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这是一对普通的北京夫妻。丈夫是牙科医生,妻子是公司职员。二人过着朝九晚五的平淡生活。这周末,妻子的姑妈来京就医,夫妻俩邀请姑妈一家共进晚餐,以尽地主之谊。姑妈一家是西北人,虽有重疾在身,却非常乐观,席间频频举杯,丈夫因为要驾车,便请妻子代劳陪同,妻子不胜酒力,很快就喝得不省人事了,聚会也就这样散了。
此时,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气预报说,今晚北京局部地区将有大到暴雨。
丈夫是个谨慎、体贴的人,这样的雨夜,加上妻子醉酒,车子自然开得很慢。这条沿河的单行线,是夫妻俩回家的必经之路,路面很窄,只容得下一辆车子通行,两边是河堤的围栏和机关单位的高墙,丈夫拐进来后,路灯突然灭了,前方黑得什么也看不清,正要开远光灯的时候,一辆摩托车迎面驶来,丈夫立即拼命向右打方向,一脚油门,车子便冲出围栏,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入河中。
骑摩托的,知道闯了大祸,爬起来、推上车子,跑了。
第二天中午,躺在病房里的丈夫,一睁眼就看到了很多人,他们三两成群,有的围着穿白大褂的,有的围着穿警服的。直到父亲从门口进来,喊了一声,儿子,你醒了!大家才转过身,走到病床前。
穿白大褂的问了丈夫几个问题,并查看了监测仪上的数据。对着穿警服的说,你可以开始调查了。穿警服的,请丈夫做了份笔录。
我妻子呢?丈夫问。
穿白大褂的告诉他,妻子在隔壁,还没有醒,等会儿再见。
丈夫感觉不对,看了一眼妻子的姑妈,她正站在远处,背对大家偷偷的抹泪。
十几天过去了,丈夫要出院了,可妻子还是没有醒。
下午,专家对妻子的病情进行了会诊,他们告诉丈夫,如果六个月内,病人还没有苏醒,就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虽已早有准备,但听到这里,丈夫还是失控地嚎啕大哭起来,歇斯底里的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专家给丈夫注射了一针安定,他渐渐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醒来后,人,已经平静了。躺在床上,请父亲将专家请到病房里,给他介绍妻子的治疗方案。专家说,这个亲情疗法是治疗方案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需要家人配合,你们每天要像对待正常人一样,跟病人聊天,讲故事,刺激病人的听觉反应,以达到加速苏醒的目的。
“我同意!”丈夫说,“麻烦专家们尽心为我妻子进行治疗!”丈夫顿了顿,有些哽咽,“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做到!今后,每个睡前,讲个故事,直至我妻子醒来!”
Part 1 : 讲不出来
这是丈夫出院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回到熟悉的牙医诊所,感觉很好,一切正在慢慢重返正轨。下班前,丈夫给家里打了通电话,询问妻子情况,母亲告诉他,都挺好!晚上包了饺子,回来时,带瓶醋上来。丈夫回到家时,父亲刚把饺子端上桌,热气混着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儿子,回来了!正好吃饺子!”父亲笑吟吟的说,“快把醋给你妈,咱们开饭!”
“赶快洗手吃饭吧!”母亲接过醋,说到。
“妈,你们先吃,我去楼上看看”。说着丈夫便迈上去往二楼的楼梯。
“有什么好看的!上班都累了一天,先吃饭,再做别的!”母亲说。
丈夫停下脚步,看向父亲。父亲接着说,“一切都好着呢,护工刚走。快下来,陪我们吃饭吧!你妈都累了一天了!”
丈夫没有说话,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踱下来。转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看着镜子,发现这镜中人,是自己,好像又不是。
饺子配醋再加上些辣椒油很对胃口。父亲吃了几口,便笑呵呵的介绍起这份昂贵的黑猪肉馅,母亲也不停地夸肉馅香。丈夫看到父母这样高兴,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己,作为一名孝子,还有什么可怨的?
