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的秘密

棺材里的秘密

                      作者·赵明进


        一个人年纪再大,也都有操不完的心,就像老董。

        老董董永福七十多了,家住董家镇,是董家窑煤矿的开采工人。永福,永福,遗憾的是他并不多福。现如今,他退休在家,靠微薄的退休金度日。他有过两段婚姻,前妻年轻时因早产去世,未能留下一儿半女继承香火。后来的妻子比他年轻近二十岁,虽育有四子,可日子过得并不那么一帆风顺。可怜大儿继承父业不久,矿山发生崩塌葬送了性命。妻子辛劳成疾瘫痪在床,吃喝拉撒睡不能自理,就连半句话都难以说出口。老董年纪大了,自顾不暇,看着瘫痪的妻子也只是力不从心,有苦难言。尽管如此,二老没有绝望,庆幸的是十七岁的小儿子董家豪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他顽强不屈,尽心尽力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董家豪排行第四,年纪不大却非常懂事,所以熟人都喊他董四儿——“懂事儿”。二哥董富贵与三哥董家荣都已成家立业住进了县城,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事业也是风生水起。至于老家里的事情,极少过问。他们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儿,做不完的生意。这兄弟俩之所以有机会进城安家创业,全因为前年四兄弟分家产。董永福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勤劳肯干,在矿里卖命辛苦大半辈子确实攒下了不少钱。随着儿子们渐渐长成,分家是必然的,不过这事儿全仗孩子们的母亲一手操办。恰好那年,她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了,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妥当必然引起手足不和,家分五裂。当时,她把全部家底儿一分为五,其中四份是钱财,一份是没有价值的老房子跟几亩瘦土地,外加两口棺材。这棺材自然是二老为自己准备的。

        “谁愿意赡养二老就可以得到房子土地,直到我们百年归土。”母亲当时是这样对四个儿子说的。

        老二董富贵、老三董家荣二话不说,争抢着把属于各自的钱财弄到了手,之后乐不开交。

        年长的老大就问老幺董四儿,“给你选择的机会,别说做大哥的霸道,要想房地就得赡养二老。”

        董四犹豫许久,也联想了很多,比如自己还小,离不开二老,再者,拿着钱又能干什么呢?说来说去还是不能自力更生,离不开父母,所以,他选择了钱财加房地。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不是他离不开父母,而是父母需要他。

        家产分配妥当后,老二跟老三就这样揣着钱进了城,在那里娶妻生子安了家,事业也是一帆风顺小有成就。难以预料的是第二年,老大命陨矿山,给二老一个沉痛的打击。他们的母亲因此病情恶化,变成现在的样子。老大死后,他的钱被城里的两兄弟瓜分了。董四最苦命,刚刚分家就闹出家门不幸,大哥陨命,母亲瘫痪,父亲年岁大不能分担家务,而那些分家得来的钱几乎都花在替母亲看病的费用上了。如今的家一贫如洗,荒地、破房,两口棺材,两个老人,一个瘫痪……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一个十七岁孩子的肩上。

        就这样,董四肩负重任延续他大哥未能走完的路,进了董家窑煤矿。

        董家窑煤矿在镇子外五里,海拔最高的一座山顶上。董家镇位于山湾,算是半个盆地。一小河水沿着山脚平平的流去,到那座位置最高的矿山脚下时,忽然转急,为了通行无阻有人利用它获利,在急流处搭起一座细窄摇晃的木桥。就这样,在镇子与煤矿之间的劳工就可以更加快捷的来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座木桥的一头来了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他拄着拐杖,身子像一张没有弹性的弓,两颗并不精神的眼珠子深深镶嵌在枯萎的眼眶里。他目光有些疲惫,时而遥望高山,时而对着木桥对面的小木房发呆。他想沿着木桥走过去,可又担心住在那小木房的人。在桥头设有一个收费处,凡过桥的人需交两分钱。因为两分钱的原因,老人家只能隔河相望,这位老人家就是董永福。

