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一个脑洞

齐老八今天第一天上岗,前几个月磨了他爹好久才答应让他接过齐家的香堂。他爹去云游苏杭的时候还是一百个不放心,给小儿子算了一卦,嘿,得知有贵人相照看,这才高高兴兴地走了。齐老八心里又是不爽他爹磨磨唧唧的性子,又是在心里偷着乐,他爹还是疼他的咧!

开张前,他给自己也算了卦,跟他老爹算的差不多,就是配合着昨儿个看见的星象来解,似乎又不是单纯的大吉。老八咂咂嘴,灌了一口雨前龙井,戴上西洋蛤蟆镜,一撂袍子,把铺子给开了。

怕啥!兵来将挡,敌来我跑!跑不过……那还跑!大不了跑去杭州找老爹去!咱们老齐家也不是好惹得的!

这么一想,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天刚蒙蒙亮,路上的行人陆陆续续经过,齐老八就扯开嗓子吆喝了起来。

“算命啦,不准不要钱!”

一上午过去,收获还颇为乐观。不知是否是最近局势动荡的缘故,有钱的怕钱被抢了,没钱的瞅着发国难财,都喜欢上他这儿来看个手相测测字什么的,还被人请去看了次家宅,收了那家的小娘子一个鼓当当的金丝荷包。齐老八掂了掂钱袋子,琢磨着今儿晚上上天香楼吃个猪蹄儿,解解馋。

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还没打完,远远的,就听见有汽车引擎的声音驶来,一晃神的功夫,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了香堂门口。

这年头,轿车可是稀罕物,寻常百姓可坐不起,一般的达官贵人也没那个胆量,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坐轿出行,这世道除了军阀,别无他想。

齐老八的眼皮子跳了跳,心里一下子七上八下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反正今儿个也捞够本了,还是收摊赶紧跑吧!

他这头偷偷地把布幡子收了,车那头就把玻璃窗子摇下来了。齐老八收摊的手抖了抖,一转头就跟后座里的人对上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冷酷,深邃的眼睛……啊呸!齐老八没留意那眼睛是如何如何美丽,如何如何帅气。因为他俩一对眼儿,那军人打扮的男人就皱起了眉头,看着老八那叫一个嫌弃,那叫一个不屑。连窗户都没关就叫司机开车走人,仿佛多待在香堂一秒就会要他的命似的。

齐老八作为一个年方双十的血性男儿,打小就没被人甩过脸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气的血气上涌,涨红了脸,大口大口地呼气,也许是一口气没喘上,脑子突然不灵光,做了他这一生都后悔的决定。

他抄起布幡子,跑到车前面碰地拍了一下车头,司机急吼吼地刹车,刺啦一声,刺耳得要命。来往的人们都愣住了,将目光投向了这个胆敢拦车的算命人。

霎时间,鸦雀无声。

齐老八在拦下来的那刻就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好端端的去招惹这些当兵的,这这这可不是不要命了不是!别说这车上坐着的人给他甩脸子了,就是他直接甩一鞭子,齐老八也只能咬牙忍着,何苦为了脸儿丢了命儿呢!

可现在就算跪下求饶也不行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齐老八丢人不打紧,齐家铁口断章的名声坏了可怎么混,他老爹不得把他腿打断咯!齐老八又在自己心里狠狠打了一巴掌,硬着头皮凑到后面车窗套近乎。

“这位军爷,小的今儿看出来您面流华光,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贵人,不知军爷可否赏个脸面,帮衬下小,小弟的生意?”刚才隔着段距离,齐老八还没觉得这人有什么不同,如今凑近了才惊觉,男人的身上透着一股子煞气和狠厉,手上定是攥着不少人的生死账,跟那些在办公室里跷二郎腿听小曲儿的军官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齐老八的额上冒出了不少冷汗,心里又是一阵打鼓。

男人原是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听到齐老八的马屁话才懒懒地抬起眼皮,语气冷淡地问道:“齐家人?”齐老八一听就乐了,合着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啊!能认得他们老齐家的名声,必定不会难为他这个齐家嫡孙儿。“正是正是,我们齐家……”

“齐統是你什么人?”齐老八还没来得及往自己身上镀金,男人已经截住了他的话头,言辞中带上了上位者的威严。老八心惊地咽了口唾沫,唯唯诺诺地答道:“那是家父……”

男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问话的语气也平和了不少。“请问令尊何在?”

