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姑苏遗事》
[时间 公元前492年
[地点 吴国王宫·馆娃宫内。
[场景 宫苑景色，内有一树，树有一藤。
[幕启
第一场《借粮》
[升光。
[老者上。
老者 西施入吴，凭借其美貌和智慧渐得吴王宠爱。春天，夫差与西施同游宫苑，采花径，玩花池。
[光灭。复起。切景。鸟语花香的春天，落英缤纷，芳草鲜美，春水溶溶，春山漠漠。夫差与西施宫苑之中采花径，玩花池。
[“咚咚”擂鼓之声，微弱，然迫切，催人心肝。
老者 到了烈日炎炎的夏天，夫差与西施于洞庭湖避暑。夫差特地在洞庭湖南湾为西施造了一个水上乐园，名为香水溪，两人在这里泛舟采莲，戏水玩耍。
[光灭。复起。切景。炎夏，绿草浓密，树木青茂，夫差与西施于洞庭湖香水溪上避暑，溪水来若白虹，沉沉无声，游鱼集群，来会石下。二人泛舟采莲，戏水玩耍。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
[“咚咚”擂鼓之声，微弱，然迫切，催人心肝。
老者 到了落叶缤纷的秋天，夫差与西施又来到灵岩山，骑马打猎，观石赏月。
[光灭。复起。切景。落叶缤纷的秋天，夫差与西施来到灵岩山，骑马打猎，观石赏月、
[“咚咚”擂鼓之声，微弱，然迫切，催人心肝。
老者 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夫差与西施穿着华丽的裘皮大衣，坐着由宫人拉着的高档的马车，踏雪寻梅。
[光灭。复起。切景。入冬，寒山凝碧，白雪皑皑，夫差与西施穿着奢华的裘皮大衣，坐着由宫人拉着的高档的马车，踏雪寻梅。有碎玉声。
[“咚咚”擂鼓之声，微弱，然迫切，催人心肝。
老者 在此期间，勾践派了三千人到山中伐木，于山中寻来两根名贵的金丝楠木。他将其命名为“合欢木”，并让能工巧匠精雕细琢，镶金嵌玉，献给吴王。
[光灭。复起。切景。越国。勾践指挥工匠将两根名贵的金丝楠木，精雕细琢，大加装饰。
[“咚咚”擂鼓之声，微弱，然迫切，催人心肝。
老者 夫差得到这两根神木后，十分得意，为西施修建了馆娃宫。
[民夫被官吏鞭打着，役使着，呻吟着，辇山石，沟涧壑，陵绝险阻，以造宫殿。宫台巍然而起。
[“咚咚”擂鼓之声，微弱，然迫切，催人心肝。
老者 从此，夫差便一天到晚呆在馆娃宫陪着西施享乐游玩，朝政大事也全权交给了太宰伯嚭负责，大臣有要事奏报，总要到馆娃宫去找君主。
[光灭。复起。切景。夫差于宫苑之中，陪着西施赏花观鱼，伍子胥手持奏章，屡屡欲追夫差。
[“咚咚”擂鼓之声，微弱，然迫切，催人心肝。
老者 同时，在越国，越王勾践不忘入吴为奴的屈辱经历，卧薪尝胆，采取文种“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之策，一时之间，越国国力大增。
[光起。另一光区。勾践与民同耕同作，众志成城。
[“咚咚”擂鼓之声，微弱，然迫切，催人心肝。
[光灭。复起。切景。馆娃宫外。一群孩童戏耍。
[另一光区。西施跳着她的响屐舞。
[馆娃宫外亦有一老者，步履蹒跚，踉踉跄跄，一如醉步，然神志清醒，以深情的目光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西施跳舞。不觉之中，已是目泛泪花。
