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成长史

2005-8-13

眼所能及的地方都可以讲出故事,而故事的尾端是无法回复的青春。那些行走过的印迹,连在一起就成了生命;那些投入过心气的尘埃,羽化结晶就成了历史。
——题记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一、夜里的细雨

就像世上大多数事物的起源一样,当我们意识到或者准备记载下她走过的路时,最开始的那几步往往已经难以考证了。带着这份遗憾,以及为了不使这份遗憾继续扩大,作为目前对晨雨的整个发展过程的了解可能最为清楚和全面的人,我开始了对晨雨成长历程进行梳理的旅程。

华师的学生社团活动在90年代初就已经开始有声有色了,但是戏剧文化却一直显得十分薄弱,也没有组建专门的剧社。直到90年代中后期,政法学院95级的一帮戏剧爱好者走到了一起,他们希望能在大学期间圆一个关于舞台、关于戏剧的梦,他们筹划着要一起上演一出话剧。但是既然要演出,就得有一个组织、有一个名号,于是他们成立了一个话剧团,名曰“晨雨”。

为什么取名“晨雨”呢?传说,剧社建立前夕,筹备会通宵磋商相关事宜,事无巨细,一一讨论敲定。当晚,一夜无眠,及至清晨,除社名以外,其余事项皆已确定。待他们步出斗室,欲开始新的一天的学习和工作时,只见轻盈细雨迎面扑来,吹面不寒清新怡人,不觉元气激荡精神大振,倦怠之意为之一扫而光。筹备会诸君当下好一阵激动:可不是嘛,这即将开启的新鲜气象,正如那清晨的雨露,一切的生机、一切的希望皆因此而生!于是一个名字喷薄而出——“晨雨”。

晨雨话剧团成立后,华师第一个学生剧社的第一出话剧便拉开大幕正式上演了。演出剧目是曹禺的经典名作《雷雨》,轰动全校。但是现在可知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关于剧社的创始人、创始时间、第一批负责人,话剧《雷雨》演出的具体时间、现场情况和演职人员名单已难以得知,而当时他们关于话剧、关于剧社的种种观念和设想更是无从得知。

而自《雷雨》成功上演以后,由于时间关系,他们再也没有精力做类似的话剧了,而这个为着一个具体的兴趣目标而聚合在一起的松散的团体似乎也并没有培养接班人的打算和行动。于是这个团体因为没有新鲜血液的加入和巩固,迅速地沉寂了下去,只有“晨雨”这个名字还继续留在了政法学院文艺部的档案、编制和工作计划里。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么说或许夸张了一点,不过事实上,晨雨自那以后虽然消沉了几年,但是华师的戏剧氛围却确确实实地开始发芽和日复一日地浓厚起来了。历史系便创建了以栗文华为首的表演小组,一九九九年年初,在这个表演小组的基础上,由历史系的栗文华、史海丹、龚骄阳创立了“未名”剧社。未名创立后,以来自全校各院系的九八级戏剧爱好者为班底,上演了栗文华原创的《花开花落》,照样是全校轰动。以原创话剧为首演剧目,一出手便显示了未名的不凡气度,于是也迅速占领了校园话剧的高地,不仅吸引了大部分的学生戏剧爱好者,还引起了专业戏剧老师的注意并在后来开始担任剧社指导。

而随着时间的逝去,第一个剧社、第一场话剧演出却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记忆,校园的舞台和灯光似乎不曾有过晨雨的活跃。晨雨,就像春夜的那一场细雨,悄悄地滋润了一小片天空,然后又在天亮之前无声无息地撤去,就像从不曾来过。

二、好一声华丽而感伤的爆竹

都说是名不正则言不顺,中国人喜欢注解前人,以此作为自己行动的旗帜。或许是因了这个缘故,晨雨虽然只是留下了一个名号,但当遇到企盼有所作为的雄心和旺盛的精力时,她就会再次绽放和证明她奇异的生命力。此时,时针已经转到了公元2000年,政法学院98级的王茵担任了院文艺部长,她准备重振晨雨,不仅如此,还要将其做大,把晨雨的地盘从话剧扩展到整个文艺领域。相应地,“晨雨剧社”被改名为“晨雨沙龙”,包括晨雨主持队、晨雨舞蹈队、晨雨曲艺队,和晨雨话剧团。在这个大手笔的操刀过程中,充分显示了她非同寻常的才华和野心。

上任伊始,晨雨沙龙的成立晚会的筹办工作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王茵为了这台晚会准备了足足半年之久。她和文艺部副部长席京金搭档,首先从主持队着手,选拔了一批主持人作骨干。因为王茵本身是广播台的看家花旦之一,她每天早上按照广播台的训练方法,在梅园系统地训练主持队。整个培训大约持续了3个星期,花费了大量的气力,然后大家自己抽时间去练,大约持续了3个月。在这段时间,以主持队的人员为核心,在一起设计晚会的主题和结构等细节。最后决定以晨雨沙龙下属四个队的竞赛形式组织,节目也主要由四大块儿穿插进行:歌舞、曲艺、小品和主持人游戏。晚会一开始的定位就是集中全校优秀节目,做成全校的文化精粹。王茵原本在学校就有丰富的人脉,加上长时间的集体动员,沙龙在半年里,联系到了当时被认为是学校最高水平的代表节目。

在这样的背景下,晨雨沙龙的成立晚会暨政法学院2000年元旦晚会——“龙腾世纪”郑重出炉了,这台晚会隆重辉煌,精彩纷呈,着实为晨雨和政法学院挣足了面子。群舞《梅花三弄》、舞蹈组合ice cool的《we are the future》、小品《草船借箭》和《寝室检查》、吉他表演《加州旅馆》等都堪称校园顶尖的好节目。光出场的主持人便有四对,总主持王茵、李智(97级广播台台长)也都算是广播台历史上传奇式的大匠了。这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今仍不断被高几届的学长和老师提及。据99级的师兄们说,他们后来在华师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盛会了。听多了种种带着神往的描述,现今仔细搜寻起来,却竟连一张照片也难以寻得了,半年心血凝成的一现昙花,那令人心醉的风流,竟只是一夜的遗迹。现在遥想起来,大概规模和效果都仅次于桂苑之歌吧。而在当时的条件下,这样的演出需要野心、需要魄力、更需要想象力和毅力。有时候所谓的永恒,也正是那一个个凝固的瞬间罢。

但是,即便是“龙腾世纪”这样的华彩,也掩盖不住晨雨话剧团捉襟见肘的窘迫。当时,未名作为华师唯一一个面向全校的剧社,在《花开花落》的号角声中趁胜追击,扩充队伍增强实力迅速推进,一路凯歌高奏占尽先机,当红大社的气度势不可挡,基本上网罗了当时校内大部分有才华的话剧爱好者。在这样的境况下,晨雨话剧团的负责人们的雄心壮志在招员这第一关上就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应该说,为了招到“剩余的幸存者”,他们是花费了大力气的,还煞费苦心地设计了海报,广告词曰“一个你身边的机会,一个平凡人的舞台”,想唤醒同学们体验新生活的兴趣。但或许是因为有点戏剧爱好的同学都已经去未名了,——按理说作为政法学院的院属剧社,政法学院的同学应当大部分都在晨雨才对,可是实际上政法学院当时有才华的戏剧爱好者几乎全部汇集到了未名,并且很多人成了未名的舞台骨干。——总之呢,最后招新的结果最多算是差强人意,再加上负责人本身也缺少专业的训练,一切工作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于是打算从最简单的独幕剧开始练手。

