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救回家的小奶猫两天后去了喵星,我是不是错了?

1.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三,我抱着浑身僵硬的汉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它走了,回到了喵星。

二十分钟之前,它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虚弱的叫了几声,然后四肢开始慢慢伸直,身体开始逐渐变凉。我预感到它撑不了多久了,只能一边喊着它的名字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儿子一边哭一边冲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妈妈,你快救救汉堡!快给医生打电话。”

女儿呆呆地站在旁边,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忍了又忍,就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我跟儿子解释说没有用了,它的身体都硬了,而且我们也没办法出xiaoqu。可儿子还是不依不饶,他激动地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万一有希望呢,即便希望是如此的渺茫。

于是,我拨通了之前保存过的一个宠物yisheng的电话,他先是安慰我一番,然后抱歉地说道:“宠物hospital已经pause快两个月了,所有的药品都在hospital,且我没法出xiaoqu。从你描述的症状来看,小奶猫要么是患了猫鼻支要么是猫瘟,也可能是应激导致,现在没法化验,一切都是猜测。目前除了给它做好保暖措施,也实在没有可行的办法了,只能看它的造化了。”

儿子听后哭得更厉害了,我急忙找来一条干毛巾,裹在汉堡的身上。

我们守在汉堡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它的生命逐渐消亡,却无能为力。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时刻,那种无助和绝望让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悲伤、自责、懊悔,还有两个月来zu bu chu hu的压抑,所有的情感在那一瞬间交融在一起,让身为成年人的我再也顾不得这些日子在孩子面前维持的乐观形象。我崩溃了,声泪俱下地跟孩子说:"都怪妈妈,如果不是妈妈把它带回家,它就不会死!是妈妈害了汉堡。"

两个孩子看见我这个样子,更加难过了,也开始不停地啜泣。

20分钟的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好似很长,又好似很短,最后伸直了身体也只有手掌大的汉堡没有了呼吸。

2.

擦干了眼泪后,我们带着汉堡的shi体,开始在小区里寻找一个适合它zang身的地方。

谢天谢地,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还是可以在小区里zi you行动的。

我们先是去了篮球场旁边的绿化带,觉得那里太吵了。又去了景观河的岸边,觉得那里的淤泥似乎不够结实。最后我们走到小区的尽头,那里有一排高大的树木,树下是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和野花,踩上去松松软软的,还不时地飞来几只蝴蝶。

就这里吧,汉堡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我用炒菜的铲子开始挖树下的泥土,实在是没有其他工具可以使用了。我一边挖一边想着:一定要挖得越深越好,这样就不会被其他动物闻到气味而把泥土扒开,我要让汉堡能永远地长眠于此。

终于挖了三尺来深的一个坑,我把弱小的汉堡小心翼翼地放在坑里,然后盖上一条小毛巾,儿子和女儿摘了一些小野花放在它的身边,然后我便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再填上去。

两个孩子在身后开始抹眼泪。

终于把坑填平了,我又盖上了一些草。

然后我对汉堡说了些祝福的话,希望它在喵星能找到自己的妈妈,没有病痛,只有幸福,我主持了一个简单的默哀仪式,孩子们脸色凝重,默哀了一分钟。

3.

回家的路上,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汉堡生前的点点滴滴开始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其实,汉堡走进我们的生活才两天,短短的两天,却让我们深刻体验到生命的无常。

它本是小区里的一只流浪猫,而且是一只小奶猫。

那天我们正在小区里散步,多日居家后,终于有机会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心情分外的雀跃。我拿着手机,一会拍拍蓝色的天空,一会拍拍绿化带里盛开的小野花。错过了三月的桃花,四月的紫藤花,五月姗姗而来,我为这朵不知名的小野花俯下身体,拍了又拍。

