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接到弟弟发微信妈妈乳腺检查结果，我整个人有点晕，“肿块有恶性可能”、“建议进行活检确认性质”这样的字眼晃得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所有的孩子都会觉得自己的妈妈像超人一样无所不能，虽然妈妈平时也有一些病痛，但是都是一些平常的小病，我主观上也认为妈妈晚年会和一些身体健康、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一样聚在一起跳广场舞、讲八卦，与“恶性”、“活检”这些字眼离得很远。
我们无法预知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所以，当意外先到来时，我们常常觉得懵和不知所措。一遍遍看着钼靶检查结果，一遍遍安慰自己说没事的，乳腺肿块只是小问题，十个女人九个都有乳腺方面或重或轻方面的问题，可是脑子里还是被一些可怕的念头覆盖，万一真的是恶性的我该怎么办？我忍不住对先生哭着说，我只有这一个妈妈，如果万一有什么事该怎么办？
自读书之后就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很短，从本科到研究生，我一直有读不完的书，就算是假期也有做不完的兼职，写不完的论文，而她自己也总是很忙碌，有做不完的工作，所以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工作后，我又来到了更遥远的广东，回家要横跨半个中国，搭高铁也要六七个小时。所以，我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休年假或十一长假时又想外出旅行，丰富一下自己的生活，这样一来，回家的时间是剩下春节了。结婚后的春节更麻烦，还要照顾婆婆家人的感受，一个春节掰成两半，扣除在路上的时间，真正在家里也只有三四天。好像很可怜，一年到头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可以用小时来计算。
此时此刻，我第一次恨自己工作的地点离家里那么远，不能第一时间陪在妈妈身边安慰她，不能陪她去医院做检查，不能在周末或下班时抽空去照顾她。
匆匆忙忙请了年假买了就往家里赶，也许自己生性悲观，总是害怕厄运真的降临在自己头上，一路上我的心里都酸酸的，忍不住想流泪。回到家里之后，见到了妈妈，我知道我能做的就是安慰她，给她信心和勇气，毕竟现在崩溃对以后的治疗也没什么好处，如果进一步检查结果是良性的呢？
02
陪着妈妈去了全是最好的医院郑大一附院办理住院手续，涌动的人流好像到了喧闹的市场一般，到处是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声音。我不禁对妹妹苦笑：“在医院上班条件还真恶劣！”
挤着人群办理了住院手续，第一次真正来到病房时我才觉得，电视剧里上演的那些宽敞的病房、安静的环境应该都是贵族病房吧，普通病房的条件真的可以用差来形容。本来是三人间的小房间，现在挤了六张病床，连走廊上都摆满了病床。可能是同病房里刚有人做了手术，她的家人都过来探望，房间里狭小的空隙站满了黑压压的人，一站在门口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一走进病房，不流通的空气、拥挤嘈杂的环境让我觉得心慌。同病房中有四个病友因为乳腺癌化疗掉光了头发，其中有一个是23岁的年轻姑娘，可是看着她浮肿的面庞、萎靡的精神，我实在将她现在的状态与应有的青春年华联系不起来。我不禁暗暗为她感到惋惜，23岁本应该是明媚阳光、充满生机的青春年华，但是现在却只能躺在病床上，忍受病痛的折磨和煎熬。
03
虽然手术确定了日期，但是手术前的检查和准备工作是繁琐的。其实细数下来，检查项目不是很多，真正耗时间的是无休无止的排队，无论进行哪一项检查或问询都需要排长长的队伍。每个等待的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焦虑，他们在检查室前来回踱步，小心翼翼地听着叫号的声音，生怕自己的排好错过让之前的等待付之东流，有一些人也会小声的讨论一下病情，用自己并不丰富的医学知识判断别人或自己病情的轻重情况。等待只是时间上的煎熬，很多检查还要有空腹、憋尿等方面的要求，已经眼花的妈妈有时看不清楚护士填写的遗嘱，漫长的等待和拥挤的人流让她的脑子有些混乱，所以出现了排完尿才发现需要憋尿做彩超。没办法，只好等医生另外的排期，再次空腹再次憋尿再次排队。
平时的我们总是忙着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很少将宝贵的时间单纯用在等待上面，但是到了医院，我们能做就只有等待。医院的电梯总是排队很久才能挤上去，挂号、收费、门诊、检查……各个角落都挤满了焦虑的患者和家属。就这样，4项检查我们用了四天的时间，连手术当天的下午还在奔波，最后终于赶在既定的手术时间前出了结果，但是妈妈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就是连续四五天都没有吃早餐了，而且手术当天是不可以吃饭饮水的，妈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地在病房区、门诊区以及各个检查室前排队、穿梭，而我不管有多心疼多不忍心能做的只能是拿着矿泉水给她漱漱口。
04
既定的手术时间是晚上7点钟，六点四十分左右医生叫我们去手术室等候手术。我牵着妈妈的手，小心翼翼地帮妈妈挡着拥挤的人潮，将她送到了手术室门口。这是除了在电视上之外，我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手术室。将有些忐忑不安的妈妈送进手术室，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一个小手术，很快就好了”。殊不知我自己的心里更加害怕和不安，妈妈走进去之后，我一转身就留下泪来。因为工作的原因，弟弟要晚一些到医院，我守在手术室门口，连厕所也不敢去，生怕在我走开期间医生会忽然出来叫我。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手术室里不断推出来一个又一个做完手术的病患，但却一直没有我妈妈。手术前医生告诉我，如果是良性的肿块，一个多小时手术就结束了，如果是恶性的肿块，手术的切口和创伤会比较大，甚至会将整个乳房切掉，那么就需要做手术时间就需要至少三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心里暗自祈祷妈妈可以在一个多小时以后被送出手术室。可是，事与愿违，已经两个小时了，还没有看到妈妈被送出来。这时，弟弟来了，看到他，我心里有一些安慰，带着哭腔对他说，妈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还没出来……弟弟不住地安慰我，说也有可能是等待手术的时间比较长，也有可能是麻醉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总之没事的。
我无法找到更好的理由，只能心里默默地暗示自己，也许真的是在里面排队了。两个半小时后，终于听到了医生叫妈妈的名字，我箭一般地冲过去，对麻醉还未消退的还有些朦胧的妈妈说，没事了，手术做完了。正在犹豫要不要问医生肿块的性质时，医生体贴地对我说，没事的，良性的。我终于常常地送了一口气，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