即便是这样,在排练的过程中还是不无沮丧地发现,这样还是太功利了些,因为大部分团员的水平连小品的演出要求都达不到,能演戏人的加起来还凑不出一个完整剧目来。如果不经过系统训练就直接排戏,效果会惨不忍睹!慢慢地,很多人都失去了信心,不仅仅是因为团员一时不能出成品,更重要的是团里的主要干部大多身兼数职,无法专注于初期的大量基础工作,所以社团工作效率极低。到最后终成恶性循环,计划中的几出独幕剧都不了了之,最后的成果可能也就只是政法学院各种晚会上的小品而已了。

但是,且慢,故事本来可以在这里有一个180度的大转弯的。起因是看起来最坚实的堡垒的内部出现了裂痕。当时,未名能力突出的骨干精英们正在为一台经典大戏——《家》的成功搬上舞台而殚精竭虑,戏十分艰苦地排了一个暑假,眼看就要进入最后筹备阶段打算上演了,结果未名内部出了问题。未名的组织结构很保守,社长与社员的关系并不好,因为社长一直是历史文化学院官方指派,而并不是社员选任的。在筹备的最后阶段,因为一些外人难以获知的原因,社长与《家》剧组闹翻了。社长与历史文化学院老师统一了意见,决定不再支持《家》剧组,甚至有打算给予纪律处分。一时间,《家》剧组陷入了窘境,没有了演出的启动资金,没有了院系证明租不到演出场地等等。但是付出的大量心血岂肯付诸东流,他们决定绝不放弃,气愤之余,想到了联系刚刚重组的晨雨话剧团。

晨雨话剧团团长余海军紧急召集骨干开会,会议议题就是关于与《家》剧组的合作问题。《家》剧组开出了交易条件:1、政法学院为《家》提供场地使用证明;2、为《家》提供大约300元演出经费;3、帮助出一部分人力,负责后台勤务。承诺是:可以以晨雨名义演出,演出后,《家》剧组全体加入晨雨。会议的内容并没有留下详细的记录,但是主要的意见大致是:1、《家》剧组不管以后是否加入晨雨,现在都是历史文化学院内部的事,政法学院和历史学院同在一楼,直接的干预似有不妥,所以应该尽力去帮他们,但决不能表现出是以晨雨的或是政法学院的名义帮忙;2、晨雨话剧团刚刚整合,还没有向会员收会费,300元不是小数,一时只怕难以凑齐,经费问题恐怕只能以别的方式帮忙。最后给出的回复是,晨雨帮忙弄到场地证明,发动会员买票,帮助作宣传,出人力负责后勤;《家》演出完成后,也不要求整体加入,如果演员感兴趣,可以以个人名义加入。

回顾到这里,大家不难想象,如果情节真的这么发展下去,华师剧社历史的走向会有多么迥异的差别,而晨雨的发展道路又会有一个多么戏剧性的峰回。但是上天却并没有这么安排。那次会议结束以后,到底后来答应要帮的忙究竟落实到什么程度了,似乎现在也难以考证了。不过,在《家》成功上演并获得好评的第二天,学校各食堂的门墙上都出现了一张醒目的海报,宣布《家》剧组集体与未名剧社脱离任何关系,并将于其后成立一个全新的剧社。2000年12月,由才女李姝芳的原创剧作《百元钞票》打头炮的勾沉剧社成立话剧专场演出再次重炮出击,宣告以《家》剧组主要成员(包括未名的创始人之一栗文华、《家》的导演张莹君、后来一直作为勾沉第一代核心的周成、卢容喆、汪洁、舒鸣柳、杨奎等)起家的又一个山头——“勾沉”剧社正式闪亮登场了。

而晨雨,在平地一声爆竹起的震响和硝烟散去之后,历史再一次遗憾地重演。因为晨雨沙龙在整个筹备和组建期间的主要目标都是奔着“龙腾世纪”这台晚会去的,并没有注意常规的组织机构的建设和有意识的接班人的培养;异常具体明确和功利的方向使得效率很高,却也使得一个具有长期性继承性的社团文化和氛围没有能够酝酿出来。而“龙腾世纪”晚会结束以后,王茵由于马上面临大四就业等一系列现实的问题而不得不抽身离去,以前辛辛苦苦打下的地基和搭建的架子由于有序组织的缺位再次被时间淘空,使人不得不感慨个人的力量可以何其强大,而对个人力量的依靠又是何其脆弱。在时间的洪流中,这一声华丽的爆竹响过,感伤的回音许久不散,落寞了多少晨雨人动容的耳朵。

三、春天的冰河纪等待

冰河纪这个名字乍看上去确实显得多少有点耸人听闻了,但是比照晨雨人当时所面临的困境和他们真诚的努力,却并不那么夸张。当然,这是晨雨的成长史,于晨雨而言,这段期间可谓冰封,但是于整个学校的话剧舞台而言,情况却又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华师的话剧界迎来了自她诞生以来最为繁荣和鼎盛的第一个春天,晨雨的缺席并没有影响这个姹紫嫣红的季节热闹喧哗的开场,——虽然这个春天的到来或多或少是因为“本是同根生”的两大剧社颇为针锋相对的竞争这一多少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原因。

正如前文所言的,勾沉剧社的出场本身固然轰轰烈烈,但是于当事人而言,这个分娩的缘由和过程却是痛苦和不愉快的。也正因为如此,勾沉如同一位性烈的少年,一上来便摆出了要和未名决一高下的架势,——几乎只要未名有什么活动出台,勾沉总是会在同一时间推出性质相近、但显然因为有备而来而声势规模更加浩大的活动,专场演出的档期也总是巧合般地卡在一处。——每一出手,总显出锐利的针对性和迫人的气势;而未名自然也明白来者不善,丝毫没有睦邻友好的心情。于是双雄逐鹿的历史自此拉开帏幕。在未来的一年多内,这两大剧社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轮番轰炸空前地幸福了华师观众的眼球,带着些许怄气性质的竞技大大推动了华师话剧水平的进步,从剧社整体运作到表导演水平的大踏步前进使得华师的戏剧天空从此真正开始绽放出自己独有的光彩。

两大剧社势均力敌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虽只是“离家出走”的一部,但是《家》剧组却汇集了当时华师最优秀的一批话剧人,毕竟羽翼已丰。生力军方面校内份额最大的“21世纪最贵”资源的囤积,加上“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激情和劲头,让勾沉奔将起来直是豪气干云。而未名,痼疾仍在,又因为《家》剧组的另立门户而元气大伤;但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就在这个紧要的需要团结的关口,剧社却出现了严重的财政问题:剧社是收会费的,再加上专场演出的门票收入,这个当年一统天下的大社曾积累下了一笔为数不小的资产,可是到了换届盘点的时候,却发现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财政缺口。事情拖到最后,终究还是语焉不详不了了之,一批付出过心血的老社员渐渐灰了心冷了意,黯然地退出了剧社。少了骨架的未名,终于开始走了下坡路。而与此同时,勾沉在2001年5月再次重炮出击,推出了栗文华原创和导演的剧作《燃情时节》,同时也把勾沉的第二代核心叶莉、汤松、吕薇等人推到了前台。熟悉剧社历史和看过《燃情时节》的观众应该都能够发现,这个剧目的主线就取材于和映射了未名和勾沉之间的恩怨纠葛。贴近校园的故事、精致的写实风格的表演、流畅的舞台调度,赢得了观众的交口称赞,也带来了华师话剧史上的第一次加演。一剧两演的显赫人气和朝气蓬勃的新鲜血液,让勾沉开始占据华师话剧界的头把交椅。

重归沉寂的晨雨这个时候已经大大地收缩了地盘,不仅活动范围仅限于政法学院院内,规格更降为院文艺部下属的一个文艺小分支而已,存在的任务也只是为每年的元旦晚会贡献几个拿得出手的节目而已。但有趣的是,也正是在此时,晨雨和勾沉却开始有了第二次戏剧性的交集。在中国,一切交集的起因当然是人,这次也不例外。