然后我在镜头里发现了一只小奶猫,它正在草丛里安静地趴着,身体蜷成一团,似乎只有一个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那天的天气很好,它的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亮闪亮的,白的地方像雪一样白,褐色的地方像咖啡一样浓厚,黄色的地方像金黄的向日葵。

但是它的脸是丑丑的,尖尖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似的,睁不开的样子。

我回头跟孩子说这里有只小奶猫,两个孩子又惊又喜,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然后跟我一样蹲在地上,开始细细地端详起这只小奶猫。

"这花色算是三花猫吗?你们看它的毛还挺漂亮的,很有质感和光泽,就是小脸有点丑,鼻头那里还黑黑的。"我一边看着小奶猫一边点评。

"妈妈,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生病了?"

"妈妈,家里不是有眼药水吗?我们把它带回家给它治一治吧。"

"妈妈,你不是经常跟我们讲别人救助流浪动物的故事,现在我们也有机会做这件事了。"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看来孩子的关注点跟我不在一个频道上。

"是的,这个眼睛糊住了,很多流浪猫都有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单纯的眼睛发炎,还是有其他的传染病。"

"妈妈,求求你了,我们把它带回家吧。"

"不行的,万一它有猫瘟之类的传染病,会传染给瑞雪的。" 我异常地果断。

"求求你了妈妈,你看它那么小多么可怜,我们就带它回家吧,等后我jie feng我们带它去体检,去打疫苗,去洗澡。"  儿子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这个已经10岁的小男孩,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记得他四岁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走路时要小心地看着脚下,他说怕万一不小心踩到蚂蚁就坏了。7岁时看《西顿动物记》他会被故事感动得掉眼泪,8岁时看《法布尔昆虫记》,他告诉我屎壳郎很可爱。

我摇了摇头,准备起身离开。

"妈妈,你不让我们带回家就是嫌这只小奶猫长得不够漂亮,你刚才自己都说了,说它毛色好但是脸丑。你以前还说过邻居家捡了一只漂亮的小奶猫,软软的糯糯的,你表示很羡慕,所以你不想救它回家是因为你嫌它丑!"女儿13岁了,正值青春期,说起话来是丝毫不留情面,经常让我气得胸闷,却又无可反驳。这一次似乎又被她戳到了点子上。

“不是这样子的,主要是现在没办法去hospital给它看病和洗澡,流浪猫身上有菌的,万一回家传染给瑞雪,那就得不偿失了!”

“妈妈,姐姐说得对,你就是嫌它丑,你口口声声说要爱护和救助小动物全是假的!”

“对,这么小的小奶猫,你怎么忍心见si不救!”

好家伙,两个孩子开始联合起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了!

在他们的语言攻击下,我开始动摇了。

不过我随即又一想,冷静了。“不对啊,孩子,万一它有猫妈妈呢,那我们带走它就相当于抢了猫妈妈的孩子!母子  分离,那才叫残忍。”

“那我们就再等等看,看有没有猫妈妈来找它。”孩子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做了妥协。

在我们激烈争辩的时候,小奶猫似乎并未受到打扰,依旧趴在那里,偶尔活动一下脑袋。

我们开始仔细地在周围搜寻,居然发现一米开外的地方还有四只小奶猫,互相靠在一起,个头比这只稍微大一些。那它们到底是不是兄弟姐妹呢?心中不免打了个问号。

过了几分钟后,走过来一只大猫,它警惕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越过第一只小奶猫,径直朝另外四小只走过去。

我们屏息凝神,呆在原地,不敢挪动身体,只能扭头观望,很想一探究竟。

只见大猫一只又一只地把四小只都叼走了,它来来回回走了四趟,也不知道把小奶猫叼到哪里去了。我们以为它还会回来第五趟,但是它没有。

心中的问号变得更大了,难道这只不是大猫的孩子?又或者,是被大猫遗--弃的孩子?