夜,悄无声息的来了。
丈夫坐在妻子床边,没读几页书,便停了下来。这本小说是妻子最喜欢的,可他实在讲不下去,感到十分无聊。丈夫把书合上,抬起头,看向窗外,想到前几天看到的一个电影,还挺有意思的,便即兴讲了起来。可是讲了讲几句,又讲不下去了。对一个毫无反应的人讲故事,感觉很糟,丈夫无奈地抱着头叹了口气。
这时,门打开了。
母亲,看着儿子的样子,十分心疼。她告诉儿子,自己会讲好故事的,让他赶快去休息。儿子起身,抱住母亲,深情地说了句,您辛苦了!母亲笑了笑,拍拍儿子的肩膀,感觉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Part 2 : 招募
“大弟,给我打3000块钱!”
“又怎么了?”电话那端问。
“别废话,赶快打,我在银行等着!”说完,骑摩托的提起啤酒瓶,咕咚咚喝了起来。
叮咚!短信提示大弟打来500元钱。
骑摩托的非常恼火,拿啤酒瓶使劲砸向自己的头盔,酒瓶瞬间爆裂。吓得来取款的,纷纷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大弟打来电话。
“你还好意思打电话!”骑摩托的咆哮着。
“哥,我又不是开银行的,一个月工资多少,你还不知道,这个月给你不下十次了!这500块钱是最后一点钱了。”
骑摩托的叹了口气。
“等过了这关,加倍还你!”骑摩托的含混着。
“哥,最近又出什么事了?能不能告诉我!”电话那边哀求着。
“不该问的,别问!”骑摩托理直气壮地答。
“行,我不问,那你能不能回来上班!”
“不能!”骑摩托的有些不耐烦。
“娘,可能知道了。”电话那边低沉的说。
“她咋知道的?”骑摩托的质问。
“娘说你最近不来电话也不接电话,肯定又闯祸了。”
“一天瞎操心!我现在就给她打!”说着骑摩托的把电话挂了。
骑摩托的很快就找到,娘的电话号码。但他没有拨,而是抬起头,看着灯火阑珊的前方,想好说辞,才打过去。刚接上,却被娘给挂了。骑摩托的感到奇怪,娘咋了?
十几分钟后,娘打来电话。
骑摩托的若无其事的问:“娘,你干啥呢?咋不接我电话!”
“讲故事呢,今晚加个班。”娘高兴的说。
“娘,你说啥?”骑摩托的搞不清楚。
“这家老爷子找不到人讲故事,让我临时讲一个,还说我讲得好,多算了一天的工钱。”娘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骑摩托的感觉不对,他可是看过不少保姆和老爷子的新闻。他自己废了就废了,这个家可不能散。“娘,你别动,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不一会儿,骑摩托的就接上了娘。娘,坐上摩托车,拽紧了大孩儿的衣角,一路上,听风声,看夜景,可真舒心。
Part 3 : 我去讲
“娘,你说会讲故事就能挣钱?”在骑摩托的眼里,娘已经鬼迷心窍了。
“那可不!我说的还有假?”娘,边说边整理大孩儿的衣服,心想这又跟谁打架了,裤子撕了这么多口子,真不让人省心。
骑摩托的没有接娘的话,他脸色一变,像换了个人似的,有点悲壮地说,“娘,小妹明年的学费,我来出!你可不能啥钱都挣啊,俺爹可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啊!”
娘,听了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得拿手使劲的拧了一下儿子的肉,说,“你这混账,一天天的就知道瞎胡想!你不信,不信明儿自个去讲!你看我说的真不真!”娘快被大孩儿给气死了。
“去就去!看看他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骑摩托的在他娘的宿舍对付了一宿。第二天,洗簌干净,换上娘洗好的衣服,在镜子前,拜了拜自己,祈求此去可以平安无事。
夜深了。娘把大孩儿,介绍给这家公婆,说,“这是我家大孩儿,今年22了,一直都是个听话、孝顺的好孩子,为家里没少出力。。。“说着说着,娘留下了眼泪。
老爷子摆手打断道,“都知道了!快上去吧!你好好讲,讲好了,这活儿以后就包给你了!”
