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变色龙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没有李向东的任何消息。徐春红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爱情也是和户籍，房子或者说金钱有关。把放在包里的那串钥匙拿在手上反复玩捏着，犹豫是不是打个电话说把钥匙送回去？这么久都没有一个电话，徐春红觉得伊科应该是放弃了。想还回去似乎又有点舍不得，那个房子是那么暖和，那么漂亮，在他身边像是有种灰姑娘会变公主的感觉。
徐春红陷在迷茫的现实里苦苦挣扎，同样张捷也陷进了左右为难之中。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劝说陈墨，她觉得陈墨一定是在美国呆得太久了，久到国内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搬来的第一天，张捷就遇上有病人的家属往陈墨手里塞红包。张捷觉得这很正常，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陈墨在动完手术后，转身就把红包原封不动退了回去。那个在酒吧里碰到过的医药代表找上门了，条件都让他随便开，只是要他在院长面前对他们的医作一个肯定的承诺，陈墨竟然都不肯。这样的事情多了，一次两次三次，张捷觉得陈墨似乎有点太傻了。说吧，张捷觉得两人才刚刚开始，本来搬来一起住，陈墨都不太情愿。不说吧，她对着那厚厚的红包仿佛心里有千万只蚂蚁啃唑一样。
左思右想了很久，张捷跑到菜场买回了一堆菜。陈墨下班回到宿舍时，桌子上面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张捷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着叫他洗手吃饭。陈墨的心里一震，差不多三年了，苏菲在美国，估计也不一定会回来。眼前这个女孩有一双和她一样的纤长柔软的手，现在那双手正在给自己做饭。本来他对张捷嘴上说的借住几天是不愿意的，但现在对着那个在厨房里替自己煮饭的女人，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你今天怎么下厨了？”陈墨走进厨房伸出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张捷：
“外面吃贵啊，帮你省点钱。”张捷按事先打好的草稿，把话题引到钱上，再看时机朝陈墨撒撒娇。她觉得只要让陈墨意识到钱不够，那他总会慢慢接受这个现行医院的特殊性。
“还是你好。”陈墨把唇轻轻凑到张捷的脸颊。
“呵呵，痒。你先打饭，最后一个菜了，马上就好。”张捷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陈墨比她预料中的热情。
“好，饿死了，中饭都来不及吃。下午的手术又做了五个多小时，不过总算抢救回来了。”陈墨松手前不忘记吻了吻给他洗菜做饭的人。
“呵呵，那你全部吃完。”张捷笑着把最后一道菜盛到碗里，陈墨自己主动提到了手术，她想着是不是自己只要顺口那么往下溜一溜就好了。
“好。”陈墨笑笑，张捷的手艺看上去挺不错，桌子上的菜赏心悦目标，令人胃口大开。
“好吃吗？”张捷把最后一盘葱油扁鱼端上来，又主动夹了一大块到陈墨碗里。
“好吃，比外面的好多了。”陈墨抬头，注意到张捷围裙还穿在身上，整个人像极了一个居家的小主妇。
“干嘛又不吃中饭？吃慢点，没有人跟你抢，先喝口汤。五个小时的手术，你们就没人换换手喘口气啊？”张捷连忙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当然不能换啦，注意力一不集中就会有意外，那可是条命。一般都会把手术排开啦，今天下午这个是车祸送来的，头部受了伤，没办法必须马上动手术。”
“你就是个老好人，从来不会替自己想，饿着肚子上手术台，有谁会心疼你啊？”张捷抱怨的语气里带着娇嗲。
“好了，知道你好了，下次不会了，今天是个例外。”张捷的抱怨，阵墨听着心里却是暖暖的。
“下次不要理你了，就只知道当好人。你……”一阵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搅乱张捷的如意算盘。病人的情况反复，医院紧急会诊，陈墨只得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匆匆忙忙跑了，留下张捷一脸的郁闷，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搬到小房子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徐春红总是一大清早就离开，晚上华灯初上再回来。离开了两个好朋友的她更孤单了，虽然屋外就是喧闹的人流，可小屋里对着自己的只有那张简陋的小床和灰不溜秋的墙壁。独处的时间越长，心便越觉得孤寂，人也更沉默了。锦官城过了立冬，西北风更肆无忌惮地呼啸着一切。徐春红早早地躺到床上，对着满格电量的手机发呆。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吧，伊科都没有联系自己。璀璨的灯光，华美的房间，可口的食物，这一切都离自己越来越远……
南柯一梦，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已远去，陪伴自己的只有这冷冰冰的被窝。裹紧衣服缩进被子，只能凭着想象竭力寻找一些温暖和依靠。幻想着有一个明亮的房间，有张舒适的大床，有个俊美的王子轻轻把自己拥入怀中给自己温暖，在耳边低声诉说着。衣服被一点一点脱落，倚靠在温暖的胸膛，两个人的气息慢慢缠绕混合在一起……