孩童（欢声笑语，并以稚嫩的声音齐念童谣） 馆娃宫台落，吴王大业休！
[另一光区。光起。西施继续跳着她的响屐舞，似不曾听闻。
老者 小儿，休得胡说！（叹道）荣华正好，无常又到，一地藤花逐流水，千秋功过谁人说！如此苦命之人，说她作甚？
孩童 属于过去的人？那你死了么，你又如何能来到此地呢？
老者（以含糊不清之声答道） 死生虚诞，昏然同归！超鸿蒙，混希夷，千古寂寥无须解，纵是茫然亦不违！
孩童 （笑道） 疯先生，怪先生，我看你面如陶土，颊带朱色，俱言醉话！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啊？
老者（复言） 我是她什么人？（凄然笑道）一个为她所渡、所济之人！月照宫中，花逐水流，重临旧地，特此凭吊！（俯身，向孩童）以后再休得胡说了啊。你小小年纪，寓形宇内，方才几何？怎可窥知人心善恶？
[孩童似懂非懂，作惑而懵懂之态。
[光渐弱。老者作恋恋不舍状，向舞者投去了最后一缕深情的目光，复转身，决然隐去。
[光灭。
[另一光区。西施身影微微一颤，然复继续跳舞，似从不曾听闻。
[“咚咚”擂鼓之声，微弱，然迫切，催人心肝。
舞台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不好啦，越国发大水啦！
西施（作似乎能听到状，骤停，颦眉捧心作痛苦状道） 啊！
[鼓声骤止。
[光灭
画外音 越国大水，粮食歉收，国内大荒。
[光复起。另一光区。勾践、文种、范蠡于场上
勾践 此次大荒，来势甚猛，寡人心甚焦急，夜不能寐！请问二位大夫有何对策啊？
文种（抚掌大笑，道） 大王，这次饥荒实为越国之福，吴国之祸啊！
勾践 此话怎讲？（皱眉道）文大夫莫不是开玩笑罢！
文种（捋须微笑道） 微臣哪敢开玩笑？大王，我们年年进贡，吴国财货盈库，富甲天下，我们正好可借这次饥荒之机，向吴王借粮三万石！
勾践 向吴王借粮这却是为何？
文种 向吴借粮，其益有三。一可救我越之饥荒，二可让吴国以为我越国弱不禁风，放松对我越国之备防，三嘛····则可趁此之机，忖度吴王对我越国的戒心。
范蠡 正是！大王，我越国这韬光养晦之策能否继续推行，至要之处便在于探明夫差对我越国是否存有戒心。夫差倘若肯借粮，我方便知可其对我越国无戒备之心，如此“韬光养晦”之策方可放心继续推行；如若不肯，还应谨慎周旋、小心行事的好！
文种 借过粮食来之后，臣还有后招····
[文种捋须而笑
勾践 二位大夫所言甚是！（冷笑道）灾祸此类令人不快之事，就像刀剑！朝向内，总是扎得自个儿心口疼！这寡人心口被插了太多刀，总有一天会觉得不痛快！也该拔出来，也给我上王进献一下了！
[勾践与文、范二人相视而笑。
[光灭
[光复起。另一光区。吴国。伯嚭，范蠡于太宰府邸大堂。
伯嚭（故作有礼，然实则满面倨傲之态，眯着眼，悠悠道） 范大夫前来何意呀？
范蠡（毫不理会，行礼道） 太宰大人！我越国洪水泛滥，粮食歉收，国内大荒，故我家大王遣我来上国借粮暂渡难关！
伯嚭 哦？借粮？借多少？
范蠡（举起手来，摆出一个三的手型） 三万石。
伯嚭 三万石？贵国真是狮子大开口啊！（眯起眼，悠悠道）再说了，我们借谁也不敢借给你范大夫呀！你范大夫，诨名范疯子，通天彻地，学究天人，这疯劲一上来可了不得呀！汪洋恣肆，飞沙走石！正的理，倒的理，歪的理，横理竖理，都能让范大夫给说成囫囵理！诸国之间俱盛传一句话：‘不怕护城河失火，就怕范疯子张嘴！’（踱步，复言）上回你一番疯言疯语，哄得我在大王面前为你们美言了几句，把你家大王给放了回去，到如今方惹上这烫手的啰嗦事！