骑摩托的看亲娘流泪,自己鼻子也是一酸,对大家重重的点了点头。
老爷子带他上了二楼。来到这个陌生的房间,骑摩托的有点手足无措。他看了看病床,不知是灯光太暗还是太紧张,连病人的脸都没看清楚。老爷子让他先喝点水,休息一下。不巧,手机响了,他对骑摩托的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骑摩托的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他感觉好多了。忽然,一个绝妙的好故事在眼前闪现,他微微一笑,便向看向门口的方向,慢慢地讲了起来。
话说,很久以前,在一个无名小山村里,有一位相貌丑陋的男子,不巧家境又很清寒,十里八店的女子,没有一个愿意嫁给他,眼看快四十了,还没讨到老婆。这种不幸,成了全村的笑柄,为了免受嘲笑,男子决定更改作息,每天只在夜里出门,去田里照料庄稼,维系生计。这晚,天上的两位神仙路过村庄,见男子在翻地,白发仙说,这男子是真勤劳,子夜时分已开始劳作了。黑发仙说,万事皆有因果,我看未必。正说着,只见那男子抬头抹汗,月光下丑陋的面容,吓了两位一跳。白发仙感叹,原来是一位苦命之人!可怜可怜!黑发仙说,世间疾苦千千万万,咱们就从此开始渡化吧!说着两位神仙轻挥衣袖,向男子撒下甘霖。
突然如其来的小雨,让男子很欢喜。今年大旱,河井干涸,男子久未沐浴,趁此脱下衣衫,从里到外,好好洗了个干净。
第二天早上醒来,男子感到神清气爽,能量充沛。他看了看脏乱的屋舍,感到十分厌弃,便动手收拾起来,很快房舍焕然一新。可是,男子并不满意,他打算整体来一次翻新。男子夜深后干完地里的活,便进山采集石料和木材。三个月后,新房建好了,村民从此经过,十分讶异,纷纷猜测,新屋主是何人?
媒婆第一个敲开男子的院门,见到男子,不禁满面绯红。她自认阅人无数,但遇到这样周正的男儿,还是第一次。男子从媒婆的眼中看到自己魁梧的身影,他虽不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庆幸过去已去。
二人寒暄过后,媒婆问男子,为何这些年不曾在村中露面?男子说,父母双双亡故,承祖训闭门守孝。媒婆不住地点头,夸赞男子是位好儿郎。男子送走媒婆,自此,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大家一边感叹院落的精美,一边惊奇男子的变化。男子的故事,从村子传到京都,越传越神。天子好奇,召来男子,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不负盛名,便封其为御前侍卫。
一天,炼丹师偶遇男子,大喜!他马上觐见皇帝,禀报练就仙丹,需有药引助力,而男子就是这药引。天子舍不得害男子性命,但与长生不老相比,这不过是一羽鸿毛。炼丹师把男子幽禁起来,只待吉时。
这时,娘,走了进来。
她高兴的告诉大孩儿,这家公婆对他很满意,如果晚上可以留下来值夜班,还能多拿一份工钱。骑摩托的听了也很高兴,他问,这病人得的是什么病?娘告诉他,这家公婆不想让外人知道,听了得保密,骑摩托的乖乖地点了点头。
娘趴在他耳朵上轻声说,上月雨夜,出了车祸,人就没醒。
骑摩托的听了,吓得跪倒在地。
Part 4 : 我来讲
丈夫怒气冲冲地从楼下走进来,嚷嚷着:“搞什么搞!大夫怎么说的,是亲人之间聊天,他是亲人吗?”
骑摩托的听到丈夫的话,从地上爬起来,摔开娘的手臂,跑了出去。
老爷子也跟了上来,对娘摆了摆手,示意可以下班了。
“也不是不想,是聊不下去啊!”母亲解释到。
一股怪味向丈夫扑了过来,他正想拉开窗子,母亲阻止道,“别开!风凉!吹感冒了,她就没命了。”
丈夫退回到椅子旁,捏着鼻子说,“以后,还是我下班回来讲。”
母亲转过身说,“你过几天就去美国进修了,怎么讲?”
丈夫慢慢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小声说,“我不去美国了,现在是关键期,进修的事儿以后再说。”
母亲霍地跪坐在儿子面前,看着儿子的脸,问道,“你说什么?就这样放弃了?之前,你跟我们讲这个进修名额多么多么重要,让我们帮你争取,现在名额到手了,你又不去了,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这么任性!”