        董老爷子每天都会按时出现在这座木桥边,为了打花时间,他会把桥下湍急的水流想象成澎湃汹涌的江水。还有那寥廓天际,白云悠悠,一群海鸥自由翱翔着……他没有出过山,只听人说起过城市的高楼大厦与天边的无际海洋。当他回过神来,目光已经触及到眼前那座高山的盘旋小道。那些靠背煤渣子养家糊口的人沿着那条环绕在山包上的路,佝偻着身子步履艰难的由上而下,好似正在搬家的一群黑蚂蚁。待他们完全下了山,才发现是被漆黑的煤渣染了肤色、发丝、衣裤。

        当那些人背着装满煤渣子的背篓,像荡秋千似的从细窄摇晃的木桥上依次走过时,木桥就会咿咿呀呀作响,令人虚惊。

        桥这头等待许久的董老爷子迫不及待的扑上前,把其中一个漆黑小伙儿拉到身边。

        “小四,快喝口水”董老把早早备好的水壶递给董四儿。

        “董四儿,你老爹想得真周到。”同行的某人撂下一句话就匆匆忙忙擦肩而过了。

        同时,还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董四儿一脸的锅底黑,睁眼只见两颗白眼珠,开口就现两排洁白的牙齿。汗水渗透他衣服,满身亮黑发光,活像非洲人。他急忙放下肩上背的煤渣,接过水壶,朝天一口气喝了个够,接着担忧地朝老父亲说:“爹……这地方水急……狭窄,你以后别来了!”,因为背近百斤煤渣,走好几里路,他疲劳了,说话有些吃力,上气不接下气。

“这不是你干的活儿,说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董老爷子显然有些于心不忍,可又显得无助。

        “我都十七了,这点儿活儿能扛下,娘好些了吗?”

        “你娘下半辈子只能躺床上了。”董老爷子话里带着忧伤。

        “噢……”董四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父亲?不!谁又来安慰自己呢?于是背着煤渣转身离去。

        他那被煤渣压得似弯弓的瘦小身子映入董老爷子的眼帘,渐渐被泪水模糊。

        从矿山到镇上的加工厂整整五里路,像董四儿他们这样的临时工还要背上大几十或一百多斤的煤渣子,真是辛苦至极。来来回回,一天好几趟。尽管被百斤之重的煤渣子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们依旧有心思开玩笑,更多的是相互帮助。

        就拿刘二奎来说,他是个来自外乡的临时工,年过五十,经常给予董四儿无微不至的照顾。干活儿时,他俩几乎是形影不离。就拿背煤渣子回加工厂来说,一路上,刘二奎总是开玩笑的对董四儿有说有笑。

        “四儿,听说分家你就分到两口棺材呀!呵呵……”

        “小时候常听娘说,淡泊名利的人把棺材都看成是最幸福的归宿。娘要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家里那两口棺材,那是最终的归宿。她是个有文采的高中生,说这些话都没人听得懂”

        “你娘说的没错,要想守住棺材就得扎根乡土,不追求名利。至少你现在做到了。说不准,你娘这话中有话,在给你们什么暗示呐,呵呵……”

        “嘿嘿……分家产的时候也有我的一份儿呢!”董四儿憨笑道。

        “有钱?那你不去上学,拼死拼活的干这种牛马不如的苦力活儿”

        “我娘治病需要钱,爹年纪大了……”董四儿没有勇气把话说完,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为了鼓励,激发他这种尽孝的斗志,刘二奎笑着说:“想娶媳妇儿吗?”

        听了这话,董四儿倏地精神起来,却又有些自卑,“想……哪个姑娘敢嫁,谁愿意跟着一个劳力命吃苦受罪?”