时值2001级新生入校的前夕,正是学校各大机构全面换血的时候。勾沉的新任社长正是在《燃情时节》一剧中大放光彩的叶莉,而在晨雨,因为当选院文艺部长,按照惯例,99级的陈江和00级的叶莉也接任了新的社长。叶莉一人同时担任两个剧社的社长,自是尽力维系两个剧社及其微妙的关系,而陈江也是勾沉诸多核心社员的老朋友了,先后几次在勾沉的专场中友情演出。但是光是社长的力量也许还不足以解释那段时间勾沉和晨雨关系的融洽,事实上,当时勾沉的核心骨干中,有足以占据半壁江山的都是或都曾经是晨雨的社员(比如勾沉的第二届社长杨奎、陈兴,和政法学院99级可称豪华的大规模戏剧军团),因为晨雨长期没有活动而加盟了其时风生水起的勾沉。因了这样人情上的关系,两个剧社得以并行不悖、互通有无,温馨的局面使得华师话剧史上唯一的一次剧社间大型合作呼之欲出了。

合作的成果便是晨雨曾赖以起家的经典大剧《雷雨》,合作的具体方式是晨雨和勾沉各出一半演员,勾沉负责戏的整体运作,晨雨搞定约1000元的演出经费(出自政法学院拨款)。经过一个多月的排练,由李博蓉导演,栗文华任艺术总监,黄涛、路丽娜、马磊、罗盛强、张沛等人出演的《雷雨》便打着“强强联手”的旗号于当年10月初给了2001级的新生们关于校园话剧、校园社团的第一个漂亮的亮相。应该说,《雷雨》的公演是成功的,尤其是其中2000级几位演员的表现,不乏可圈可点之处。但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00级的这几位演员并没有继续在剧社呆下去,而是选择了一心一意在学生会、广播台等机构发展。也就因此呢,《雷雨》的成功并没有给剧社的持续性发展留下太多实质上的累积性资源,演出的炫目光彩散去之后,晨雨的贫瘠并没有得到多大改观。当然,同样地,勾沉也没有因为这部戏留下该有的人才贮备,不过这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就在同一个月里,勾沉的另一部来头更大、声名更显赫的经典名剧《仲夏夜之梦》以更强大的演员阵容和更磅礴的宣传气势扫荡了华师的话剧舞台。这部由陈兴导演,栗文华任艺术总监,陈兴、陈章、舒鸣柳、陈江等人出演的大戏挟着莎士比亚的大气,在《雷雨》的基础上更上层楼,叠加的指数效应将勾沉当然地送上了高峰,一时间无人可挡,牢牢地坐稳了执牛耳者的位置。在随后的很长时间内,在华师观众的头脑中,勾沉几乎成了华师校园剧社的代名词。

虽然低调得几乎默默无闻,但晨雨的脉动还是顽强地继续着。01年的招新,晨雨是在院内进行的,方式是文艺委员的口头通知,甚至连海报都不曾有过。面试的过程是多少有些寂寥的,但是毕竟,这次的招新没有让陈江和叶莉放弃坚持下去的希望,因为至少,他们发现了两块可待雕琢的璞玉:邓哲和褚觅,——虽然是图着方便和免费的由头来的,这两个人后来却成为晨雨第一批在剧社呆满了四年的人。就在面试结束的第二天,叶莉便带着李姝芳的原创佳作《我的家教》找到了邓哲和褚觅,同来的还有勾沉另一位来自武大的演员张涵,排练就这样开始了。一个星期之后,这个小品在校第十四届桂子节艺术节曲艺器乐大赛上战胜了余创华、陈兴、罗盛强等诸多前辈,懵懵懂懂地夺得了第一名。此后的一年多内,这个小品分别以政法学院和勾沉的名义在校内外反复演出十余次,并于2002年11月,由叶莉顶替张涵的位置,在武汉市洪山地区高校文化节文艺大赛上获得了金奖。接下来,晨雨还承担了当年法学会模拟法庭中剧情演示部分的演出任务,参加了校马列主题剧汇演大赛等活动,在那年的“相约晨雨,祝福平安”政法学院元旦晚会中,邓哲第一次尝试了小品的编剧和导演工作。也就在这些看上去只是小打小闹的过程中,晨雨这个概念被继承了下来。

晨雨能够在几乎被遗忘的境况下捱过来,与叶莉和陈江的不懈努力是分不开的。几乎晨雨01年所有的活动全是他俩在奔忙,叶莉带着邓哲和褚觅熟识了学校的话剧环境,而陈江几乎每周都会去邓哲的寝室长谈剧社的发展问题。因为叶莉的苦心平衡,让晨雨的社员们总还有活动参加总还有方向学习总还有机会锻炼;因为陈江的苦心维持,让晨雨的社员们几近触底的心里总有一丝纤细的东西撑着不让它落地。他们做戏做剧社的经验和全心培养后进的真诚,成为晨雨的后继者坚忍坚守的最大理由。

正如历史上那几场欲将人类置于死地的冰川期反而引导人类走向了文明一样,华师话剧界的春天让晨雨目睹了一朵鲜花应该和可以如何绽放,而自身的严寒迫使和诱导晨雨人开动脑筋去严肃思考自己所面临的一切问题。当晨雨前两次的辉煌早已尘封在历史的档案库中,在前所未有的困境中重新踏上征程的时候,晨雨这才真正迈开了走向成熟的坚实步伐。

四、面壁十年图破壁

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济世英豪的气吞霄汉晨雨的两个小接班人稚弱的肩膀当然是担不起的,可即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于当时的情境要接下晨雨接下晨雨的梦想晨雨的荣耀接下把晨雨发扬光大的使命也还是很需要些勇气的。严冬的寒气依旧还很逼人,用“一穷二白”来形容剧社的困境毫不夸张,但是最困难的还不是一穷二白,而是孤军奋战。

2002年3月某周四晚,1102教室,在全部与会人数不足十人的情况下,晨雨进行了简单的交接。在简略的回顾和总结后,陈江宣布晨雨的下任社长和副社长分别是邓哲和褚觅,然后,然后散会。整个会议在静寂中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没有程序,没有仪式,没有表态,没有掌声。在一片静寂的尴尬和寂寥的难堪下,谁都掩盖不住眼底那份怅然的落寞和心酸。可是与随后步步维艰的处境相比,这点沮丧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没有剧本、没有演员、没有经费、没有名气,无人知晓、无人问津、无人理睬,每天都有大量放弃的理由提供给这两位方才大一的青涩继任者,后来更曾被栗文华直接邀请以副社长和秘书长的身份加盟勾沉,所幸他们的韧性和信念并未因此而动摇。期间也有一次小品大赛、一次曲艺器乐大赛和一次迎新晚会,晨雨一共排演了四个小品参加,除了一个半原创性质的剧本,本子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各地搜寻来的,导演自是自己担纲,而所有的演员则都是从自己的同学中生拉硬拽骗过来的。排练磕磕巴巴,演出也只能说是并不寒碜而已,演出结束之后也就结束而已了。