范蠡（闻言，笑道） 天地本为混沌，囫囵一体！这通天彻地，不就是把话说圆乎么！（指心，复笑道）这言，为心声！只要这心意实诚，这嘴实不实诚，都是实诚！（转身，向侍从）还不快送上来！
[侍从送上金银。
范蠡 太宰大人，许久不见，送点薄礼，表表诚意！
伯嚭（视之，面露贪婪喜色，然故作皱眉之态道） 这为人臣子么，当为国谋事，为君效忠！上次一时心软放走你君，已是自责不已！今儿又怎能于光天化日之下收受贿赂！（挥手道）须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
范蠡 天知地知？（转身，唤侍从道）天地！你知道些什么？！
[侍从上前，嘴里发出“哦”“啊”的声音
伯嚭（大惊）他······天地？一个哑巴？
范蠡（厉声道） 天地生来即哑，就算目视耳闻，又能如何？！（见伯嚭惊异之色，复笑道）再说你知我知。太宰大人上回放了我君，我知什么？那是大人心软，慈悲！这回太宰大人若救我越国百姓于水火之中，我知那是大人大慈大悲，天地仁心！大人行善而不自知啊！（复看向伯嚭，道）如此恩德，我越国百姓为大夫金银铸像尚且不够，这点金银又算得了什么？
伯嚭（闻言，复面露喜色，然复旋即转恭肃之色，道） 此等大事，伯嚭可不敢擅作主张，（向北而拜，道）终还是要请示我家大王！（向范蠡，笑道）该说的话，伯嚭自会为范大夫说的，至于我家大王同不同意么，这······可不是伯嚭所能决定的了的了！
[说罢，伯嚭看向范蠡，捋须而笑。
范蠡（断然道） 伯大夫，事成与不成，范某都绝不后悔！（复笑道）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伯嚭 哎，这我可不敢·····
范蠡（疾指天道）天地仁心！
伯嚭（捋须大笑道） 哈哈！天地仁心，天地仁心哪！
[光灭
[光复起。馆娃宫内。
[西施穿着木屐和缀满铃铛的长裙在地板上跳“响屐舞”。舞步与地下的水缸产生共鸣，顿时铃声大作。夫差眯起眼，沉醉于西施之舞里。
侍卫 相国大人，相国大人！大王在看西施娘娘跳舞呢！
[侍卫欲拉伍子胥。
伍子胥（愤怒，猛力甩开侍卫）别拦我！（疾步上前，道）大王！大王！
[夫差沉迷于西施的优美舞姿之中，充耳不闻。
伍子胥（见此情状，语带微讽道） 老臣竟没瞧见大王在陪美人呢！应当识趣呀！（转身欲走）
[西施闻言，急忙停止跳舞。铃响声、舞乐声骤止。
夫差 相国留步！（向伍子胥，笑道）相国说说，何为识趣？
伍子胥 呕哑嘲哳，怎胜银铃妙音？风霜老脸，怎比花面鲜妍？臣这风烛老朽，虽酸腐无用，却也知不扰大王的兴致方为识趣！老臣改日再奏罢！（拂袖欲走）
[夫差脸色大变，面露大不悦之色。
西施（背白）这伍子胥身居要职，手握重柄，我当让他顺利奏报，以便见机行事！（转身，向夫差，笑道）大王，国事为重，西施小小一女子哪敢妨碍？大王快去与伍相国商量国事吧，不然，臣妾可就长跪不起啦！（跪下）
夫差 美人真是善解人意啊！（上前扶起西施）美人，你先去一旁赏花去吧，寡人一会儿再来陪你。
西施 臣妾告退。
[西施起身，下。
伍子胥（抚掌大笑道） 老朽硬闯宫，美人退为进，一个迂讷臭硬，一个善解人意，有趣啊！有趣！（向西施，大声道）老臣问候越后！
[西施闻言，略止步欲转头，然终只作不闻，退下。夫差意犹未尽地注视着西施离去的身影。
