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小悲欢
作者:苏底
那天下午第四节课结束，沈道瑕赶在放学铃声响起之前急匆匆地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准备向她赔礼道歉。
沈道瑕在跨入办公室之前开始深陷犹豫不决，一个人在门口埋头沉默了好久，到底是组织语言呢？还是自我鼓励加油壮胆呢？还是设想接下来被班主任批评的糟糕场景呢？他也弄不清楚，或许都有一点吧。
“你怎么了?”化学老师王涛将手扣在他的肩上，就好像平日里的兄弟一样亲密无间。
“没……没事”
“那你要进去吗？”王涛指了指眼前敞开的大门。
“嗯嗯”沈道瑕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进去吧，不要怕嘛！”王涛将手勾在他的肩上拽着他的胳膊，微笑着肩并着肩走进去了。
“好……”
“哎呦，不要怕嘛！都这么大了，有什么好怕的呢？”王涛走到他的办公椅上坐下，然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绿色包装的锡箔纸。“你要找哪个老师呢？”
“数学老师。”沈道瑕埋头低声道。
“哦！在那儿呢！”王涛指了指最里面的方向，“就那张最大的桌子，对！看见没？就是那儿了！”王涛将手轻轻地扣住沈道瑕的锁骨然后缓缓地推向前去，“徐老师，沈道瑕找你！”
“我帮你打好招呼了！你去吧！”
“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
“哎呦！凡事都要面对的，只不过早一点，晚一点啦！别害怕嘛！老师又不是怪兽不会把你吃了的！放宽心！”
“呐，这是绿箭无糖口香糖！”王涛将沈道瑕的手心剥开，塞进一片刚刚从抽屉里拿出来的绿色包装锡箔纸，然后用力地合上。
“谢谢老师，但我不吃口香糖的。”沈道瑕刚想说出口的话，就被老师一语回塞。
“清新口气，你我更亲近。”一个标准的黑人牙膏笑容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要紧张，放宽心！”
”凡事只要放宽心，都可以做好。如果紧张的话，就尝试着将口香糖塞进嘴里，让你的咀嚼赶走身上的一切戒备，我高考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嗯。”
但是，沈道瑕并没有将口香糖含进嘴里咀嚼，而是像往常一样塞进裤兜里。
他迈开步子，一步两步慢慢地踱向班主任的办公桌。
他的手紧紧抓着两边的裤兜，湿湿的汗渍在褶皱的布料上若隐若现。他尽可能地将心脏压回本该存在的位置，然后清清嗓子希望说话的时候声音不会太轻，至少可以让老师听得清楚。
他埋着头，一口气地将他“踹门事件”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遍，然后还在后边连续加了好几遍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做。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鲁莽。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他踢坏。
对不起……
奇怪的是，这个喜怒无常的百变女王并没有怪罪他什么，反而不可思议地表扬了他，夸他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知错能改，还希望每个二中学子都能像他一样懂事，听话。
“是你因为班级大合唱的事才无意间将它踢坏，我不怪你。”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踹破门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的，你也一样要给自己守住秘密。”
“这次赔偿就不用你承担了，钱我自然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希望你永远都可以这样的诚实，不管是现在读书上学还是以后工作上班。”
沈道瑕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来，在老师面前承认错误是这么简单的事啊，不用什么花里胡哨的词藻，不用提着嗓音显示自己多么的有自信，不用低着头埋着脸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片王涛送的口香糖，剥开绿色纸皮和会反光的锡箔纸将一片淡肉色的糖果片含进嘴里。
王涛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笑了笑。
老师不是怪兽，没有这么恐怖，他们不会吃了我，因为他们也是人。
他们平日里对我们的疾言厉色，只是希望我们可以成为一个更好的我们。
品格更好的我们。
身心更好的我们。
成绩更好的我们。
一切都更好的我们。
沈道瑕笑着嚼了嚼，两只手攢着包装纸插进裤兜，然后抖着眉毛神采飞扬地在走廊上尽情地奔跑。
就在离班级不远的6班门口，忽然蹦出一个女生拉住他的胳膊。
沈道瑕下意识地伸手想把她推开，却发现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女生只是牢牢地拧着，好像也没有拉他走的意思。
“沈道瑕！”一阵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像开了花儿一样地怒然绽放。
甜美又不失轻快。
“我们明天要去秋游啦！”女生抬起头满面笑容地盯着他，原来是朱梓欣。
“真的吗？”沈道瑕忽然有一点将信将疑，因为在他的生命里从5年级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春游或者秋游这两个词汇了。
“真的！这还能假！而且听说这次是定海二中12年来第一次秋游呢！”
“啊！万岁！”接着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啪啪啪啪”
从不远处传来自己班热烈的欢呼声。
“啊！学校万岁！校长万岁！”沈道瑕也伸手拽了拽眼前女生的胳膊。
“啪啪啪啪”
震耳欲聋的响声在各个班级里逐一响起，就好像是一道道鞭炮，响彻云霄，覆盖着整座教学楼，保佑着这一代的二中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