问题不在于解释现状,而在于改变现状。晨雨的两位继任者在仔细地分析了校园社团的特点之后发现,现在学校的学生社团基本上都还处于没有完成原始积累的初级发展阶段,突出表现为几乎所有的社团都还处于并长期停留在“强人领导阶段”,严重依赖强力领导,往往是现任社长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社团的状态。那么,这种状况具体到剧社上,就在于剧社的实力基本上取决于社长、导演和编剧的实力,如果一个剧社有一个好社长、一个好导演和一个好编剧,那么她就具备了成为一个好剧社的核心竞争力。基于这样的认识,再出于对自己多少有点“无知者无畏”的自信,邓哲和褚觅坚定了克服困难的意志,并决心将剧社当作自己的事业来做。那么首要的任务理所当然地便是充实和提高自己了。直到这个时候,他们除了一些关于舞台的模糊概念和肤浅经验以外,还几乎是一无所知的。为了尽快地锻造自己,除了大量地速食性地补充理论知识和书本经验以外,更不放过任何一次可能的学习机会,尤其是对大戏的组织运作和舞台调度的学习。正好当时勾沉的灵魂人物栗文华抽调了勾沉的几乎所有戏剧骨干来重排第二版《燃情时节》,准备在华科(其时栗文华已考入华科读哲学研究生)演出,于是只要一有时间,邓哲便一准会出现在《燃情时节》的排练场。而褚觅此时也已早早地加盟了由叶莉掌舵的勾沉大戏《倾城之恋》剧组,饰演白老太太。而这些事情的真正意义还在于,晨雨人从此真正融入到了全校范围的戏剧圈子中。

无论大小演出,每次都要临时到处寻找人手,反复的手把手入门示范,这样的重复是辛苦和容易疲乏的,更是无奈的。要做事,就要先把人盘活。这些经历让这两个光杆司令切肤之痛地体会到,拥有一支自己的嫡系部队的重要和迫切——没有社,剧永远是缺少根基和易于夭折的。为了尽量打开剧社的格局,邓哲和褚觅奔波在学校的各个演出现场,希望能结识优秀的戏剧爱好者、结交朋友和伙伴。这样的努力是有成效的,之后晨雨多次演出的成功都有耐于这些朋友的支持;但仅仅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剧社的发展需要更加强有力的支持。为了获取更有效的资源优势,邓哲决定竞选政法学院的文艺部长,并竭力争取政法学院院方的支持。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一来自官方的行政支持对于晨雨中兴的启动是裨益颇大的,特别是在晨雨的宣传、后勤和演出经费等软肋问题的解决上给予了关键性的帮助,填补了那最短的几块木板。而晨雨之前的起起落落让人更加相信,仅凭一院之力是很难保持一个社团的长兴的,要把社团做强就必须海纳百川,在网罗本领域人才方面拔得头筹。于是,经过沟通与协调,晨雨便和政法学院文艺部脱钩而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组织,并在进行了一些机构设置上的调整之后,进一步挂靠在了校社联的旗下,从此成为一个真正全校性质的团体。

在这里必须插进来提及一部重要的大戏,以后故事发展的诸多线索皆发端于此。2002年的戏剧舞台是贫瘠的,整整一年只有一部《倾城之恋》可以慰籍华师观众寂寞的眼球。《倾城之恋》由张奕创作第一版剧本,叶莉执导,李昂、陈曦等主演,由于《燃情时节》对主力资源的占用,整个剧组除叶莉之外全是新手,其中大部分为大一新生,这对一出年度大戏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自02年3月起始,艰难的排练历时七个月,途中遭遇三次大换血,更在预定演出日期前一个星期被紧急叫停,剧目一度难产,剧本与演员阵容前后历经三个版本,成员关系错纵微妙,更直接与勾沉和晨雨两大剧社的今后结构与发展走向紧密相关,其中之纠葛纷繁复杂,一言难尽。时值02年8月中旬,《倾城之恋》的第三版剧本已由栗文华和杨雯联手拿出,剧组于暑假后期再次集结,准备收拾旧山河。此时第二组演员阵容又已流失过半,甚至在离上演不足一月之时还有演员退出,在这种情况下,晨雨的邓哲和杜雨花相继进入剧组。10月中旬,时间漫长却准备仓促的《倾城之恋》终于在爆满的科学会堂正式上演了,很多观众站着看完了三个小时,场面的热烈给了全体演职人员最大的欣慰。虽然她得到的回报与投入并不成比例,但这一呕心沥血之作还是得到了高度的肯定和赞誉。而这部戏的奇妙之处还在于,剧组的成员们多数成了至交好友,而他们之后却更多的是因为和以剧组而不是剧社的名义联系在一起。

在02级新生热闹地挤满了校园的时候,将要在第二个月迎接他们的《倾城之恋》显然将是一记重磅炸弹,而晨雨因为已经两年没有可以摆得上台面的大型活动了,加之各种资源严重匮乏的现状,晨雨人非常明白即将到来的招新将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能否活着走过2002直接取决于起点线上的形势。为了不雪上加霜,为了能起死回生,为了建立第一支常备军,邓哲和褚觅煞是费了一大番苦心。他们首先确定了平民的路线和低调但不低沉的底色,决定继续晨雨历来不收会费的传统,然后将整个招新工作分为两次,第一次的任务被确定为首先把政法学院的地盘巩固下来,而其中的主要手段则是“假此公济彼公”,邓哲尽可能地滥用了其小小的部长职权:筹办政法学院若干年来唯一的一次迎新晚会,在迎新晚会的整个组织和演出过程中,以及在军训期间的“新老生交流会”上,大肆地宣传了晨雨和晨雨的招新;然后抢在国庆放假之前,以行政通知的形式,让各班文艺委员组织文艺活动积极分子参加晨雨的第一次招新宣传会,并现场登记报名和举行了招新面试。这么一大通周折下来,虽然成果算不上十分丰硕,但是事实上,之后一直忠实地呆在晨雨并为之努力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次招新进来的。相形之下,第二次招新即校社联集体招新的时候则艰难尤甚。本来剧社就已无人手可调用了,偏偏这个时候褚觅的同学张玉涵单枪匹马成立了三叶草漫画社,而褚觅作为创始人之一出任其副社长,整个招新过程中都在漫画社奔忙。于是,邓哲硬着头皮请政法学院宣传部帮忙画了一张招新板报,又请自己寝室同学帮忙抬桌子抬板报、去招新现场守摊子以壮声势和接受报名登记,再请了五六个戏剧界的前辈师兄去帮忙面试,最后靠着“免费”的招牌好歹招到了三十余人,虽然这一批社员最终大多无疾而终流失殆尽了。

不过故事并不总是那么令人丧气的,造物主总会以某种微妙的方式给不放弃的人以希望。这次招新虽然社员招得并不多,却出人意料地招到了一个副社长,这一不无偶然的遭遇在很大程度上改写了日后华师剧社的格局,——生活往往这么富有戏剧性,很多事很多选择在当时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结果却是大相径庭。这个新进的副社长雷志龙本是勾沉的小品部长、在《倾城之恋》中饰演三爷,却因为各种私人的和非私人的原因而在最后关头退出了剧组退出了剧社。晨雨第二次招新的时候,正值此兄百无聊耐苦闷异常,离开了剧社却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戏剧离不开戏剧人了,当他游荡在社团招新点而碰上邓哲时,便向他诉说了自己骑虎难下的窘境。于是邓哲热情地邀约他过来晨雨一起干,并当即给了他副社长的职位。就这样,晨雨的第一个铁三角领导集体终于成型,从此掀开晨雨历史崭新的一页。

“三”总是与稳定联系在一起,三颗年轻活跃的心碰撞在一起总是会有许多火花。雷志龙的加入大大增强了晨雨的底气,振奋了士气,提高了在人力资源上游刃有余的可能性。为了尽快走上正轨,三个人总是隔三岔五地聚在一起长谈剧社的问题探索剧社的发展之路,在一个又一个白天夜晚的消磨中,许多概念慢慢浮出水面清晰起来,而创造一个晨雨时代的渴望开始充盈了胸膛。第一学期的任务被确定为培养新血、积蓄力量、稳定队伍,招新结束之后,新社员培训便马上开始了,培训每周四晚进行一次,由三个人轮流上课,并请剧社和广播台的一些前辈前来进行相关方面的培训,历时共两个多月。在这期间,“晨雨之家”宣告成立,定期组织经典话剧观赏活动和各种聚会。