[伍子胥见状，不觉哼了一声。
夫差（看都未看伍子胥一眼，自顾自道） 勾践上表，言他越国发大水遇到了灾荒，百里飘橹，千里饿殍！他向寡人借粮三万石，约定第二年归还，相国前来可为此事？
伍子胥 正是！（疾上前，道）大王，借粮之事，断不可行哪！
夫差 有何不可？
伍子胥 燕、秦、齐、晋，处高山，居陆地，焉能跨五湖穿九江越十七险来攻我国?而我吴国与越国，三江共环，地接境邻，道路相通，两国百姓无他地可迁，遂不是我攻他，便是他灭我。吴越两国，如一山之二虎，不相攻相杀便不错了，又哪能输送粮食给他们？
夫差 寡人放勾践归国，对他的恩德彰明显著、广袤无垠，他难道一点也不感激寡人吗?再言，越国如今已是我吴附属之国，为何不可救济？
伍子胥 豺狼焉知道感恩？龙凤哪甘居下臣？越王在越，吃饭不设两样以上的菜肴，穿衣不用两种以上的颜色，吊唁死者，慰问病者，改其国策谋略，废弃谬误之令，减民负，轻民役，刻薄自身，富裕民众；宁薄宫禄，不短才资；不忘前鉴，操习兵士，如今已然民多军众！此国不灭，必为我吴国之心腹大患！（向夫差，痛心疾首道）焉能行养寇而贫邦家之举啊！
侍卫 大王，太宰大人恭候于宫门之外，等候大王接见！
夫差（挥手道） 让他进来吧！
[伯嚭上。
[见伯嚭来，伍子胥不觉“哼”了一声。
伯嚭（似未听到，面不改色，下跪行礼道） 参见大王！
夫差 免礼！
[伯嚭起身。
夫差 太宰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呀？
伯嚭（笑道） 想必微臣所奏之事，与相国所奏为同一事！
伍子胥（讥讽道）蒙太宰大人费心了！
伯嚭 你我皆为大王之臣，忠君爱民，拳拳如斯！又有何异？
[伍子胥“哼”了一声，伯嚭只作未曾听见。
夫差（见状，笑道） 正是此事。越国借粮之事，相国力陈其弊，太宰大人又有何见教呢？
伯嚭 微臣却是建议大王同意越国所请！
夫差 太宰大人却是有何依据呢？
伯嚭 微臣所虑，其因有三！其一，如今越国已然归顺，倘若我吴国见死不救，必令天下欲臣服大王之国望而却步。其二，越国之南，尚有百越！百越之人，凶悍好斗，难于驱使！倘若越国因饥荒而内乱，百越突破南防，乘虚而入，何如？其三嘛，正义之师不攻已降之国，仁德之人不拒饥寒之人！如今越国已然臣服，其闹饥荒却见死不救，此非仁义之事。（指天道）仁心，仁心， 天地仁心！
夫差（沉吟道） 此言亦是有理！
伍子胥（怒道） 天地仁心！天地仁心！吴国将来若亡必是亡在你这张口蜜腹剑的嘴上！（急言）大王，您可不能听伯嚭之言那！水火不能并容，人虎不可共枕！越国虽弱，然民风剽悍，野性难驯，拒不受辱，焉能心甘情愿受我吴国怀柔？粮财从吴国输出，自越国输入，这是壮大敌国实力、穷困己国的做法啊，若是君王如此贪恋虚名而无视危险，恐怕不出几年，鹿、猪之类的野兽、牲畜就会在我吴国国都肆意邀游了！
[夫差沉思，默然不语。
伯嚭 相国戎马半生，战功赫赫，如今怎也变得如此胆怯了？
伍子胥 老夫自是戎马半生，战功赫赫！怎会胆怯？老夫是担心我家大王！先主临终之时，将大王嘱托给老臣，要老臣时时提醒大王，辅佐大王将吴国放在永不败之地，老夫又岂是计较一己之得失安危？！（疾转身向夫差，道）大王，昔楚之灵王不行君道，不听臣诫，于章华之地建台榭，凿石椁，引汉水，欲仿舜之陵墓。不修内政而穷兵黩武，妄图越邻国而征东方诸国，伺灭陈蔡；费三载光阴渡沮汾二河而欲征吴越。举国上下，疲惫不堪，国库虚空，农田荒芜，遂其民再不忍饥寒劳苦，于在乾谿发动叛乱！此般应牢记之事，难道很快就被诸王所遗忘了吗？（看向夫差，厉声道）倘若大王一意孤行，执意不听老臣之谏，那么，烦请大王御赐宝剑一柄，老臣当自行了断！
