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辈 | 像我这样的人

很久没看电影了,昨天和阿喵去看了陈建斌、任素汐主演的《无名之辈》。

说实话,看着陈建斌扮演的马先勇,我尤其生气。他是生活的失败者,他渴望尊严却在举手投足间撕碎自己的尊严。撒泼要医药费,买水果赊账,顺手牵羊拿走小朋友的鸡蛋,在“查案”现场死乞白赖吃警察吃剩的炒面,他还狡辩,撒谎,充胖子,打女儿……

其他角色无非是自己“作死”,但他的“作死”伤害了自己的妻子、妹妹和孩子。酒驾车祸酿大错,导致爱妻丧命,妹妹高位截瘫;借钱买房,开发商资金断链,讨不回首付款;女儿怀恨,几近断绝父女关系;唯一的梦想只是当上协警而已,可用尽全部力气,终究还是伤痕累累。

我们很多人也一样。穷尽岁月,也很难接受自己的失败与无能。

任素汐饰演残疾人马嘉祺,全程凭着面部表情变化和一口贵州脏话撑起一场戏。她因为哥哥醉驾车祸,高位截瘫,之后就被困在轮椅上,大小便失禁。在被人看到小便失禁的时候,愤怒的她哭喊着她大吼“你们给我滚”“不要看,不要看”。丧失了所有的尊严,她只想有尊严的死去。

看到这我给一个好几年没联络的姑娘发了个消息,“你还好吗”?2012年的初春,离高考还有不到不到一百天,那个姑娘在教学楼东面的楼梯拐角悄声对我说,她都把家里一切收拾干净准备自杀的,可是一位伯伯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带她去吃了热乎乎的面条,然后她活了下来。

我拉着她的手,哭着一遍遍说,你这么能这样,你再不能这样了。

其实,曾经我和很多人一样,也想过一了百了。

没想到吧,一个在你们面前总是了乐呵呵像温柔的小姐姐一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过那么消极的一面。我一直都市这么拧巴的一个人,在心里声嘶力竭,嚎啕大哭,脸上还是风平浪静,笑着说没事儿,我一个人能走走。但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破裂,都没有任何人察觉。

高中压力大,总觉得好像很难有以后似的。那时候想过最偶像剧最荒诞的死法,从三楼的楼梯滚下去,一命呜呼。当然,最好只是失忆,所有当下的烦恼都没了,却还能保住小命。唉,纵使在那黑暗的日子里,我也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后来?后来是什么让我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到底是什么具体的瞬间,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路人擦肩而过给的一个礼貌性微笑,也许是冬日里路边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也许是傍晚远处不疾不徐的烟囱,红得跟泼了漫天玫瑰一样的晚霞。我也不记得了。

不过,现在我是一万个不想死去的,这世界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风景,没遇到的人,我才舍不得离开。

成年后看太宰治在《晚年》里说:“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想想特别有意思。

压垮我们的可能是最后一根稻草,让我们原地复活的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

故事的结尾,一片“生机盎然”。马先勇千辛万苦破了抢劫案,不仅可以当协警了,还赢女回儿的认可;高翔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杨海根的感情不是一厢情愿,真真稀罕他的;马嘉祺没有在睡眠中死去,一觉醒来连星星都亮了,有人想和他一起走剩下的桥;“眼镜”莫名其妙开枪杀了人,而之后他将迎来涅槃。

结局是个传统的“大团圆”,但我觉得很暖。这个结局可能在艺术上显得简单粗暴了些,但却让我们看到了阴霾边沿有蓝天,冰冷冬夜有温暖,一如西山大桥最后的漫天烟火。

我想,这就是电影的现实意义。

最后,鼓励下自己。人生如戏,要笑着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呢,抖个机灵,据导演饶晓志说,《无名之辈》的灵感来自尧十三的歌《瞎子》,可是大家知道《瞎子》的歌词是出自哪儿吗?我们先来听一听吧:

瞎子尧十三 - 空

(贵州话)

秋天的蝉在叫

我在亭子边

刚刚下过雨

我难在们我喝不倒酒

我扎实嘞舍不得

斗是们船家喊快点走

我拉起你嘞手看你眼泪淌出来

我曰拉坟讲不出话来

我难在们我讲不出话来

我要说走喽

之千里的烟雾波浪嘞

啊黑巴巴嘞天好大哦

拉们讲是那家嘞

离别是最难在嘞

更其表讲现在是秋天嘞

我一哈酒醒来我在哪点

杨柳嘞岸边风吹一个小月亮嘞

我一提要克好多年

漂亮的小姑娘些嘞都不在我边边喽嘞

斗算之日子些再唱安逸

我也找不倒人来讲喽


这首怪怪的歌,词很怪,还是贵州方言(看电影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重庆话,原谅我语言分辨能力差到不行

云贵川的话实在分不清)。

其实,你们不该听不懂,应该“很熟悉”的。因为这是用贵州话翻译的千古名篇——柳永的《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对照原歌词,这下能听懂了吧。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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