        “呵呵,人穷志不穷,何况你一片孝心感动天地,我把我家闺女嫁给你,如何?”刘二奎笑呵呵道,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董四儿脸红一大块儿,不管真假,他心里乐开了花,“叔可要说话算数哟,嘿嘿……”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嘿嘿嘿……”

        两个人就这样谈笑风生,忘记了背上的负重,不知觉就进了镇子,来到加工厂称重。加工厂过称处的门口排起了长龙,众人熙熙攘攘,争先恐后,因为谁都想快点拿到工钱,好继续下一趟。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轮到董四儿、刘二奎俩过称。

        “刘二奎,一百一十斤,得钱一块一”称重的师傅亮起嗓子喊道。旁边的管工立刻用笔在本子上记下,之后便数给刘二奎应得的钱。

        轮到董四儿了,他有点儿小激动。每次拿钱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旁人以为他没见过钱。

        “董家豪,八十一斤,得钱八毛一”称重的师傅报了重量后,管工准备记账发钱。

        董四儿突然难以接受的嚷道:“为什么要扣我一分钱?”

        “四舍五入,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抠门儿!”这是管工的回答。

        “一分是我家整个晚上的煤油钱,你们不能扣!”董四儿坚决不认同他们的作为,并指这是剥削的行为。

        管工硬是要扣去这一分钱,还威胁董四儿,如果执意要这一分钱,明天就甭来干活儿了。这还真把他吓着了,家有年迈的老父亲,瘫痪的母亲,失去这份儿工作,该怎么活下去。就这样,一分钱让管工的扣去了。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人间自有正气在,刘二奎煽动其他临时工把整个加工厂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指责这个管工欺人太甚。无奈,他只好乖乖把董四儿应该得到的一分钱交了出去,这事,才平息。

        为了多挣几块钱,董四儿一天下来要比别人多背好几趟煤渣,每趟都有大几十斤。他那瘦小的身子骨几乎要被压垮了。到了黄昏,别人家屋顶升起袅袅炊烟,他才放工。在厂子里的废水坑里,用水把脸上的煤黑抹去后,才急匆匆跑到农家小菜市买几样爹娘喜欢吃的菜,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家。

        今天,他格外开心。一来许多人替他打抱不平,讨回一分应得的工钱;二来是“生死之交”的刘二奎答应把他的闺女儿嫁给自己,虽然跟他闺女儿不曾谋面,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可想想就知足了。

董四儿回到家后,顾不上洗个澡换身儿干净的衣服,第一件事儿就是照顾瘫痪且无法言语的母亲。他替母亲梳头,记忆中母亲是一头乌黑的长发,小时候就爱玩弄和煞有介事的帮母亲梳头发了,后来因为要钱用更主要的是为了方便省时,就把一头心爱的长发卖了,而如今已是稀疏的白发,梳着他巳是泪眼朦胧了;他又替母亲擦洗身子,换洗衣服,母亲那干瘪只剩下骨架的身子……母亲多少回以泪洗面。董四儿本可以忍住不哭的,可是父亲那风烛残年,摇摇欲倒的样子让他感到无比的惧怕,父亲真的老了,可他的眼神告诉自己,他不甘示弱,他放不下董四儿,放不下瘫痪的妻子,太多的放不下,但他终究老了,所以他堵不住要掉下的眼泪。

        董永福煮好饭,就搬起椅子坐到门槛边抽起了旱烟。忙着炒菜的董四儿不时听到他咳嗽的声音。

        “少抽几口活不了了是吧!”董四儿把炒菜的锅铲故意磕的碰碰响。

        “你娘没多少日子了,她自从跟了养大了你们,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怎么忍心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走啊……”董永福话没说完,就禁不住老泪纵横。

        “您总是瞎说,县城治不了,咱们就去省城”

        “都揭不开锅盖了,谁敢指望去省城?”

        “我明天去找二哥三哥……”

“老老实实的呆着吧!找他们是自讨没趣”

        “他们是我亲哥……”

        “也是我养的,谁比谁了解他们?”

        “……”

        不管董四儿怎么辩解都遭到了父亲的反驳,难道真的如他所想?董四儿始终不相信两个哥哥是冷血无情的人。吃了晚饭,安抚好母亲,董四儿洗了个澡就睁着眼睛睡了。这晚,他彻夜难眠,因为在想要不要去县城找两个哥哥拿钱?

