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旅行回来后，好几个朋友问我游记写了没有，我笑着摇头说，还没。
这是我时隔两年，又一次一个人出行。两年前，我从成都回来，写了一系列的游记，洋洋洒洒。
两年后的现在，我和FT说，感觉自己写不出东西来了，怕是江郎才尽。
FT回我：是生活让你无言了。
我没再回他。
18年其实经历了很多，做不完的工作，组不完的饭局，见缝插针的跳舞瑜伽画画插花音乐会……我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把所有的孤独和忧伤隐藏在了喧嚣之下。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聚散离别，挣扎舍弃，哪一段不是故事？可每次提笔却觉无言。
我想，生活其实没有辜负我，是我失去了用文字表达生活的勇气。我不敢再义无反顾地剖析自己的心路，所以选择用那些热闹的方式来缓解焦虑。
我记得有次参加大梦的书友会，有个主题是：大家聊聊自己独处时喜欢做什么？
我愣了很久，最后落寞地说：今年我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
那个瞬间，我突然有点想念独处的感觉，想念那种坦坦荡荡的轻松，还有那隐隐约约的孤独。
于是萌生了旅行的念头。
2.
想给自己一点独处的时间，是我这次旅行的初衷。
但矛盾的是，从确定出行到真正出发，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里，我问了很多人要不要一起去浪。
有人拒绝的干脆利落，有人因请不到假遗憾错过，也有人对东北毫无兴趣，小姐姐F是最有可能同行的小伙伴，但她最后选择了西北路线。兜了一圈，我还是一个人踏上了旅途，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
临行前一晚，我妈一边帮我检查行李一边碎叨叨地念：一个人去玩多危险啊，我不是不让你去玩，你找个伴一起去啊，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可以以后找了男朋友一起去……
我突然就特委屈，朝着我妈吼了一嗓子：你以为现在还是小时候吗？想找一个玩伴就能找？我去哪里找？我又不是没问过人，他们都不去我能怎么办？每个人的时间都不一样，谁又能陪谁？
空气突然安静。
我妈没再说话，我也没说话，两个人都埋头整行李。
我终于体会到了成年人的无奈。
我知道自己语气不对，也知道父母的担忧。可他们越心疼，我就越委屈，越委屈就越脆弱。我偷偷擦了擦眼泪，开口想说对不起，最终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和TP聊过一个话题：如果一件事你父母非常担心，你还做不做？
TP说，以前她会做，现在她不会做。因为一想到如果她做了某件事会让父母异常担心，她就于心不忍。年岁改变了她。
而我的回答却相反。我说，以前我不会做，我会优先考虑父母的心情。现在反倒是尽量平衡我自己和他们，我不可能因为他们担心就不去做，但我会做点什么让他们不那么担心。
比如这次旅行，他们担心我安全，我尽量争取搭伴；他们怕我受冻，我尽量备齐装备；他们怕我身体吃不消，我就早睡早起养足精神。
但这趟旅程，他们再不放心，我都非去不可。
3.
为期10天的行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
第一站是厦门。
为什么选择厦门？
或许是因为从厦门飞长春的机票更便宜；
或许是因为厦门一直是文艺小城，盛名在外；
也或许，我就是想走一遍阿豆少年走过的路。
最后这个原因是我在鼓浪屿排队买神农小土豆时恍然间想明白的。我拿着一大碗小土豆，穿街走巷，在暖洋洋的太阳下突然发觉自己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两年前我去成都，花了一下午走了一遍川大，两年后的今天，我又花了一天走了一遍鼓浪屿。
我不懂是未曾开始更遗憾还是戛然而止更遗憾，但一个人走一遍对方走过的路能让我和过往划清界限。
郑重的说再见，总是需要一些特别的仪式。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从工作里抽开身，刚到厦门的第一天，我有点茫然无措。曾厝垵错综交织的小巷让我抓狂，厦大安静古朴的氛围也无法让我心静。我在群贤楼晃荡，在芙蓉湖边发呆，闲坐着看黑天鹅游弋，傻傻地在一个又一个标本间穿梭……我一边心不在焉地走着，一边打开手机看信息。
我人在路上，可是心没跟上。
芙蓉隧道里很多人在拍照，我走的很慢，看到喜欢的就停下来，隧道偶尔有风穿过，伴着自行车的声音，三五人群一起嬉笑。我几乎没看到如我一般独行的人，偶有一两个，大多行色匆匆，像要赶赴一场约会。
在厦门的时光是悠闲的，时间宽裕的奢侈。夜幕下的曾厝垵，小店琳琅。我从国办路走到中山街，又从中山街走到文青街，喝着网红奶茶，吃着网红吐司，提着沙茶面，又恋着芒果杯，在一波又一波汹涌的人潮里往复穿梭。而天一亮，我又乘着轮渡上了鼓浪屿，从最美转角开始，走过船屋，行走于人少的小巷，坐在石阶上晒太阳。
我喜欢行走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从厦大到曾厝垵到鼓浪屿到猫街，我走了一圈又一圈。
很多人都说厦门是个文艺的城市，是文青的圣地。我以为我会很喜欢，然而厦门并没有拨动我的心弦。或许，我并不是一个文艺的人吧。
也或许，是因为孤独。
2年前我写着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自在，两个人有两个人的欢喜。2年后我依然这么认为，但小肖说的对，一个人的旅行太孤单了。
自在，然而孤单。
4.