伯 嚭（转笑道）伍相国好大威风！大王从前能够立为太子，相国当然功不可没！可大王现在毕竟不在是毛头小子了！相国又何必如此撒泼耍横，处处拿自身的安危钳制大王呢？
夫 差 （闻言，面疾露怒色，然终强抑，转笑道）相国扶立之功，寡人没齿难忘！虽为相国，如同相父，相父之言，寡人自会好好考虑的！
伍子胥 大王圣明！
伯嚭 大王！
夫差（挥手） 都下去吧！
[切光。暗转 西施宫室之外。西施和其贴身侍女秋涟上，恰听闻一宫女和一阉人弄臣于树下说话。
宫女 听说今天相国大人和太宰大人都来找大王商量越国借粮的事儿，大王最终还是听了伍相国的话，驳了太宰大人！
阉人弄臣 到底还是咱大王英明！（鄙夷道）越人？（指着附树之藤道）这附属奴国的贱民，怎配拿咱吴国的粮食去救济？
宫女 嘘！你可得小声点儿！这宫里那位正受宠爱的主儿，可就是那尊贵的越国人呢！
阉人弄臣（不屑道） 越女·····我呸！她也就是个越人送来讨好大王的宠物！你没看到她天天带着铃铛跳舞么？（指藤条，道）她天天侍弄这青藤，我看，那是她有自知之明！这越国，就是依附我吴国大树的一棵贱藤，她西施，（摘下一朵藤花，道）也不过是这附树贱藤上出产出来的一朵贱花！风一吹来，附树弱藤便随风飘摇，滑稽可笑！这满树藤花，就都得像这样，（将藤花掷下）散落一地，为人所踏！
[藤花轻轻飘飘，随风飘落于地
宫女 嘻嘻·····
[二人下。
[西施闻言，不觉皱眉，捧心，垂垂欲倒
秋涟 娘娘！（气愤道）你！你们·····
[西施（忙止）秋涟，别声张！（复笑道）自小便有的心口之疾，不打紧，过会儿就好了！（看向天边初上的新月，含笑道）让我安心看看初上的弯月罢！心疾，心有乱事所致!看看这沉静的月光，心便平静了。
西施（默默凝视明月，良久，道） 带着铃铛跳舞？于风中随风飘摇？附树弱藤，附树弱藤！风起，我越国便在那风中随风飘摇！
秋涟 娘娘·····
[西施疾入宫室，秋涟紧随其后。
[西施于床边某隐蔽之处轻触一旋钮，床开，西施取出一把短剑，旋复触旋钮将床合上。
西施（自言） 温柔刀，刀刀割人心；鸳鸯剑，剑剑断人肠！
[西施擦拭宝剑。
秋涟 娘娘，您又在擦拭这把宝剑啦！
西施 这是越女剑！这剑，还是范大夫临别时所送的呢！我每擦拭它一次，便好像又重见了范大夫一次一样。
秋涟 范大夫？
[西施微笑。脸上不觉泛起一丝红晕。
西施（将剑擦好，问） 大王派人传话，说一会儿要过来是么？
秋涟 是的，娘娘！
西施（微笑）那便是了。
[西施复轻触旋钮，将宝剑放回，床合上。
[西施卧于榻上，佯作入睡之状。
[夫差进入寝室之中。
夫差 美人，美人！
[西施疾作突从梦中惊醒之状，眉头微皱，手捂心口，口中还不断发出“唉哟唉哟”的痛苦之声。
夫差（见状，急切道） 美人，你这是怎么了？（高声呼唤道）来人啊，快叫御医！
西施（止住，道） 大王！这是臣妾自小便有的心口之病，不要紧的！如今夜色已深，就别惊劳御医了罢！（看向夫差，含笑道）只要大王陪伴西施片刻，西施之病即可不药而愈！
夫差 哎，美人，你真叫寡人好生心疼哪！
[夫差面露心疼之色，怀抱西施。
夫差 刚刚何事让美人如此惊悸啊？
西施（将脸转向一边，道） 臣妾若说出，只恐大王为难！