        第二天,清晨。董四儿模模糊糊听到有哭泣的声音,于是顾不上穿外套就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起来,夺门而出。他看到老父亲趴在母亲的病床边嚎啕大哭。董四儿跑过去才发现母亲又吐出一大滩血,看到瘦小儿子的身影后,本就毫无精神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她想竖起身子或说句话,可都做不到,唯有眼角的泪水代表所有。

        董四儿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决定上县城找两个哥哥拿钱替母亲治病。他换了一套最干净衣服,这套衣服自从买回来他都没舍得穿过,他想等他结婚的时候拿出来最合适。没吃一点东西,他就空腹出发了。还跟平时背煤渣子一样,先去工厂报个到,向“生死之交”刘二奎道个别。这次,他出发的比较早,刘二奎还没来,于是用公司的电话拨通了二哥董富贵家的座机。

        “喂!谁啊?”电话那头的董富贵问。

        “二哥,是我家豪……”

        “噢,家豪呀,你有事儿吗?”

        “娘的病反复发作,我想……”

        “家豪呀,楼下有个客户叫我,有什么事儿先找你三哥啊!”董富贵说罢,挂断了电话。

        董四儿虽然有点儿失落,但没有绝望,他接着拨通了三哥董家荣家的座机。电话接通,但是那边无人作声。

        “是三哥吗?我是家豪”

“噢,家豪呀,家里一切都好吧!娘的病好转了吗?老爹的身体健康吧?”那头传来亲切关怀的问候。

        “哥,娘的病情恶化,你们得想想办法……”董四儿用乞求的语气说。

        “四儿,最近我手头上有点儿紧,你去找二哥商量商量一下,好吧!”对方果断挂了电话。

        董四儿不敢想象的把电话放回原处,此时的他感到无比沉痛,双腿突然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沉默、冷静了许久,也纠结了许久,到底有必要去趟县城吗?不去,母亲彻底失去了救治的机会,所以必须去!

        正当他动身去镇中心车站时,刘二奎突然从后背扯住他的手,盯着他那身儿新衣服呵呵笑道:“哎呀,难道你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特殊日子?”董四儿不明白刘二奎说什么,感到惊讶。

        “叔把闺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来见你了。”

        “啊……”董四儿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应付。

        “你什么表情!不想娶媳妇儿?”

        “想,想娶。”

        “那就跟我走吧!”刘二奎说罢,就要拉着董四儿去见他闺女儿。

        “今天不行,改天怎么样?”

        “你怎么回事?我闺女听说要见你昨晚一宿没睡,精心打扮都是因为你呀!这次错过了,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我这个搭桥牵线的人只能帮到这里了。”

        “叔,我娘危在旦夕,我恐怕要令你失望了……”董四儿虽然很纠结,但毫不犹豫的在婚姻与亲情之间做出了选择。他撇下刘二奎,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一路颠簸近三小时,董四儿安然到达县城。他这次是“突然来袭”,不知道两位兄长又有何反应。凭着前几年的记忆,他先找到二哥董富贵的家,迎接他的是嫂子。他说明来意后,嫂子也很为难的告诉他,说掌管经济大权是富贵,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还说董富贵最近老是夜不归宿,经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花天酒地,好不容易用家底儿打拼出来的财富即将付诸东流。董四儿看着嫂子一脸的憔悴与茫然,心中也有了个数。当然,也不排除欺骗敷衍自己的可能,于是他问嫂子弄了一个二哥的地址——“京华大酒店”

        董四儿七转八折,终于来到县城最豪华的“京华大酒店”。向前台介绍了自己也指明了找董富贵后,他才被服务员引到一个酒红灯绿,男女交融,笑语翻天的大包间。透过偌大一扇玻璃壁,董四儿很清楚的认出了二哥董富贵,可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兜着家产揣着梦想进城打拼的二哥,此刻的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董四儿止步,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悄然离去。他回到董富贵的家,在嫂子面前大哭了一场。这晚,他又失眠了。