半梦半醒间，徐春红的手朝自己胸口伸去，碰到的却是双充满力量的手。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手，她骤然惊醒了过来。房东二十岁的痴呆儿子光着上身坐在她的床前，手放在自己胸前还流着口水，低头自己睡衣的扣子已经敞开大半，。
“啊！流氓，非礼啊！救命啊……”徐春红慌乱中尖叫起来，捂紧自己的衣服，抬手朝着那个坐在自己床前的傻子狠狠打了一巴掌。
“哇……”房东的儿子被打后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大哭起来。屋子里的动静很响，惊动了不少同租的人。房东也从楼上跑下来，见到自己的儿子在徐春红房里哭，房东太太上来不分清红皂白就给了她两巴掌，指责她不要脸，勾引自己的儿子。
徐春红自然不服，还口和房东太太吵了起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自然吵不过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市井妇女。房东太太手指着徐春红的鼻子骂了足足半个小时，从头到脚甚至连上下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一遍，两个人还发生了身体上的冲突。引得门口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围观，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赶到出租房后依照惯例是什么都不问，直接就把徐春红和房东一家带到了警局。在警局，房东太太一口咬定是徐春红自己开门勾引她儿子，还当着警察的面说她是狐狸精。络腮胡子的警察和房东相熟，一直偏向他们说话，对徐春红的辨解充耳不闻。警察要她出示受害的证据，徐春红的眼泪落下来了。她的那句“难道要让这个傻子得手后再来证明有这个证据存在”换来的只是警察和讥笑，房东太太让她更加的难堪的责骂。
一番争执后，警察调解徐春红先动手打了人，吓到了房东的痴呆儿子，让她赔点钱结案。徐春红的心便像被泼了盆冷水，明明是自己的屋子被闯入，自己动手完全是自卫，警察竟然叫她赔钱给房东。徐春红说没有带钱就被带到了警局，那个络腮胡子的警察竟然还威肋要扣留她。有个年纪较轻的警察看她流泪可怜，递了张餐巾纸给她后轻声提醒她可以叫朋友来接一下。半夜十二点，打给王琳，手机已经关机了，张捷的电话也没人接，最后她犹豫着拨通了伊科的手机。
伊科的速度很快，进来看到徐春红只穿了件睡衣站在那里瑟瑟发抖，马上把外套脱下披到了她身。那个刚才一直朝徐春红黑着脸络腮胡子的警察见到伊科，立刻换了副嘴脸对着他点头哈腰，敬烟倒水。
伊科随口问了句怎么回事，徐春红见到了世界上最适合当演员的警察。络腮胡子的警察不用一秒的时间立即改口成房东白痴的儿子走错房间门进了徐春红的门，不过幸亏他过去得快，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说徐春红只是被惊吓到了。然后转身当着众人的面黑着脸朝房东一家人大声训斥，拘留，罚款都变成了对着房东一家人。
临走的时候，连派出所的所长也半夜特地从家里赶来向徐春红道歉，当然更多的是对着伊科点头哈腰，四五个警察恭恭敬敬地把两人送到门外。徐春红牙齿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她在这一刻想起了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原来真的存在于现实生活中。
车子静无声息地停在白马公寓楼下，伊科走在前面，徐春红的脚步在后面亦步亦趋。那扇厚厚的防盗门轻轻推开，华美的世界再一次以更绚丽的色彩展现在她面前，地板上冒出的热气一点一点将徐春红冰冷的身体解冻了。
“没事了，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伊科对着还一直用牙齿轻咬着嘴唇的徐春红拍了拍肩膀，领着她朝浴室走去。徐春红犹豫之后麻木地跟了上去。
“没事了，别怕，有我呢。”见徐春红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伊科打开水龙头后先退了出来，还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把牛奶喝了睡吧，睡醒就没事了。”洗了澡出来，伊科从床上下来很自然伸手过来搂住了她，还体贴地递了杯牛奶给她。牛奶的温度刚好入口，徐春红记起今天屋子里的米吃完了，晚上她懒得再出去买了，晚饭是辣椒就着昨天剩下的半个馒头。
住着最差的屋子，吃着最便宜的食物，为的是把钱省下来寄回那个贫穷的家里。她已经尽了一切的努力去做了，可怎么也不够填平家里那个深渊。自己的妈妈今天还给她打过电话要钱，矿上的生意不好，父亲的工资拖了好几个月了，弟弟的学校又要交补课费，还要买辅导教材。
身体躺进柔软的蚕丝被，绷紧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便觉全身得疲惫无比。伊科的手伸过来搂她，徐春红没有拒绝，靠在这个男人的手臂上，陷进昏昏欲睡中。借来的温暖也是温暖，她只想在寒冷的冬夜里抱住一点点暖意，以免让自己陷进绝望的冰窟窿里而已。
再次醒过来时，感觉有人在脱她的衣服，耳畔伊科的声音夹着温热的呼息吹到她脖子，“红红，我睡不着，难过死了……给我吧……想要……”伊科翻身把徐春红压到了身下，温热的手掌覆在胸前摩蹭。想推开，却又有点犹豫不决，在半推半就间伴着痛疼，徐春红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Q��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