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互相亏欠,也好过彼此纠缠

她自己去电影院看了《后来的我们》。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车水马龙和灯红酒绿是与她无关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哭,只是冷眼旁观着他拉着行李箱擦肩而过,骨节分明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冷硬的背影线条透出一股漠然,仿佛已不屑于抗争她的无理取闹一样。那曾拂过她脸颊,暖过她手掌如此陌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门把手都比对她更加温柔了呢?她失去的不止是那双手,终于,“别走”,她多想祈求着,“别离开我”,哪怕来不及了——她是多想告诉他……直到“砰”的一声,噢,是风把门合上了。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她前面,不远不近,一对小情侣亲昵依偎着,笑声持续不断,像是总有欢喜的事情可说一样。“30”的红灯晃晃地泛着红光,她从冷硬的记忆中抽出身来,忽然想起,他们也是有过亲昵的时光的。

“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响?”他将来往的车流与她隔绝开来,忍住不耐,“有必要在过马路的时候还要看吗?”

“有你在嘛,”她只是嘻嘻笑着,躲在他怀里,“你会保护我啊。”

当时她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忍耐和保护都是会有期限的。

现在她会老实地过红绿灯了呢,果然人是不能娇惯的。脸有点凉,雨滴打在眼睛上,说不出痛的是哪里。

“下雨了呢,”她轻笑两声,“看来以后得要自己看天气预报呢。”

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啊。

有点凉,取票的人很多,等她进播放厅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她摸索着坐了下来,却还是静静地只想发呆。

原来电影是分手之后的情侣偶遇的故事呢。

电影里的他们还有感情,可现实中的她消磨殆尽了他给她的那一点点感情。说不出来谁更加不幸。

人矫情起来才最不幸。她想看这个电影,只是想有理由地痛快哭一场而已,可惜笑点太多,不知从何哭起——流泪是件荒唐的事情。

女主是个神经病,男主是个窝囊废。电影看到一半,她在心里暗骂起来。唔,有点心虚,她是个神经病外加窝囊废。

是她历经千辛才把他追到手的,用尽了所有的真心和套路。“多帅多干净的男生呐,”她在他上台自我介绍的时候,花痴的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说他擅长油画,会弹钢琴,“有才华有气质”,她在座位上强忍住了尖叫,哪怕其实周围的女生都已经尖叫了起来。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心里是有人的。她在脑海中刻画了一个关于他的完美形象,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去,逐渐爱上了现实中的那个人。

孤勇且愚蠢。

基调如此,后来的故事不能算清新脱俗。他想开始新的生活,于是与她开始尝试一段亲密关系。

他愧对于她,可她那样欣喜。

可怜都是困于单恋泥沼中的人,不懂久恋必苦的道理。她越喜欢越不安,他越包容越不耐烦。每次争吵导火线是什么,她想不起来了,可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她永远触碰不到的地方。

那是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多恨呐,她多恨,恨到想折磨他,不想他幸福,哪怕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忍心。

他有没有爱上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人,到分开的时候,她也是没有找到答案的。假如有一点点习惯,那就也有一点点喜欢吧。

痛苦总是两个人都会感受到的,就好像,相处中的问题是两个人一起制造出来的一样。多想想相处时的愉悦,在往后的时光,留以抚慰自己——权当一种慰藉吧。

电影里灰色朦胧,车里两个人被回忆触痛,一句“我一直都爱你”,险些让她眼泪流出来。

这不该是告别的话呢,她想。不被需要的爱,多么不值一提。

可能她还是骄傲的吧。她当初信誓旦旦想要全部占领他的内心,却一败涂地,说起来倒像是从未爱过他一样。简直都是可笑的虚荣心和自尊心作祟呢。

这么劝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吗?没有,并没有。

电影散场了,人生却还没有落幕。她没有等片尾曲唱完,就随着人流走出了影院。故事总是千篇一律,乍见之欢,随后各自欢喜。

我得独自欢喜呢。她一手挡着太阳,一手打下,“祝好”,编辑发送,一气呵成。

从此再不回头,再不留恋,要一直一直往前看,哪怕艰难,也不要费尽心思去回头纠缠。

就当从未那么喜欢过吧。虽然她知道,所谓自我安慰,不过是,哄的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也祝你好。”看着屏幕上的四个字,她吃吃低笑,直至眼前模糊,长长一口气从心底舒出,终于释然。

彼此难说不亏欠,但已做到不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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