世事沧桑多变,却难以逃脱历史的轮回;而当往事悄然走远,留下的是清澈的心。正如“晨雨之家”题头辞所言:“年轻没有失败,亮出自己风采!——这是一种理念,这是一种精神:他让我们的个性张扬,他让我们的激情飞越,他让我们的朝气蓬勃,他让我们永不言败、永不放弃,他让我们永远都是活泼泼的!正如那清晨的雨露,一切的生机、一切的希望皆因我们而生!晨雨,我们的家我们共同爱护,我们的事业我们一起开拓!”虽然很清楚万里长征这才踏出了第一步,但是晨雨人已经决定将不再惧怕和顾忌前方的任何崎岖坎坷,一心要听到姗姗来迟的花朵绽放的爆裂声。

五、暮色苍茫看劲松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如果一个集体有灵魂的话,她的灵魂何以可能?如果一个社团有文化的话,她的文化的根基是什么?一个团队应当有着怎样的行为方式和价值追求,才能走出自己旗帜鲜明的路?虽然缺少前辈的指引,但是在对这些问题的追问和思考中,晨雨三子逐渐成长起来,开始有了自己的行动逻辑和行事理念,并终于奠定了晨雨完全不同于勾沉和未名的另一条路线另一种风格。

要运营好一个团队,起点是要找到她的宗旨和她的成员的目的。剧社存在的意义为何?社员加入剧社的意义何在?剧社作为一个独立的实体,她的需求和她的成员的需求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要摆脱社团兴衰的“历史循环周期率”,第一步便是将决定社团强弱的概念从社长扩展到所有剧社成员身上去,社员强则社团兴,那么如何让新社员成长起来?社员的成长只是其必要条件,却远远不够达成充分条件。那么,在此基础上,如何才能让大家凝聚起来成为一支具有高度战斗力的队伍,共同完成眼前这一项艰难的事业?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晨雨三子始终有一个首要而简单的出发点,即剧社能给社员们什么?很显然,作为一个民间营生,她给不了社员任何实在和实质性的利益,那么,尤其是在剧社一无所有的时期,我们能给社员们些什么呢?如果我们现在还给不了他们荣耀和自豪,那么就至少给他们友谊和归属感吧;如果我们现在还给不了他们个人发展机会,那么就至少给他们青春的历练吧;如果我们现在还给不了他们成就和自我实现,那么至少就给他们知识和能力上的进步吧。晨雨的一切行动和探索就围绕着这些主题展开了。

一种良好而持续的氛围对于团队的成型是至关重要的。在晨雨的第一次社员大会上,晨雨三子便开诚布公地坦白了现在开始的是一场艰难的创业,晨雨并没有动人的声势,相反还面临逼仄的困境,自己也还青涩和稚嫩得紧,很可能一开始给不了大家太多的东西,请大家谅解。之后一有时间和机会,便组织力所能及的集体活动,让成员们尽可能地打成一片。在全过程中,始终将问题摆在阳光下,分析解决之道、不断地强调坚持、反复地激励、给予适当的压力,希望与大家一起承担起团队责任。按照最初的设想,新社员培训结束之后应该是有一次新生专场的,但是随着培训的不断深入,各种问题不断暴露出来。晨雨三子认为新社员的水平还达不到专场演出的要求,决定暂停新生专场的准备,将其押后到第二个学期。并在随后与社员们进行了沟通,晨雨现在还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但是从第一个专场开始,就有可失去的东西了,所以现在最需要做的还是韬光养晦,决不能急功近利砸了招牌。作为变通的折衷,学期末的时候将在剧社内部举行一次小品汇演。晨雨三子找来六个小品剧本,尽量让每一个社员都有参演的机会,于是在每天中午的一号楼大厅,排练开始了。这个时候勾沉和未名的新生小品专场相继推出,虽然这两个专场让三子更加坚定了仓促上马只会适得其反的想法,但是很多社员终于耐不住了寂寞纷纷离去。

一个月的默默排练之后,在萧瑟的寒风中,剧社内部小品汇演在冷清的1102教室悄悄地进行了。之所以说冷清,是因为开始时的一教室人到这个时候已只剩下寥寥十数人了。演出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而演出结束后的总结却长达两个小时。在之后的政法学院元旦晚会上,其中的三个小品走上舞台,第一次体验了灯光和感受了观众的笑声与掌声。随后的第二个周五,正好是圣诞节。圣诞聚餐,火锅腾起的热气漫溢了整个包厢,扑扑地刺痛了眼腺温暖了满满一桌人的笑声;餐后K歌,音轨跳跃的旋律共振着所有人的神经,烘烘地激荡着心弦拥挤着房间吵闹的欢愉。剧社不再一贫如洗却仍然身无分文,于是跟往常一样,由三个社长贴付其中最大头的一笔开支,剩下的由大家AA分摊。其中值得一提的还有改名风波,培训开始不久便有新社员提出剧社的名字不够响亮和有特色,三个负责人也希望有个更大气的新名号,于是改名一事便正式提上了日程,开始征集好名字;可是等到各方面条件成熟,改名动议正式启动时,社员们却都已经对“晨雨”这个名字有了深厚的感情,不想再做改动了。于是动议终止,“晨雨”这个名字继续作为大家这一共同精神家园的称呼。

当2003年终于踏着历史的烟尘大步赶到时,所有人都祈祷着她会带来一阵清新的风。战士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没有金铁交击霜刃也会蒙尘锈蚀。现在,所有的晨雨人都在等待一场真正的演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专场,一次标志着晨雨在蛰伏已久之后再次崛起的机会。这个学期所有的工作都将围绕着这个中心而展开。而在大规模的正式出击之前,一块练兵的骨头掉在了晨雨人的怀里。机会终于垂青了有准备的头脑,之前的广种薄收在此总算有了回报。由恒安集团赞助,校女生部定于3月底在科学会堂举行一次女大学生心理问题《心灵鸡汤》专场演出,以主题剧和专家点评、现场咨询相结合的形式进行。在联系其他剧社和演出团体不顺利的情况下,校女生部找到了晨雨,希望合作完成此次专场。晨雨自是求之不得,当下接下了这个活计。可当校女生部几经辗转最终将合作对象确定为晨雨的时候,离专场的预定演出时间已仅隔一个星期的时间,而除了一叠调查报告之外,无任何信息和资源可供调用,一切都还是零。对于一场时间长度为一个多小时的演出来说,在短短一周之内,要完成从编剧到执导,从排练到演出的全部工作,难度是惊人的;更何况当时三个负责人全都在为本学期的独立新生专场而奔忙,根本无暇顾及此事。可是被激发出战斗热情的02级社员们充分展现了他们的潜能和实力,成功地创作了四出校园原创短剧,漂亮地完成了全部任务,一周后的演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收到的效果好得他们自己都想不到。《心灵鸡汤》片段还参加了随后的“社团文化节”开幕式,收取了那场晚会中最多的掌声。校团委和恒安集团为了奖励晨雨当天的优秀表现,更赞助了晨雨两百元钱的活动经费,晨雨从此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第一笔资产。当天晚上的聚餐,晨雨人的兴高采烈几乎冲破那个小小的包厢,大家为第一次创作、第一次演出、还有第一次属于剧社的财产而激动不已,但是这次聚餐还是AA的传统,——大家都舍不得动剧社历经艰辛才得来的“第一桶金”。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场真正的战斗缓缓拉开了帷幕。机缘来得总是很偶然而巧妙,正当晨雨三子为了新生专场而四处搜寻和挑选剧本时,文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学生们也正在为了他们的年度特色活动“原创话剧展演”而寻找合作伙伴。因着共同的朝气和对戏剧的喜爱,双方一拍即合,迅速开始为这次活动的联合筹办而开动起来。3月上旬,双方谈妥了分工协作的部署和时间进度表等合作事宜,并从戏影同学创作的三十多个作品中确定了四个用以演出的优秀剧本和相应剧目的导演;3月中旬,在剧社内部举行了动员大会暨编剧演员交流大会,并现场挑选了一部分演员;3月17日—19日,面向全校招聘演员;3月21日,四个剧组正式成立,并随即进入排练期;4月上旬,详细的演出执行计划出炉,以打造华师史上最精致演出为努力目标,确定了灯光租借、布景设计、宣传册制作、剧照拍摄等具体方案,并预定于4月24日在科学会堂粉墨登场;4月12日,前往北门一家数码摄影馆拍摄宣传剧照;4月20日,全部杀青,开始准备宣传板报和门票印刷,一切皆妥,只待上演;4月22日,因为SARS肆虐学校宣布停止一切大型活动。因为勾沉和未名当时并没有演出计划,如果如期顺利上演,那将是本学期唯一的一部大作和大型话剧演出,不料却在最后的关头被迫搁浅,所谓好事多磨大抵就是言此了。虽然无奈之极,但晨雨人的热望并未因此而消退,因为他们分明听到了坚冰打破的那一声脆响。