“妈,我不是任性,家里这事,就算去了,也不安心。”儿子辩解到。
母亲站起身,问道,“不安心?我们请的都是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工,还有专人和她聊天,怎么就不安心了?你留下了又能做什么?不过,就是看看而已。这个你在美国,通过监控也随时可以看到,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儿子没有讲话,母亲走过来,抱住儿子的肩膀,继续说,“妈妈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但天命难违,爸爸妈妈会和你一起去面对,这个坎我们一定可以过去。”
知道儿子很难过,母亲又说,“你没听过大孩儿讲故事吧?讲的还挺好的,你爸爸在监视器里都听入迷了,你过来看看。“
丈夫跟在母亲身后,头也没回就出去了。
Part 5 : 开始实习
小妹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实习机会,这里是全北京最好的口腔医院,成为一名牙医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不仅如此,她的实习导师——院长先生,也是她倾慕许久的师哥。
三年前,在一个院内论坛上,还在读本科的小妹,观看了一场师哥不大成功的演讲,之后,便莫名其妙地把这个人留在了心里。直到今天,小妹还记得,他当时说话声音和神态,“同学们,我建议大家除了学好医学专业外,还要学一些网络技术,这样,以后出来做演讲,才不会搞得像我现在这样狼狈。”他连自嘲都是完美的。
小妹,一直长在男人堆里,可他们都是糙人,她的两个哥哥,大孩和二孩,整天横冲直撞的,而师哥却不同,他儒雅、高级、风趣、阳光。。。从此,她世界里再也装不下别的男人。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当得知师哥就是自己的实习导师时,小妹悄悄红了脸。躺在宿舍床上,看着晨曦微露的窗口,联想起日后可能与师哥朝夕相处的种种,娇羞地躲进了被窝儿。
小妹走进医院时,一个新世界正在向她敞开怀抱,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寻得了一个属于自己位置。
“您好,我是来报到!”小妹不疾不徐的向前台介绍自己。
前台看着她愣了几秒,她每天见很多人,也接待过许多应届实习生,像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却不多。她自认为已经很漂亮了,这一瞬,却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想法。
“跟我来吧,院长今天第一天上班,你来的正是时候。”前台态度恭敬的把小妹带进了会议室。
“谢谢!我听说他下月计划去美国研讨,会影响实习吗?”小妹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一会儿你自己问他吧,他人很好的。”
这时,院长走进来,目光落在小妹身上时,微微怔了一下。
小妹有礼貌的站起身来,微微地朝师哥点了点头。
“欢迎你的加入!”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暖。
随后,院长问了几个实习相关的问题,小妹回答得很好,她的表现就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对方的心。
“院长,2号手术室出现了情况,请您现在过去看一下。”一个护士急匆匆的推开而入。
院长看向小妹说,“走,跟我一起去看一下。”
跟在师哥身后,小妹感觉,他的个子很高,快有1米9的样子,肩膀又宽又厚,给人以安全感。
手术室里已经站了五位医生,这是台下颚矫正术,手术进行过程中,患者的血压突然下降,脉搏也跌至临界,这种情况,以前也遇到过,医生们立刻启动了抢救预案,但是没有任何收效,他们把上级医生请过来,情况却越来越糟。
院长进入手术室后,立即查看了病例和体征,并马上提出治疗方案,安排医生进行最后的抢救,这时站在外围的小妹,大声说道,“各位同道,这位患者的症状会不会是因为之前填充的玻尿酸,进入动脉、引起血栓导致的血压和心跳下降?”医生们这才注意到这位新医生。师哥点了点头,立即增加了血栓检查。
经过大家的全力抢救,患者终于脱离了危险。
为了确保手术不再出意外,院长,亲自上台操刀,并向小妹和其他医生们进行详细的讲解。手术又整整进行了5个小时,才结束。患者推出来时,患者家属紧紧抱住了院长,激动地流下来眼泪。院长安慰道:她女儿不会有任何术后问题的。
主治医生邀请院长一起吃晚饭作为答谢,院长说自己已经答应父母要回家吃饺子,而且,现在妻子还在昏迷中,需要他回去照顾。
小妹站在旁边,听到妻子这个词,抬起头看向院长,院长也正好看着她,说道: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明天早上大家再一起复盘。
这时,小妹的手机响起来了,二孩的电话,难道家里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