我在好多个机场降落过，从空中俯瞰大地，几乎都大同小异，无非是高楼车辆和灯火，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似乎来来去去都在原地。但龙嘉机场不一样，窗外是大片绵延的灰褐色的平地和山脉，点缀着白雪和冰湖。
绵延不绝，决然不同于南国的北国风光。
在从机场到吉林的城际列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越过的苞米地，低落情绪一扫而空。开心，兴奋，以及轻松。这一刻我才真的从紧绷的工作状态中脱离，开始享受我悠长的假期。
我的心终于也上路了。
旅行前不久，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和猫友描述梦境的时候我都惊叹于梦的栩栩如生与曲折复杂。然而，人生的奇妙之处在于，我入驻的酒店布局竟然与梦境迷之重合。我拖着行李站在大堂愣了很久，最后付之一笑。
再荒唐的梦我都做过，如果梦境都为真，又何来那些离愁别绪可望而不可得？
从吉林开始，往后5天的行程我报了旅行团，领队是个内蒙古的小姐姐，刚柔并济，处事灵活。我们从雾凇岛到雪谷，又翻越羊草山去了雪乡，在结冰的镜泊湖上冰飘看冬捕，又坐着越野车上了长白山天池，最后在滑雪场拉风炫技。
一个人怕孤单，一群人可以狂欢。
5.
团里有个叫小龙的男生，神似故人。
小龙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这次旅行完回去就和女朋友订婚了，他女朋友也在团里，紧跟着他做了自我介绍。
之后的几天时间，我总会下意识地站在他俩身后。篝火晚会的时候，他们手拉着手；穿越羊草山的时候，他们手拉着手；冰飘的时候，小龙转身很认真地为小龙女戴帽子，自然而然。
我打从心底生出一种名叫羡慕的东西。
毕竟，18年年初的时候，我也曾肖想过，今年的旅行不再是一个人。
曾几何时，我也有过这样的机会。
曾几何时，我也曾遇见过小龙这样的男生。
曾几何时，今夕往昔。
旅行回来后，我把这段话发给TP看，TP说，不，我不认为你有过这样的机会。你并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照顾。
我莞尔。
我忘了有次是聊到什么，小肖说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我回了一句：没被偏爱过，谢谢。
插科打诨的回答，说出口的一霎也有那么一点荒凉的意味。
我不是那种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人，从来都不是。
这次跟团的5天时间里，我也基本没什么存在感。我看着他们组团狂欢，看着他们结伴聊天，看着他们离别时依依不舍，但觉美好但不觉羡慕。我不过是个过客，借由他们的热闹温暖下寂寞的旅程，遇见时微笑，分别时点头致意，如此就好。
穿越羊草山的那天，我一个人在林海雪原攀爬，有些路只有我一人，有些路熙熙攘攘，在零下二十几度的雪原深处，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似乎想了很多，又觉得什么都没想透，有几次想的太入迷，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开花。不认识的路人跑过来扶我，我不知怎的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感觉滑倒也变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山顶的风很烈，天很蓝，温度很低，我笑着朝远方挥手。和大蕾一起下山的时候，我很想问她：这雪景像不像幻城？迟疑良久还是作罢。大蕾是个大四的小姑娘，满身的朝气，让人忍不住亲近。下山的时候，她一直提醒我，姐姐，小心路滑，姐姐，我也给你拍张照吧.....后来在雪乡，我给她们四个小姑娘拍了张照，青春的美丽溢出画面。
东北的美，是大气而萧条的，不论是路边掠过的一排又一排樟子松，还是千里冰封的镜泊湖，亦或是羊草山上覆着积雪的白桦。就连雾凇岛上挂满冰晶的石头山，都流露出一种肃杀而冷情的美。而夜里亮灯的雪乡，弱化了萧条，营造了一种童话世界般的梦幻。
唯长白山，美的惊心动魄。雪域蓝天，峭壁白雪，分不清是仙境还是人间。
同车的没有一个人出声，越野车在一个又一个拐角中蜿蜒向上。18年，我内心里所有的挣扎、荒凉、惶惶然不知所措，在长白山圣洁的雪境里终于消弭于无形。我那些不能诉诸于口的心思，只能由影子代为传达的不安，快要把自己逼疯的从未消停的想法，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妥帖的安放。
很平静，没有欣喜和狂欢，就是平静。
我忽然明白，成年人的克制与控制，不过就是在欲望与理智间小心翼翼的平衡。我的理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那隐秘的心思一旦破土而出，方圆百里将寸草不生。
人有贪念，所以挣扎。
6.
很多人问我这次行程好不好玩，时间赶不赶。
我的回答是，玩的没有很透彻，但是玩的超开心。在城市瞎溜达开心；在厦门觉得孤单的时候跟团了，很开心；有点厌倦团体行动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了哈尔滨，依然很开心。
10天，倏忽而过，玩的乐不思蜀。
一个人在哈尔滨与一个人在厦门已完全不是一个心境。在中央大街散步，在太阳岛转悠，在冰雪大世界哆哆嗦嗦地拍照；尝试吃红肠，吃锅包肉，吃马迭尔冰棍；在索道上和同行的大哥聊天，在冰雪大世界的直达车上向帮我付钱的大叔道谢......
没有了心的束缚，才真的自在。
自在且不孤独。
7.
每次到最后，总是会问，旅行的意义是什么。
看不一样的风景，见不一样的人，走不一样的路，吃不一样的东西，体验不一样的民俗......每一个都是旅行的意义。
而对我来说，旅行的意义一直都是沉下心去思考。
出行前，我以为我在等你。
出行后，我才知道，
我在等雪，等自己，唯独没有在等你。
附：
路线：福州——厦门——吉林市——雾凇岛——雪谷——羊草山——雪乡——镜泊湖——二道白河——敦化——长白山——吉林万科滑雪场——哈尔滨——福州
时长：10天
花费：总计7K，购买装备约1200元
贴士：去东北记得带隐形眼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