“这到底是不是它的妈妈呢?” 我看似在自言自语,又看似在问孩子。

“妈妈,我觉得它不是刚才那只猫妈的孩子。首先,它跟那四小只应该不是一窝的,你看它们四个是搂在一起晒太阳的,而它是孤单单一个,没有跟它们在一起。其次,大猫叼走了那四小只,没有回来叼它。”儿子有理有据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所以,它很可能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它还这么小,吃什么喝什么,这太可怜了!所以我们必须把它带回家。”儿子越说越斩钉截铁了,没有了之前跟我商量和祈求的口气。

“其实,就算刚才那只大猫是它的妈妈,那它也是被妈妈抛弃的,理论上算是弃--婴吧。”姐姐的话好似又说到了点子了,它要么没妈,要么是弃--婴。

我站了起来,突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这可如何是好呢?它是很可怜,但是这可怜的小猫多得是,根本就救助不过来,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带一只流浪猫回家是有风险的。

“妈妈,你不要犹豫了,不要嫌它丑,我们把它养养胖,它的颜值会逆袭的。”

“妈妈,你不要担心了,我们可以把它养在阳台上,跟瑞雪分开,等一解feng我们就送它去hospital。”

两个孩子又开始对我展开攻势。

“它的毛的确挺有质感的,闪亮有光泽。” 我不知道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大概潜意识里我真的很在乎猫的颜值,就像当初去了那么多猫舍,看了那么多的英短、美短,才选中了漂亮可爱的瑞雪。所以孩子说的对,我只是贪恋猫的美色,而不是真正的爱猫。

孩子似乎感受到我态度的松动,女儿乘胜追击:“ 妈妈同意了,妈妈喜欢它的毛色。”

然后儿子开始蹲下去想一手把小猫捡起来。谁知道,小猫蹭的一下子蹿了出去,身手相当的敏捷,所以除了它的眼睛被糊住了,这起身一跳的样子还真不像有什么大病。

小猫钻到了草丛里,来来回回捉起了迷藏,儿子趴在地上,左边爬爬右边爬爬,费了好大的劲,却怎么也捉不到它。女儿在旁边指挥,一会喊猫在左边,一会喊猫在右边。

看着儿子累得满头大汗,我禁不住想要帮忙了。我让儿子把小猫逼到旁边的墙根下,然后两个人来了个左右夹击,小猫似乎无路可逃,说时迟,那时快,我一只大手摁在小猫的后背上。它是那么的那么的小,我的手轻轻一提,它便被我捉住了。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我们仨急匆匆往家里赶。

4.

回家后,我先把小奶猫放在一个装酒的纸盒里,儿子找出一个之前团购蔬菜的白色泡沫箱。

他迅速想好了设计的方案,在泡沫箱的盖子上挖上多个孔,给小猫做起了卧室。

女儿找来她小时候用的小毛毯,铺在泡沫箱里。又给小猫找来两个小碟子,一个装猫粮,一个装水。

儿子又把一个废纸箱剪了剪,做了个猫砂盆。

一切就绪,我把小猫从纸盒里拿出来,放到泡沫箱里。

谁知道它这么凶,真的是奶凶奶凶的。朝着我发出嘶嘶地吼声,把我吓了一大跳。它不光叫声吓到了我,那丑丑的小脸配上没有睁全的双眼,带着一丝敌意,看着也有点吓人。

我有点不高兴了,喃喃地说:“老娘冒着风险救了你,你还这么凶,真是不知好歹。”

过了一会,女儿拿着手机走了过来,“妈妈,我刚才在网上百度过了,它应该是比较害怕,所以才凶你的。网上说新到家的流浪猫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现在应该让它自己呆一会。”

于是我们就把装着小猫的泡沫箱放在阳台上,回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的瑞雪目睹着我们回家后的忙忙碌碌,也听到了小奶猫的叫声,但是它好像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睁着它的卡姿兰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

都说英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果然如此,它不光平时对我们非常温顺,此时面对一个入侵领地的新猫,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我们开始暗暗庆幸,等小猫洗好澡做了驱虫后就可以放出来跟瑞雪一起玩了,瑞雪一定会是个友爱的猫哥哥。

5.