“家父去杭州游玩,至今未归。”

听了齐老八的回答,男人又皱了皱眉,所幸很快舒展开来,对着老八微微点头,客气道:“如此,便不多打搅了。”

说罢,又打算摇上车窗,准备离去。齐老八心里想,这位军爷千里迢迢来找他老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要紧事儿,万一耽搁了那可担待不起,又赶忙说道:“军爷,您找家父可是有要事商议?在下可代为传个口信什么的……”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一板一眼地回道:“此次来,是想找齐老爷子出山帮忙。既然他不在,那以后再来叨扰。”

“帮忙”?听到这个字眼儿,齐老八的眼里掠过一道金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别人他不知道,可他老爹每次出山“帮忙”都带回来一座座金山银山的,可把齐老八眼馋坏了。偏得那死老头子跟他儿子一个样,都掉钱串子里去的德行,那些宝贝是看也看不得,碰也碰不得。如今好不容易装上个天赐的金主,齐老八岂有放过的道理!

他眼珠子转了两圈,装模作样地清咳两声,换上一副高深莫测地强调,悄声说道:“这位爷,不瞒您说,家父临走前可是将这齐家的生意交给在下全盘接管。既然您认识家父,想必也清楚,以家父的性格,断不会将自家生意交给一个无能的儿子。所以说,如果您有什么疑难杂症需要齐家人出手……那么交给我也未妨不可。”

那军爷听完,竟摇着头,笑出声来。齐老八愣了愣,搞不懂这位爷唱的是哪一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男人的调笑,蛤蟆镜后面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气得直磨后槽牙。

男人似乎终于意识到对方的怒意,迅速平静下来,只是眼角和唇边的笑意仍未散去。他摆摆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这件事,令尊来还有几分把握。你?不行。”

嘿,这人不说这句话还没什么,一说又把齐老八的驴脾气激起来了,放下就忘了两人之间的身份,梗着脖子反问道:“瞧您说的,好歹我也是齐家嫡亲的继承人,怎么就不行了!”

男人刚褪下去的笑意又蔓延上了脸颊,这次或许是忌惮着齐老八那微不可计的威胁,没有笑出声来,眼睛却还是扫视着面前的年轻人。舞刀弄枪地对视了许久,男人在齐老八再次发飙前缓缓吐出一句话。

“给我算个命,你就跟我走。”

“成交!”生怕这大财主临时变卦,齐老八急忙忙应了下来。他一抬那蛤蟆镜,张口就想蹦出“这位客官,看您天庭饱满,近日必有大吉之喜……”之类的马屁话,又被那人一句话堵住了嘴。

“不算别的,就算我姓什么,算准了,上车。”

“我……你……”齐老八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死。这人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虽然他打着的是“活神仙”的招牌,可跟神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谁看相能看出你姓谁名谁家里几口人啊,有这本事他还用得着做个穷算命的嘛!合着明里暗里都是在欺负人!

老八瞅着男人英挺的面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恨不得把那高高在上的脸皮扯下来放嘴里嚼个稀巴烂。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叫苦,要是他不贪财不就没这事儿了嘛,要是他不赌气不就没惹上这个人了么,要是他老爹没去杭州……算了算了,再这么扯下去都要扯到他出生前了。

这边齐老八皱着个苦瓜脸,揪着脑袋想姓氏,那边张启山气定神闲地坐着,也不催。等了许久,那人还是一脸苦恼,周围的围观群众却越来越多,听着传到耳朵里的非议,张启山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放过这莽撞的毛头小子。虽然他不懂规矩,但毕竟是齐統的儿子,万一把那个脾气古怪的人惹恼了,会产生什么后果他不敢猜想。

刚要出声制止,那戴眼镜的小子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看向张启山,眼睛里闪着孤注一掷的光。“这位爷,斗胆问一句,您的祖辈可曾与齐家有交集?”

张启山又乐了,感情他琢磨了那么久,就整了这么个怪问题出来?他还以为是要问他祖籍和住所之类的,这齐家的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有趣。

“是。”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齐老八的心又紧张起来。他隐约记得自家老爹说过,有世交现在飞黄腾达了,出了一位军爷,还想着是不是面前这位,没想到还真蒙对了。那么,到底要不要赌一把呢……

“军爷,您贵姓章。我猜的可对?”

张启山看着那人强装镇定说出的答案,心里也有些吃惊。他肯定,这齐家小子必定不认识自己,长沙布防官的任命才刚到,长沙人不认识自己再正常不过,再加上自幼生活在东北,连口音都不曾沾染,这小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齐家真出了个比齐統还要厉害的算子?

张启山眯起了双眼,带着军人的威压再次审视着齐家小子,不到一会儿,对方隐藏在长衫下的小腿都在发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聚集在一起,滑落。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人,真的能参与到那个计划中吗?张启山摸索着手上的戒指,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他抬起头与齐老八对视,嗓音沙哑地说道:“上车。”

End.

※写得太垃圾了,对不起大佬对我的栽培;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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