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

        堂姐知道,如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天比一天的大,虽然每天起床后都把布带拼命的缠在肚子上,虽然自己瘦,把宽松的衣服穿上,也没有人看得出来,但是,如果再拖下去,孩子生在家里,铁定会被她爸爸打死。

        同村的好姐妹出嫁,堂姐终于找了个机会,和她爸爸说要去送亲,送完亲后堂姐就没有回来了,直接就去了男方的家里。过了几天,就有人传回话来,说堂姐生了,生了个儿子,她爸爸暴跳如雷。不分青红皂白,把堂姐她妈妈痛打一顿,边打边骂:“你是个死人吗?你是怎么做妈的,怎么说自己也生了3个孩子了,女儿天天跟你睡在一个床上,孩子都生了,你竟然都不知道他怀孕了”。

          堂姐比我大一岁,说是堂姐,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血缘关系。我们是一个大队的,她家就住在我家的旁边,她家的大门面向村里,我家的大门面向马路,从他家侧门走出来就到了我家的红枣树下,她家的卧室就在我家的水井旁,我家厨房炒菜,她家卧室应该就闻得到香味。那时候我们吃饭总喜欢端着个碗串门,有时我去她家,有时她来我家,有时大家就一起坐在红枣树下,交换菜吃。

          堂姐生下儿子的那一年,应该是1994年还是1995年,堂姐在中山打工,认识了小李,也就是现在的老李。20岁的年纪,啥也不懂,怀孕了就和小李一起回来,本来想征求她爸爸的同意,然后结婚的,可是,她那倔强的爸爸死活不同意,小李家在县城,对堂姐也放心不下,于是就时常看到小李骑着自行车从县城来看堂姐,她爸不让进门,他们两个就只能偷偷见面。

          堂姐生儿子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去。堂姐小时候贪玩,家里人也不怎么管,时常泡在水里泡半天,夏天天太热的时候有时候还不回去睡觉,躺在外面的晒谷坪上过夜,乡村露水重受了风寒。生孩子的时候,堂姐的腰直不起来,痛得在床上打滚,小李把她送进了医院,经检查确诊为骨髓炎。针管从背上扎下去,把里面的骨髓抽出来,那种痛估计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在医院里整整呆了一个月,她爸爸没有去看过她,她妈妈也不敢去看她。

          幸运的是,堂姐嫁了户好人家,小李的妹妹他们都很历害,九几年就在中山办了制衣厂。家婆和小李都对她特别的好,堂姐只需要在家里把孩子带好就行了。那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打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听我妈妈说,堂姐的妈妈生病死后,堂姐爸爸把另一个堂叔续娶的老婆带走私奔了,另一个堂叔的女儿才出生一岁不到。这在我们村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她的哥哥未初中毕业就去中山制衣厂打工了,她的弟弟初中毕业后也外出打工了,之前虽然穷,但最起码有个妈妈在,现在妈妈 走了,家也散了,堂姐有10多年,连我们村口都没有来过。再见面时,她已经把我们这边的方言口音改成了县城的口音。

          上次回娘家,见了堂姐一面,堂姐带着她弟弟的女儿,堂姐依然很漂亮,上身穿件紧身T,下身穿条杏色的大脚裤。大前年,她的爸爸生了重病走了,生病前前后后七八年,都是堂姐在打理,又出钱又出力。她爸爸带了同村的另一个堂叔的老婆私奔后,没有脸回村。生病后就完完全全的住在堂姐家,现在爸爸走了,她又看着她爸爸带的女人可怜,又开始照顾这个女人。去年,她的哥哥,50岁不到的年纪,突然脑出血,送医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行动不方便,嫂子看到这种情况,提出离婚,她哥哥净身出户现在也回到了堂姐这里,堂姐每天陪着散步,康复。

        堂姐虽然没有读到什么书,但是我在心里是由衷的佩服她。在她最需要家人的时候,家人去了哪里,而现在家人有了困难,她却是无怨天悔的承担了所有。出钱出力照顾生病的爸爸,照顾爸爸私奔留下的女人,照顾在外拼搏的弟弟的孩子,照顾脑出血的哥哥,试问有几个人能做到。

这也许就是真正的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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