小奶猫后来被我们取了个好听又好记的名字:汉堡。

汉堡这个名字还是有来由的,那天早上,我用馒头片、牛排和煎蛋为孩子们做了个中西混搭的汉堡,非常时期,没有外卖不能去饭店,孩子想吃汉堡我只能自己亲手做,没有面包胚,就用白馒头切成片来代替,味道倒也出奇的好。

儿子说小奶猫这身上的花色跟妈妈做的汉堡一样,有白色黄色和褐色,所以就叫它汉堡吧。我和女儿一致通过。

汉堡在回家一个小时之内都在喵喵地叫,也不知道它是害怕还是想找妈妈。后来大概是叫累了,趴着睡了一会。到了晚上,我偷偷地打开泡沫箱子,发现它还在睡觉,但是碟子里的猫粮和水都被吃得一干二净。看来它真的是又渴又饿。

孩子们知道它肯吃东西了,都高兴坏了。更让人惊奇的是,它还在猫砂盆里尿了一泡尿,我们都夸赞它真是聪明,不用教就会用猫砂。

晚上临睡前,我又去看了下小汉堡,看着它小小的身体缩成一个小毛球,真实让人怜爱。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居然没有凶我,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的小汉堡似乎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

我轻轻地抚摸着它,从脑袋到后背,它轻轻地叫了两声,那叫声真的是喵喵的发音,跟瑞雪的叫声不一样,其实品种猫是很少叫的,难得叫几声也是啊啊啊的。

所以小奶猫的叫声让我一下子想起自己七八岁时养过的那只小花猫,大概每一个孩子对小猫都没有抵抗力吧。我一下子很庆幸自己今天最终答应孩子的要求,把小汉堡救回家,或者说是带回家。

6.

汉堡回家的第二天,情况开始有些不妙。

早上起床后,儿子不洗脸不刷牙,第一个冲到阳台上去看汉堡。

“妈妈,汉堡拉稀了,被子上都是屎。”

我赶紧也跑过去,粉红色的小毯子上到处都沾满了猫屎。我赶紧重新找了几块厚的布给它垫在身下。汉堡听到我们的声音,喵喵地叫了两声。

但是饭盆里的猫粮和水昨天晚上它好像没有再吃过。我赶紧把它抱起来,试图给他喂点水。它喝了两口又叫了几声。

一上午,两个孩子一会来看一下汉堡,摸摸它,跟它说说话。汉堡似乎没有了在户外的那种劲头,总是软趴趴的趴着。

到了下午,汉堡又拉稀了。很奇怪,刚回家时还知道用猫砂,怎么现在不会用猫砂了,我一边给它换垫子一边觉得不对劲,小猫拉稀可不是好事。

这一晚,我觉得自己睡得不是很安稳,心里总是有点担心,感觉汉堡是真的生病了。

直到早上,我再去看汉堡时,发现它已经站不稳了。于是,便有了开篇的那一幕。

7.

汉堡去了喵星后,我一直难以释怀。当初如果不是我那只大手把它捉回家,也许它就不会死。

如果那个大猫是它的妈妈,我就是抢了它haizi的坏人。即便大猫不是它的妈妈,我也是间接害s了汉堡。想想它刚回家时对我那么凶,就说明它并不愿意跟我回家。

我以为我做了好事,想要救他,其实我是害了它。如果它是s于猫瘟猫鼻支,那我的自责还能减轻点。如果它是死于应激反应,那我就是百分百的xiong手。

可是它已经死了,没人能告诉我它到底是不是si于疾病。所以我心有不安,悔不当初。

想起左拉《猫的天堂》,做一只被驯养的家猫,还是做一只自由自在的流浪猫,到底哪个更幸福,哪个才是猫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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