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展大哥，问你一个问题。”
“恩？”
“欧阳七大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丁灵瑜心目中，展小楼已经是江湖上最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甚至比她的兄长——江南丁家庄的少主丁灵运，都更胜一筹。
虽然丁家与慕容、南宫这些武林世家相比，稍显不如，不过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名门。
尤其是他们的家传刀法，绝对不在武林任何一派之下。
所以丁灵瑜对于展小楼的结拜大哥，有中原第一刀客之称的欧阳七，是十分好奇。
甚至不远千里，跟着展小楼来到边塞，也便是为了一睹他的风采。
展小楼沉吟一会，微笑答道：“很快你就能见到了。”
上阙
展小楼接到师门的飞鸽传书，让他即刻赶赴边塞协助欧阳七的时候，也是有些诧异。
——这位结拜兄长的本事，他可是相当清楚。
欧阳七可谓是年少成名，未及弱冠便已名动江湖。
他一人一刀，驰骋纵横，未及而立已是武林公认的第一刀客。
他白手创建的欧阳山庄，更是可与丁家庄相提并论。
如果说连欧阳七都需要援手，那么必定是足以震惊江湖的大事情。
所以见面之后，展小楼便开门见山问道：“大哥，这一次又有什么麻烦？”
欧阳七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望向旁边的丁灵瑜，微笑问道：“这一位就是你的未婚妻丁姑娘？”
丁灵瑜脸上一红，道：“我是丁灵瑜，我姐姐丁灵瑾才是展大哥的未婚妻。”
“大哥，她是灵瑾的妹妹。”展小楼连忙解释道。
欧阳七哈哈一笑，道：“抱歉抱歉。丁氏双姝，艳冠江南，果然名不虚传。”
“多谢欧阳大哥夸奖。”丁灵瑜有些羞涩地偷瞄了展小楼一眼，心里却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展大哥是我夫婿的话……
展小楼看到丁灵瑜脸色又红了几分，又赶忙道：“大哥就是喜欢开玩笑，千万别介意。”
“嗯。”丁灵瑜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寒暄之后，欧阳七说明了此次事件的缘由。
原来，欧阳七受展小楼的师父包长风所托，前来边塞拦阻准备入关的王浩然。
“为何在江湖上没有听说过此人？”展小楼问道。
“因为你还年轻。”
算起来，王浩然比侠义门的门主包长风，还要高上半辈。
他原是名满京华的儒生，却因为生性张狂，始终未能考取功名。
后来弃文学武，奇遇不断，不到十年间竟成为江湖上有数的顶尖高手。
王浩然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学贯儒释道三家，与五台山高僧、龙虎山真人等大德谈佛论道，完全不落下风。
若非遇上惊才绝艳、侠义无双的包长风，或许今日武林，早已匍匐在他的淫威之下。
十年前在侠义门一战，王浩然落败之后远走塞外，许下十年不踏足中原之约。
——如今十年之期已满，如果他重返中原，势必将会掀起一番滔天风雨。
“所以师父请大哥出手，击退王浩然，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可知他在塞外的身份？”
王浩然在塞外十年，借宣扬佛法聚集信徒，自号“维摩诘”。他座下四大弟子，均是一等一的高手。
展小楼道：“我明白了。大哥放心，我定当全力为你护法。”
“可笑王浩然自称学究三教，却还是无法放下名利之执。”
欧阳七三人在塞外入关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王浩然的到来。
不过最先出现的，却只是他的一个弟子——云起。
——维摩诘座下四大弟子，孤烟、落日、水穷、云起，在塞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闻欧阳大侠在此，家师特命在下前来迎接。”
云起年纪与展小楼相仿，相貌普通，但却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王前辈的意思是？”
“家师让我借欧阳大侠的宝刀一试。”
欧阳七手握刀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出手吧。”
——如何试刀？自然是以身试刀！
云起后退半步，拔刀出鞘，侧身向前，似乎连人带刀融为了一体。
“好！”
欧阳七赞叹之声未落，云起已经挥刀攻至眼前。
他毫不在意，刀鞘反手一挡一拨，将对方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云起挥刀再攻，一招快过一招，却接连被欧阳七的刀鞘所阻，徒劳无功。
“看刀。”
欧阳七终于扬刀出鞘。一刀挥出，胜负立分。
云起的刀脱手而出，身前的衣服裂开一道口子，但是并未见血。
“多谢欧阳大侠手下留情。三日之内，家师必将亲自拜访。”
云起似乎没有胜负放在心上，拾刀、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下阙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见识到欧阳七与云起的交手，丁灵瑜才算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的刀法虽然比不上兄长丁灵运，但也下了不少苦功。
——不过在江湖上，又有谁敢向丁家二小姐动刀呢？