        第二天晌午,还不见二哥回家,董四儿等不及就要离去,嫂子挽留他多住上几日无果后,便把一袋水果塞到他手里。他提着水果又去了三哥董家荣的家。

        三哥董家荣已经不在原来的住处,董四儿把出门之前抄在纸上的电话号码拿出来,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个公话亭,然后拨通了电话。当电话那头的董家荣知道是自己的弟弟上门了,其目的不言而喻,就以诸多借口逃避,还让董四儿先去二哥富贵儿家住着。董四儿并没有去二哥家,而是在某个公园里连续度过了三个漫漫长夜,每天至少给他三哥打五次电话,可都没有成果。几天过后,他揣着那一袋子烂透的水果,默默地离开了县城。

        这一折腾就是好几天,可家里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就在几个小时前去世,父亲伤心过度,心肌梗塞被刘二奎送进了镇卫生院,至今昏迷不醒。董四儿除了泪眼模糊,想找个人倾诉都找不到,哪怕是只字片语。母亲去世的消息他并没有传达给两位哥哥,因为他心灰意冷了。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他请先生给母亲做了两天法事。待到第三天,准备让母亲入棺下葬的时候,董永福老爷子在刘二奎的搀扶下赶回了家。

        他把董四拉到身边哽咽着说: “四儿,你娘咽气之前满嘴是血,但她竭尽全力跟我说了几个字。”

        “爹,娘有什么遗嘱您就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她说喜欢那口没有刷过漆的棺材,朴实。”

        “知道了爹……”董四儿含着眼泪点点头。

        就这样,在几个青壮的帮助下,那两口闲置许多年其中一口没有被土漆刷过的棺材抬了出来。棺材早已经陈旧不堪,布满厚厚的灰尘。当几个人一起用力掀开棺盖时,他们惊呆了。

        当时就有人喊道:“快看,棺材里满满的都是钱……”

        许多人难以置信的蜂拥而至,董四儿也在其中。果真,在棺材里堆着数不尽的钱。一分、五分、一元不等,面值最大的也有拾圆,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两万之多。现在,董四儿才知道是母亲故留了一个心眼儿,攒些钱好为自己跟董老头子的身后事及守家守着那两口棺材的儿子留点儿积蓄。在母亲心中,肯老实本分守着这方贫穷之地的孩子,是最善良也是最让人担忧的,所以她才留下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以致病成那样子,也不肯说出来,就连董永福也被蒙在了鼓里。董四儿又一次潸然泪下,因为母亲的良苦用心。这些钱的来历,许多是四儿知道的。其实,母亲的娘家是比较殷实的,姨舅们看她小孩多,身体又差,念骨肉、姊妹之情,经常接济她,有的是小孩子们知道的,有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的。原来,这些钱母亲都没有舍得花。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操办下,母亲顺利入土为安,这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故人已去,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下去。然而,董四儿家棺材里发现大量金钱的事儿逐渐传开。没过多久,那两个平常不思回报父母的兄长,听到风声说棺材里面留有遗产时,在母亲头七的那天带着嫂子风风火火回来了,逼着老爷子、四儿交待到底有多少钱?必须要按三人同分。最后,被亲戚、族人一顿臭骂,盛怒之下,长辈及后家还拿起棍棒驱赶,两兄弟吓得灰溜溜的跑了……

        几年后,董四儿依旧跟他的“生死之交”刘二奎在董家窑背煤渣子,他们依旧汗流浃背,在那条盘旋的山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迈向幸福的脚印。

        那座搭在山下湍急水流上,细窄摇晃的木桥头,董永福弯着身子,拄着拐杖,身子被一个年轻秀气的姑娘搀扶着。他们的目光同时投入到那高山上的小道间,在那群“黑蚂蚁”中搜寻属于他们的那一只。

        “爹,快看,快看!那是我爹跟小四!”姑娘指着远处无比的欢心。

        “嗯,你真有眼光……”笑容在董永福皱巴巴的脸上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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