,云层一周却箍了一圈极细的金边,亮的耀眼。

坐在车里,又有些嗑睡了,回想一天的行程,突然想起一首词,是苏东坡的定风波,记得最后一句是:归去,也无风雨也无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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