云起离开以后，欧阳七三人就在边塞唯一的客栈里住下。
次日一早，客栈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
——这是丁灵瑜的声音。
展小楼与欧阳七几乎同时冲出房间，发现丁灵瑜已经被两个黑衣人制住。
“你们是什么人？”欧阳七拦住正要上前的展小楼，沉声问道。
两个黑衣人，一男一女，均是一脸冷峻之色。
——男的面容刚毅，女的容颜秀丽，仔细一看都是十分俊俏不凡。
“展小楼？”黑衣男子问道。
“在下正是。”在展小楼的记忆中，并不认识这两个黑衣人。
“很好，我师父七情剑的血仇，今日就由你来偿还。”
“你们是魔教中人？”
——魔教高手七情剑与六欲刀之死，虽然不是展小楼所为，却也是与他有关。
这两个黑衣人，余人英与余珍珍兄妹，正是七情剑与六欲刀的弟子。
知道缘由之后，展小楼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们魔教弟子，只会劫持女子么？”
余珍珍把刀架在丁灵瑜的玉颈之上，冷笑道：“是又如何？”
展小楼道：“要报仇，有本事冲我来。”
余人英望了一眼欧阳七，道：“只要欧阳大侠不出手，丁姑娘自然安全无虞。”
欧阳七退后两步，道：“若是公平比试，我自然不会插手。”
“好，”余人英剑指展小楼，道：“江湖事江湖了，你我只决生死，不论胜负。”
“大哥，灵瑜拜托你照看了。”展小楼缓缓拔出长剑，正面余人英。
“你放心。”欧阳七点头应道。
展小楼与余人英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出剑，攻向对方。
余人英虽然是七情剑的弟子，但他练的却是另外一门魔教剑法——“屠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种剑法以心中执念为主导，执念越强，威力则越大。
——余人英最大的执念，便是复仇。
展小楼剑术精妙，但面对这种邪异的剑法，却是无从下手，只能韬光养晦。
——魔教武功，原本便不能以常理度之。
欧阳七心知不妙，但是丁灵瑜在对方手上，一时间也无计可施。
余人英剑招越来越凶狠，双眼之色也愈发狂热。
展小楼一直处于下风，身上的伤口也逐渐增多。
“死！”
余人英一声大喝，将展小楼的长剑击飞。
“住手！”
正当他就要一剑刺穿展小楼胸口之时，客栈外传来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声音。
一道白影仿佛从天而降，先将余人英击退开去，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余珍珍刀下将丁灵瑜救走。
接着又有四个人影鱼贯而入，其中有一个正是云起。
“王浩然前辈？”欧阳七问道。
——来人正是自号“维摩诘”的王浩然，与其座下四大弟子。
王浩然将丁灵瑜的禁制解开，柔声道：“小姑娘，没事了。”
“多谢前辈。”丁灵瑜恢复了活动能力，马上跑到展小楼身旁，为他包扎伤口。
余人英兄妹退到一旁，眼神复杂地望着王浩然。
“等我与欧阳七了结之后，你们要如何报仇，我不会插手。”
“好。”余人英应道。
他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展小楼，冷笑一声，带着余珍珍径直离去。
欧阳七查看展小楼的伤势，幸好并无大碍，然后转身正面王浩然。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欧阳七与王浩然，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栈。
往前看去，是天苍苍野茫茫的塞外草原。回头望去，是中原的锦绣河山。
“王前辈居然使出这种手段，难道不怕江湖人耻笑么？”
王浩然淡然一笑道：“余家兄妹算是故人之后，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而已。”
“况且，余珍珍媚骨天生，更是上佳的双修炉鼎。”
欧阳七心里一沉，如果让他踏入中原，必然为祸不浅。
“我受长风先生之托，请王前辈在塞外再留十年。”
“就凭你？”
欧阳七没有接话，直接拔出了他那把名震江湖的七星刀，横在身前。
“当年长风先生以武入道，使王前辈饮恨败走塞外。如今他让我出手，便是给我一个机会能够以刀入道。”
王浩然笑道：“当年包长风凭借侠义门的天时、地利、人和之势，才险胜于我。如今在这边塞之地，不要说你，就算是包长风亲至，也不是我的对手。”
“请王前辈赐教。”
“塞外十年，除了宣法传道和教授弟子，我只修成了两种武功——月照法与泉流术。”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王浩然双手随意一挥，竟然好像有无数风云涌动一般。
欧阳七沉心静气，不做他想，一刀劈向王浩然，恍如风吹草低。
尾声
欧阳七被展小楼与丁灵瑜送回了中原的欧阳山庄。
根据展小楼的师叔公孙万里诊断，他受的伤起码得休养大半年以上。
那把名震江湖的七星刀，也折为了两断。
——由此可见，那一战的惨烈程度。
“大哥，你是如何击败王浩然的？”
欧阳七躺在床上，从口中吐出两字：“破执。”
“如果不是他还放不下那一点名利之执，恐怕早已天下无敌。”
“可是，若无执念，又怎能练到天下无敌？”展小楼问道。
“哈哈，确实如此。”欧阳七大笑道：“你若能明白其中道理，武功自然能更上一层楼。”
——拿得起，然后还要能放得下。
这个道理看似简单，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到。
因为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