人们常说人生如戏,是因为人生当中确实充满了不可知的无常。因为SARS把北京搞的一塌糊涂,所以华师的一切演出均被禁止,可真到了北京这个SARS最为嚣张跋扈的地方,雷志龙反而结结实实地过了一把戏瘾。这一切都缘起于他在“泛剧场”论坛勤勤恳恳的不辍耕耘,因了他对戏剧的热爱和才华,在论坛上结识了一帮子志同道合的戏友。正好其中一个在为了参加第三届中国大学生戏剧节而网罗好手排演他的毕业大戏,于是,7月4日,雷志龙便捏着他的手机号码只身前往北京,参加了北航未来剧社的《前往巴比伦》剧组。7月23日和24日晚,雷志龙在人民艺术剧院小剧场身着戏服出演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大戏,而这一带着些许传奇色彩的历程的意义也许一直要到很多年后才能看得足够清楚。在随后的一周内,在同一个剧场同一个舞台上,来自华中师范大学勾沉剧社的另外两出戏:现实主义剧《倾城之恋》(第二版,由栗文华任总导演,来自武汉三个不同学校剧社的演员出演)和音乐剧《向左走,向右走》(李晓宇编导,朱雅琼创作音乐)在绚烂的灯光中昂扬地惊叹了首都的观众和来自全国的校园戏剧人们。华师数辈戏剧人的努力所铺就的坦荡之途终于将华师戏剧送入了一个更为壮丽的世界,而华师的剧社也从此拥有了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活动虽然沉寂了,但人们的心却更加热烈。即使是处在休整的假期,也可以清晰地预见到下学期华师舞台上即将到来的热闹喧哗。但热闹过后往往是空虚,喧哗散去大多有伤逝。一个剧社的兴旺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更不是一两场成功的演出就能够解决的。此时一路走来已风雨起落跌宕多桀的晨雨,要想获得持久的稳健发展,除了她从不缺少的爆发力而外,更需要稳定的传承和厚重的积淀。老子说:夫治大国,若烹小鲜。要成功地塑造一个人或者塑造一个组织同样是这样,不仅需要掌握恰到好处的火候和技艺,更需要足够的耐心。惟有如此,方能乱云飞渡仍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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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玉垒浮云,且歌且行

个人必须在生命之外有一个立足点。当我们同现状保持必要的距离时,我们就会发现,无论什么样的梦想和坚持,无论她遭受现实怎样的挤压,总是会发酵的;而就在不知不觉中,一转眼,你就已经走得比以前任何时候更远了。当开满校园的桂花醇香浓郁地染甜了整座桂子山时,华师将迎来她的百年华诞,而伴随着百年校庆一起到来的是翻修过的校园神清气爽地整洁漂亮了许多,似乎暗示着这里的一切又将有值得期待的新气象。虽然晨雨人兴奋的胸中还扑腾着好些忐忑,但好在晨雨的整体风格在漫长痛苦的分娩期中已经成型了,这种团队的价值认同被概括为“真诚,快乐,热情”,以后她将作为晨雨人精神归属的一面旗帜承担起团结和号召同仁的责任。

当新学年迎接她新主人的钟铃敲响,一切的如火如荼早已蓄势待发了。因为这个学期的工作安排很密集,为了让每一项重要的工作都有足够的缓冲来处理妥帖而不致顾此失彼,为了第一个向母校献礼,也为了避免和学校其他庆祝活动的档期撞车,剧社决定尽快将专场拿出来。开学伊始,各剧组旋即投入排练,剧务组也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准备工作,忙碌的时候,大家都显得豪情万丈。虽然这是晨雨沉寂已久之后第一个专场,竟也卖出了四百五十多张票,满满的剧场座无虚席,气氛安静而热烈。9月19日,《“九月有戏,晨雨演绎”校园原创独幕剧汇演》终于在科学会堂刚安装的新灯光下正式亮相唱喏,向华师观众和戏剧界郑重问好,从此登堂入室。整个专场由四出独幕剧组成:《约会》(资小玉编剧,欧阳秀英导演,孙勇星、孙静、雷志龙出演)、《爱情是什么》(彭雯编剧,褚觅导演,郭锐、陈雪出演)、《告诉我怎么办》(欧阳秀英编剧, 董小丽导演,陈清政、蒋冰、张竹、胡晶晶出演)和《小青》(程琦编剧,邓哲导演,杨雯、董媛、李春亮、雷志龙出演),四个剧目各有特色、亮点不断,评点起来可圈可点之处随手可拾。其中的很多套路在晨雨今后的演出中得以沿袭,比如邓哲的主持和固定的灯光音响摄影师等,尤其是第一次演后谈交流会,和第一次统一社服+统一口号+宣传册+剧照+板报的宣传方式等多元手法的运用,对于使晨雨的鲜明锐气深入人心有着深远的意义,其中的许多元素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华师日后的演剧模式。顺利且成功的处女秀之后,大家浩浩荡荡开去玩通宵“庆功”。在女生宿舍19栋下面,十几号男生疯狂地一起呼喊一个女生的名字,放纵地齐声高声歌唱,而这只是为了叫她同去吃饭同去K歌同去看电影,只是因为她是剧社的社员。那个嚣张和浪漫的夜晚欢纵得是如此放肆和华章,仿佛一生的激扬就在这一刻喷薄挥霍,仿佛幸福的模样就此全部抖落开来,而那一夜也必将是所有经历过的人都终生难忘的美好。圆。

