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暑假那年，我在重庆三峡广场的网吧里玩DOTA，等女朋友下班，我叫她火女，身材、颜值都很火。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2017年，我32岁，会是两个孩子的爸爸，而我的微信、微博里却没有一丝火女的痕迹，她的QQ空间也永远停在了十年前。
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我，这会是我的32岁，我打死也不会相信，因为那时火女已经怀上了我们的孩子，我准备叫他潮汐，我觉得他是个儿子。
01
火女下班后就到网吧找我，带上一包瓜子，等我打完最后一局，有时吃上两颗就行，有时要吃完一整袋。
等我的时候她很少说话，只有我的英雄阵亡复活的间隙，她才问我热不热，要不要吃她剥好的瓜子仁？
重庆的夏天很热，网吧里的空调有气无力，我都是光着膀子，她穿着碎花的吊带裙子，经常有人路过我们时吹声响亮的口哨，我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吹她口哨，但我也没管过，玩游戏的时候我什么都忘了，吃瓜子仁也心不在焉，眼睛还盯着屏幕，可我记得瓜子仁的味道，奶油的，混着她常用的护手霜的葡萄柚香。
等我们出了网吧，就晃悠着去找吃的，专门挑地道的小馆子:重大门口的小面、磁器口的鸡杂，南坪的猪圈火锅、白市驿的烧鸡公……那个暑假我们差不多把重庆的吃食都找了个遍。
有一次，我们要去大石坝吃烤鱼，她说她去过，鱼很大很鲜。我问她有多大？她用双手夸张地比出一米多长，说“愣个大”，一脸认真。那一刻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
02
火女有时要上夜班，我就到她单位门口接她，她在一家五星级温泉酒店上班。
我们打电话时，她总是告诉我那环境优美，梦想着能和我一起泡一次温泉，还寄我一本酒店07年的小台历，每个月都是一张酒店风景照片，封面是她坐在大堂里，穿着前台制服，浅浅的笑着。
我打趣她说，你们酒店真low哦，怎么找你做封面。她很不开心，整整一个星期没和我通电话，直到收到我给她寄的一盒德芙。
她们酒店一点都不LOW，大门修得高雅别致，套房一晚要好几千，我每次接到她都恶狠狠地说，等以后挣了钱，包个套房，天天来泡她。
她笑我傻瓜，有这钱还不如周游世界，去西藏，去巴黎，去爬乞力马扎罗的雪山。我们就这样一路谈着笑着回400元的出租屋，一个二三十平米的阁楼，只有台落地扇来回摇着头。
她给我看电脑里世界各地的照片，那都是她想去的地方。我给她看我的八块腹肌和肱二头肌，承诺说要背着她浪迹天涯。
她就咯咯地笑，我挠她，越挠越笑，笑着笑着就滚到了一起，等做完爱，混身汗透，就抱着睡着了，一点也不觉得热。
有一天，她神秘兮兮拿了两张酒店的温泉券，说有客人提前退房了，她就偷偷藏了下来。我吃了一惊，她说没事，别人也这么干。
我也想去体验一下五星级酒店。她把我安置到客房，房间很大，客厅里有个很大的温泉池。她还有一个小时的班，我就边放水边等她下班，等水放满，她正好进来。
我说，我们一起泡一下吧。她点点头，我们就互相脱光了衣服，我抱着她走进池子，肩并肩泡了进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说起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很开心。又说起外公，从前被错带了帽子，到现在还没摘掉，外公一生要强，眼看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就想去世前了了这份冤案。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出来了，我搂着她，亲她的眼泪，亲她的眼睛，嘴巴，我们在温泉池里做爱，池水轻抚着我们，一上一下，就像潮涨潮落，我说如果有了孩子，就叫他潮汐。她抱着我说好。我真希望这样抱一辈子。
03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火女告诉我她怀孕了。我说好啊，下学期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婚纱照一定要拍，去四姑娘山拍，雪景可漂亮了。不过可能办不了喜酒啦，因为你挺着大肚子，我抱不动。她说，不行，一定要办，不然就不和我结婚。
我们怎么可能不结婚，我们好得像朝天门的双江汇流，世世代代，彼此交融。
快国庆的时候，她很开心地告诉我，她和别人换了班，能整整休息五天，可以到学校来看我。
我有点不高兴，怪她没有跟我商量。我说国庆的时候我们有DOTA联赛，我是系里队长，赛制很紧，抽出不出时间陪她。
那是DOTA的鼎盛时期，不少女孩也都玩这个，有个大二的师妹，个子不高，我们都叫她小小，是我们战队的第六人，整天跟在我们后面，搞后勤，当啦啦队，看到我们推掉对方基地就大声欢呼，看看我超神就大喊我的名字，我担心火女看到会吃醋。
七天的联赛我们玩得昏天黑地，顺利地拿了冠军，当晚去路边的烧烤庆功，喝酒，大家义气奋发，要“冲出大学，争霸全国，走向世界”，好像这是人生最重大的事。
小小也陪我们喝了不少，我送她回宿舍，路上摔到了小水沟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小小说我们这样就像对河道狗男女。
我摸着她的头说，我们可不在一个河道，我的配对局早已经开始读取，我都有儿子啦，叫潮汐，哈哈。
我笑得那么大声，小小也跟着我笑，我看不到她眼里含着的泪。当时我是那么年轻，眼里只有DOTA和火女，其它全不放在心上。
04
第二天，我给火女打电话，关机了。我知道她怪我这七天没理她，又给她寄了盒德芙，七天后，她的同事给我打来电话:
“火女辞职了。”
“啊？”
“和我们副总一起去美国了。”
“嗯。”
“副总一直很喜欢她，用她做台历封面，发现你们私自藏房也不管。”
“哦。”
“国庆的时候，她外公病重，怕打扰你比赛没给你电话，副总送她回去的。”
“哦。”
“她外公临终前就想看到自己的平反判决书，副总就去找相关的负责人，负责人说历史的问题就交给历史吧。副总说这不是历史，这是个老人，活生生的人。负责人傲慢地支开了他。副总一气之下就把负责人打了一顿。”
“哦。”
“副总说重庆他恐怕待不下去了，问火女愿不愿意跟他去美国。我们都劝她去。你别怪我们。要是一个男人愿意为我们做这些事，我们死都愿意。”
“哦。”
05
晚上我一个人去烧烤喝酒，小小找到了我，说兄弟们喊我去开黑，我手机一直关机。
我说:滚。小小没走，看着我喝了一瓶又一瓶啤酒，什么话也没说。我带她去开房，粗暴地对她，那是她的第一次，她也什么话都没说。
早晨醒来，我看着身边的小小，她也正在看着我。
我认真地说:“以后不玩DOTA啦。”
“嗯。”
“等我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嗯。”
“我们去四姑娘山拍婚纱照。”
“嗯。”
“我们还要去旅游，去西藏，去巴黎，去爬乞力马扎罗的雪山。”
“嗯。”
“等你毕业了我们就办酒席。”
“嗯。”
“办一百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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