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青花

七月,酷暑难耐。太阳炙热如火,深山里的河道被烤的干涸,板结成块的淤泥,像传染式的皲裂蔓延。裂开的口子,正如饥渴的大地在向天空无声呐喊。灰灰菜,小白菜在半湿的河底淤泥中开始疯长。往年这里还是一片汪洋水域,今年因为雨水的缺少竟闹起了干旱。

河道边是白色的沙土,一艘铁皮的手摇双撸渡船在岸边搁浅。这里的岩石也是很奇怪的。看着很坚硬陡峭的样子。手轻轻一碰,就碎了,很容易掉落。属于那种很容易被水侵蚀的石灰岩,也是造成这里水面宽阔的原因。

顶着头上的烈日,沿着河道一路寻找水源,原本准备在城市的酷热中,躲进南漳的深山河流里清凉一夏。没想到却迎来了更猛烈的暴晒。

正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感觉眼前有一片靛蓝一闪而过。那是我自小都很熟悉的感觉。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冲动。顾不上骄阳也顾不上黑黑的淤泥。就开始用双手深刨起来。是的,是青花瓷碎片。它不同于市场上的那些高仿或者是某些现代瓷器,有一种僵硬造作的手工痕迹。这片青色行云流水一般柔和,线条自然流畅,浑然天成。这大概是明清时期的一个民窑 烧制的青花瓷碗。现在只剩一个圈足无落款的碗底。碗底正面还保存有完整的青花纹饰,多少年了,静静的沉寂在历史的长河里任由风起云涌。洗去一身铅华,如今却依然是色彩翠兰欲滴,丝毫不减当年的风采,好像昨天刚烧制出来一样。青色浓艳明快,整面都描绘有,微波荡漾的海水纹。因为釉色深浅不一而呈现出了立体感。也看得我心潮澎湃,一阵狂喜。以一斑而窥全豹,虽然只是小小的残片。可是看它的用料,绘画,烧制工艺,依然可以遥想出它完整时的繁缛豪华。由此可见,拥有它的也一定是个大户人家。观摩凝想间,思绪已经飞的很远了,炎炎烈日下,任凭鼻尖额角上的汗不断的砸向泥面。

我从小就有种青花情结。喜欢那片靛蓝,它让我心神宁静,看着它,我的心绪天马行空。一片青花,一盏清茶,一抹朱砂,一段情话。这个碗的主人不知道是谁了。但它肯定是被人实实的捧在手心里过,而现在它捧在我的手心,尽管不完整,可我仍然欣悦。来我的手心,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相看两不厌,寂静欢喜。听村中的老人讲,明清晚期这里可是徽商大贾的发家之地。因为历史上位于湖北荆门京山县境内的南漳水,水质清澈。吸引全国各地的流民在这里安家造纸而富甲一方。据统计,现在在深山里都还保存有较完整的明清徽商住宅建筑几十处。再到后来的民国年间,因为水源的缺失战乱和匪患居民就逐渐搬迁出去了。

我的青花古董情结大概是从我的母亲那里遗传来的。听我母亲讲,在她很小的时候,祖父家里也是出海经商同洋人打交道的。在堂屋的橱柜上就放着两个很大的青花瓷瓶。听她的描述大概属于凤尾尊一类的。她说,从小就特别喜欢看上面的青花,待在那儿一看就是一天。所以很神奇的是,我从小就对青花古董瓷器,石头玉器。有种特别的迷恋,和敏锐的洞察鉴别力。 只有那种能带给我力量的愉悦平和感,它才是真实可信赖的。这是母亲上善若水的品格赋予我爱的能力。

“爱似水墨青花,何惧刹那芳华。 ”偏是那片穿越时空的靛蓝青花才能抚慰我躁动的魂魄。瞬间的感动与永恒交织在一起,美好有如一片水漾青花, 万事万物皆因缘起缘灭 。有因必有果, 有果必有因。 今生未了情,来生再续缘,冥冥之中, 好像再和我的今世前生对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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