剧已终,人不能散。因为在军训期间上演,新生这个观众群体的缺位使得晨雨错过了与她最有潜力和最需争取的支持者照会的机会,——虽然因为勾沉随后在大学生活动中心上演的两部从北京归来的大戏《倾城之恋》(此时栗文华已离开勾沉,由赵海明全权负责)和《向左走,向右走》都将票价定在了四元这个罕见的高端而多少抵消了一些这方面的影响,紧接着到来的招新仍是个颇费气力的骨头,何况在这之前晨雨还要首先完成换届。换届绝不是简单地提一拨负责人上台这么单纯的问题,它直接关涉到剧社今后的性格和走向,以及社内外部各种人事和组织关系的协调问题,于团队发展的影响深远而隐晦,颇为令人踌躇。从上个学期末,晨雨三子就已经开始为换届的事情而发愁了。从私下在社员中进行的民调来看,大家都希望现任的三个负责人能够留任一年,但这显然是不大妥当的:要摆脱“兴衰周期率”就必须建立起一整套充实合理有弹性的梯队,以解决好经验传承和积累的问题。——在大多数校园社团中都不难发现,往往前届社员历经艰辛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刚刚摸索出一点东西就该退役了,而由于常规和系统交流的缺乏,届与届之间的断层几成必然,于是除了传说中的荣誉,他们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财富。新社员不得不独自面对一个空架子,顶着名叫“荣誉”的压力再次白手起家。在这样的情况下,上下届之间只是字面上的传承关系而已,而社团也就永远停留和重复在那个众声喧哗的热闹游戏中而难以跨越新手入门的初级水平。——因此,继续留在剧社尽心做事发挥余热充当幕后黑手义不容辞,而继续前台作战则不甚明智,新社员必须上来一部分。但这个挑大梁的新旗手应该是谁则似乎更难抉择。02级社员中各方面表现最为突出的是董媛和陈雪,两人同属演技出众、能力出众更兼样貌出众的佼佼者,性格特点、行事风格和气度人脉各有千秋,都是当仁不让的社长人选;但是也都让人有一个忧虑:她们都太忙了,身兼数职,公务繁杂,难免顾此失彼。而作为一个好的团队领导人,管理能力有时候并不是最首要的要求,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晨雨,要真正成熟起来需要通过前后若干代不间断的累积,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把前人已有的炉灶坚持烧好烧旺烧成牢固的传统。扰乱人们思想的不是事件,而是对事件的判断。究竟这两个伯仲之间的候选人谁更适合指挥这艘刚刚进入深海大洋的航船呢?这件事情虽然确然烦恼,另一个机缘却阻止了这烦恼的继续和扩大。因为去北京参加大戏节的二十多天经历,让雷志龙对戏剧萌生了许多新的热情和新的想法,他急切地渴盼将这热情这想法付诸实践,在这种情况下,他表示希望继续在剧社负责人的位置上呆一阵子。于是问题迎刃而解,雷志龙担任晨雨新一任社长,董媛和陈雪出任副社长。就这样,邓雷褚三子将自己手中的火炬顺利地传递给了更年轻的一届,他们或许是剧社历史上政绩最少的一个领导集体,但是他们的知难而进、他们的团结兢业、他们的融洽默契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邓哲坚定大气、雷志龙热情灵活、褚觅细腻周全,这样的组合至今仍叫人怀念。

健康状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新陈代谢的质量,新的战斗团队迎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招新。准备会上,有社员提出今年应该像其他剧社一样收取会费以解决剧社的财政困难,但是大家在讨论之后最终否决了这项动议,因为她不符合晨雨的宗旨:社员们进入剧社以后,虽然都可以参加培训和集体活动,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登台演出的机会,而演员们也并不全是剧社的成员,如果入社时就一刀切地收取一笔会费,并不公允;剧社的经费还是应当收入靠门票,开支靠节俭,如果实在有赤字,也宁愿让享受了演出机会的剧组来垫付。何况,收取会费还涉及到和社联的财务分割等颇费周章的问题。就这样,以“和我们一起成长”为主题、以免费为卖点的招新在雄壮的《国际歌》中招呼了雀跃的新生。这次招新的成果是丰硕的,无论是在规模效应上,还是在面试过程中涌现出来的潜力新星的数量和质量上,其处处开花足以让人欢欣鼓舞、并有理由为晨雨的未来踌躇满志;而且,由于晨雨从游击队到正规军的转换,勾沉和未名不得不重新估量这块“免费”招牌的分量,就在招新第一天快结束之时,迫于形势压力,勾沉和未名终于也双双挂出“免费”的牌子,从此,华师的所有学生加入任何一个剧社都可以享受到零会费制所带来的实惠了。

招新结束之后的培训是另一个值得一提的亮点。其时,雷志龙在北京学习到的先进训练方法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同自己的经验和书本上的理论知识碰撞出了好些新鲜的火花,他决定将他们结合起来,在剧社实验全新的培训机制,这样,一个独特的、以游戏互动为主要方式、以打开成员的想象力感知力表现力为目的的“表演工作坊”将晨雨鲜明的风格刷进了练兵场。而甚至还在招新之前,另一场战役的前哨已经吹响。10月12日,星期日,天开始转凉,《天上人间》正式开排。先锋剧《天上人间》由《东方时空》编辑尹韬创作,堪称国内少有的几部较好又叫座的经典原创,尤其是文本,妙语连珠、笔力透纸、嬉笑怒骂、入木三分,无论是题材结构还是行文手法,都叫人拍案叫绝。更巧的是,其对演员的表演功底要求很高、但对剧务场记却无甚要求,正好符合剧社人财物力的现状,于是她被迅速选定为剧社的年度大戏。11月21日的科学会堂绝对是一个节日,沸腾的人气和氛围让爆满的剧场的温度达到了顶点,观众开怀的欢笑和热烈的掌声如此令人陶醉,膨胀和欣慰了晨雨人的幸福。一周之后,《天上人间》(雷志龙导演,雷志龙、郭锐、陈雪、董媛出演,施素雅、汪川玉、寻觅、刘翠演唱主题曲)在华师观众兴奋而期盼的眼光中再次隆重登场,展现了又一次锦绣的华丽、缤纷的盛典。两场演出一共卖出了一千三百多张票,社员们加了三次座搬光了科学会堂所有的椅子还是不够用,所有的角落都挤满了热情的观众;而在演出结束之后,持续了一个小时的座谈交流会竟很少有人退场,大家踊跃发言、一起守着这份欢腾激奋直到最后一刻。这样空前的成功为晨雨竖起了第一座丰碑,也让晨雨一时之间声名鹊起跻身一流从此被人们牢牢记住。每兴一利,必有一弊。也正因为这出戏,让晨雨和勾沉的蜜月期彻底终结。因为《天上人间》最初是由勾沉引进介绍给华师的戏剧同人的,而晨雨的剧本也是雷志龙照着从赵海明处借来的光盘打出来的。因此勾沉在演出前提出该剧本为勾沉所有,外剧社不能使用、或者须以联合制作的名义,但晨雨认为该剧的著作权与勾沉无关,拒不接受。于是在剧目上演前一周,勾沉以“经典戏剧欣赏”的名义播放了原版的《天上人间》光盘。这件事情使得两大剧社公开的决裂无可避免,而忽然激烈地针锋相对起来,一个互动共享的大戏剧圈被不无遗憾地割断了。

虽然在众多热忱无私可爱的晨雨人的任劳任怨中,颇有些自由民主散漫无忌气质的晨雨终于强大了起来,但,路永远只是在我们的脚下才得以延伸。当2004年4月3日晨雨人在社团文化节开幕式上穿着整齐的社服齐声高唱《晨雨之歌》(晨雨社员向航的原创作品)时,所有人都明白她前进的脚步从未如此坚实、她执著的追求永远不会停下。

七、更上层楼三春闹

尼采说:重要的不是永恒的生命,而是永恒的创造力。在不停息的创造中,永远即是处处,处处皆见永远。在“处处”与“永远”之间,不存在调和的余地。当一个高峰耸立,夕阳西下便似乎已是不可避免的结局;而要想逃脱这一宿命,唯一的方法便是另一个高峰,为此,我们只能无止境地上路、无止境地攀爬。更何况,晨雨的前景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可根基却还甚浅,尚未成年何来而立,没有足下的跋涉焉敢妄谈目穷千里之望?在表演培训在卖票迎宾在集体看戏在大冒险在聚餐K歌在设计社服在排练社歌在一切起眼不起眼的活动和细节中,晨雨的氛围和理念被淋漓尽致地发挥和继承、剧社的新生团队被充分地调动和融合,但是他们也几次抱怨缺少足够的老社员的指导,使得自己的摸索茫然而没有目标感。雷志龙知道,得真刀真枪地走一回,才能让他们体味到戏梦人生的魅力、体察到共同成长的轨迹、体会到选择戏剧和剧社的价值、体验到自己和晨雨血脉上的缘分。又一个青春激扬的故事开始了。