[西施作掩面欲泣状。
夫差 美人只管讲来，寡人自为你做主！
西施 臣妾方才梦见，家中老母幼弟饥寒交加，瘦骨嶙峋，竟靠啃树皮为生！骨肉血亲，筋骨相连，为此心痛不已！
夫差 原来是为这事！可是，这····
[夫差面露难色。
西施（观其脸色，静默稍许，道） 伍相国白日前来所奏之事，与臣妾病心之事为同一事罢！
夫差 不瞒你说，确为你母国灾荒借粮之事。只是· ····
西施 相国怎说？（转笑道）想必相国之言，深得君王之心罢！
[夫差叹息不语。
西施 相国之言，若确为大利我吴国之事，大王当纳之，西施心再悲痛，亦不敢扰大王裁决！
夫差 哎，美人如此替相国说话，相国却不比美人宽厚啊！
西施 臣妾只求为王分忧，除此之外，不作他想！只是相国为国着想忠直进谏倒是不假，然，可还有他人相谏？大王当兼听之而后夺之啊！
夫差 伯嚭今日亦进言，建议寡人答应你母国借粮之事。
西施 莫衷一是，众说纷纭，大王明察秋毫，审慎思之便是！
夫差 若是你是寡人，你却是怎看？
西施 西施生自越国，自会为越国说话。
夫差 不妨，直言便可！
西施 其一，越王已顺，越国岁贡，吴越一家，何必见外？其二，越国有代大王弹压百越之用，不济越国，岂非失却南防？南防不安，北进之事何图？
[夫差闻听北进之事，不觉面露沉思之色。
西施 其三，济民于水火，扬名于四海，何乐而不为？仁心，仁心，天地仁心！
夫差（闻言，苦笑道）仁心，仁心，天地仁心！美人此言，甚合我意。只是······
西施（笑道） 相国必谏大王防范我越国罢！站在大王之位观之，此虑并非全无道理！然细细相察，亦可知相国和太宰之论，各有其大利，亦各有其大弊！（复言）两位大人之言，其内容，并非最为要紧之事，只看王欲将权柄移往何方了！（上前，道）王非被臣子握线操控的傀儡木偶，当有自己的裁度方是。
[夫差沉思。
西施 当然，大王更信任相国，那也是情理之中。西施听宫人言，大王作太子，是为相国扶立之功。扶立大功，如若再生！王视相国，如视相父！相父之言，自然是重若千钧那！
夫 差（闻言，骤怒） 什么？是他立寡人做的太子？这说法竟也传到美人这里来了么？（冷笑道）寡人的王位是如何坐上的，这等事如今竟已成了宫中人尽皆知的谈资了么？
西施（挣扎下床，跪下） 臣妾失言！
夫差（扶起，道） 不为美人之过！你起来罢！（冷笑道）相国真是我吴国的天神呐！
西施 大王！
夫差 相国之言，太宰之言，各有利弊，俱有道理。然（思之）只看寡人欲将权柄移往何方····
西施 君王当自有定夺！（笑道） 西施带着铃铛跳舞，君王可不是那戴着脚链的囚徒呢。
夫差 君王可不是那戴着脚链的囚徒！（笑道）四散谣言，处处居功，强行闯宫，以死相逼！（切齿道）寡人岂不就是那戴着脚链、挪不开步子的囚徒么？（不由切齿道）相父，相父，你是我吴国的天神么？
西施 大王！
夫差（厉声道）寡人明日即下令，立即开仓放粮三万石，援救越国之灾！
西施（挣扎坐起，跪谢，道）臣妾深谢大王之恩！
夫差（将西施扶起，道） 谢什么？（叹道）寡人寡人，孤家寡人，你带着铃铛，我戴着脚镣，两个孤寡之人，同命相怜罢了！（复携西施之手，道）以后不要再跳响屐舞了！寡人不希望这宫中再多一个囚徒！
西施（一惊，遂叹道） 西施之苦，君王可窥；君王之苦，又有何人窥之？
[夫差长叹，二人默然相拥
[光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