凝集全社半年多的辛勤劳作、三个剧组几个月的精心打磨,2004年4月28日晚,科学会堂,《我们这一帮》新生专场,晨雨新血在攒挤的华师观众面前第一次集体亮相了,纯粹鲜明的朝气、新鲜真实的蓬勃直接冲击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和心灵,领受了实实在在的喝彩和感动。题材颇为敏感的《娃娃》(雷志龙编剧,董媛导演,罗贞贞、王东君、樊玉亮、程路出演)对残酷现实的直面、平实之中见功底的《心灵的面具》(陈雪导演,王尧颖、尹娟、冯波兰、杨帆出演)对勇气的思考对弱者悲哀的体恤、朴实无华原生态的《有雷无雨》(雷志龙编导,娄海滨、秦潞、邹林峰、王敏思、孙靖、雷超、田智广、罗艺、雷志龙出演)中梦想与生活无奈的碰撞,三出以大学生为主角以大学生活为视角的校园戏剧虽没有宏大叙事雄浑震撼、没有浓妆艳抹一唱三叹,却以她平凡的细腻和感动、朴素的真实与诚恳把那个晚上撑得如此饱满,把感动的细细品味留得如此绵长。专就新生专场而言,她无疑是华师戏剧界历史上最好的一个新生专场,无疑值得了现场观众在交流会上所给的赞誉,也无疑对得起坚持低端价位的晨雨的第一次三元票价。当然,严格分析起来,三个戏的瑕疵也是显而易见的:《娃娃》叙事的单调、《心灵的面具》节奏和张力的欠缺、《有雷无雨》结构的粗拙,但是这些瑕疵却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这场演出的风格和主题,在这样的风格和主题下,技巧不再重要,而活泼泼的青春的灵魂与恳切的思考和感动才是观看她们体察她们喜爱她们的理由,更何况这些表达还带来这么多的启发空间。籍由这次演出而被推上前台的新一代骨干们阵容整齐的表现则颇让人惊喜,作为一群第一次接触戏剧的新人,无论是表演还是运作或是热忱本身,他们可圈可点的亮处都确实多了一些,让人满怀信心和期待;但更重要的意义还在于,在这个过程中,晨雨一直在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发出自己的声音,将“真诚,快乐,热情”的风格和“简洁、直击人心”的路线落到了实处,在朝向真正大剧大社的路上,这一步踏得稳健而扎实。

伴随着晨雨势头强劲的发展,她的成员们也在不断成长,特别是迅速地成熟起来的雷志龙,这个戏痴因了他对剧对社的狂迷和灵感而终成晨雨人的某种标志和头号旗手。在晨雨从中兴到稳固的全过程中,雷志龙付出的心血和汗水是非常巨大的,他甚至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做剧社而辞掉了美术学院学生会主席之职,其心志其投入从这一罕见的举动中便可见一斑。但是组织壮大之后各种五花八门的繁重工作却也让他疲惫不已,他希望将剧社的日常运作交给斗志旺盛的下一届,自己则腾出力气来专心做戏。于是紧接着《我们这一帮》的专场演出,换届工作在落幕之后随即开始。此时,董媛已定下将于下学期作为交换生赴韩国留学,陈雪便责无旁贷地当然接任了社长之职;而经过自愿报名、组织考察、民主投票和就职演讲等程序,三个副社长风风火火走马上任了,邹林峰主管演剧、樊玉亮主管内外务、田智广主管宣传,由于在接下来的一年中陈雪因为繁忙的个人事务经常无暇顾及剧社运营,剧社的主要工作几乎全都落在这个新的铁三角身上,虽则青涩,但他们以他们的精诚团结和顽强努力克服和跨越,让成长继续让希望继续。方始上台,他们便为了筹划《桂子山戏剧嘉年华》大型戏剧联展和筹备剧目参选第四届中国大学生戏剧节而忙碌奔波起来。

享受过2004上半年的戏剧爱好者们一定都还记忆犹新,那一年华师喧闹雀跃的舞台上并不止晨雨一朵花绽开怒放。虽然去年年底勾沉的新生专场质量平平反响冷淡,但这学期却铆足了劲一口气拿出了两出可称大手笔的精彩剧目:《绝版青春》(原创音乐剧,继续了李晓宇+朱雅琼的创作班底和模式)和《霸王别姬》(毛佳编导,徐晓哲、高晶晶、李晓宇、毛佳主演),两场演出风格各异却都光彩夺目、色彩浓烈而气象万千。这两个戏标志着勾沉彻底告别了栗文华时代,走入了另一个属于年轻一辈勾沉人的火红岁月,而华师的戏剧风景也更新了豁然开朗的流丽灯火。令人遗憾的是,跟上一次何其相似地,这个万紫千红的满园春色同样还只是本当三足鼎立中的两极的争奇斗艳,——只不过,这一次缺席的是未名。过于频繁的改朝换代导致流水的兵没有铁打的营盘,明显粗燥仓促的新生专场都要卖四元高价的急功近利导致固定观众群的流失,种种积弊使得这个有专业老师指导的老社缺乏足够的打磨和积淀而难以建立起鲜明的形象和深入的声誉,曾是无尽的繁华,如今却化作苍凉的手势;而要重温往昔的盛世辉煌再现旧日的气度威名,未名人必须坚持走过这一痛苦的胎动。

正似攀登名山大岳时的奇峰迭起,惊喜总是层出叠加。七月到来的时候,人们正准备长抒胸臆、轻声追忆刚刚落定的闪亮年华,来自戏剧殿堂的邀约却在瞬间点燃了新一轮更炙更烈的燎原激情。鸿雁飞至,晨雨的《有雷无雨》同勾沉的《绝版青春》一道双双入选第四届中国大学生戏剧节(华师这学期登台的三出戏,只有《霸王别姬》令人扼腕地痛失门票,异常惋惜)。但是旅程虽在荣耀中开始,路途却倍加曲折,浸满心酸的忧伤。当七月下旬大战前的排练在毒辣灼人的高温下顶着烈日开始的时候,挠心的人事组织问题再次出现,首先是原剧组成员出于各种私人原因或情绪问题一下子就少了三个,然后是严重的迟到早退放鸽子兼大规模的心不在焉,效率问题和团队凝聚力问题空前严峻和尖锐,排练一度处于半停滞状态,难得的机会很有可能在最后关头崩溃和流产,这种危险让大家焦灼难当。在反复的讨论和痛苦的抉择之后,剧组决定改组重构:按照原作忠于和反映生活原貌的处理原则,剧本被推倒重写,同时陈雪加入剧组。这一波三折,换了人间,新的沧桑版剧目提炼和表现了暑期排练期间的事故,删减了原有的一些人物和情节,在这样的背景和心境下,喜剧元素锐减而悲伤的气氛霎时浓重了许多,但总算是过了这道坎,挥汗如雨、苦心磨砺,晨雨战车再次轰隆隆地启动了。8月14日、8月15日晚,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小剧场,《有雷无雨》(雷志龙编导,娄海滨、秦潞、邹林峰、王敏思、田智广、陈雪、雷志龙出演,王尧颖、樊玉亮剧务)演出两场,每场观众齐声鼓掌超过3分钟,演员两次谢幕,台下近一半观众在剧场里默默流泪,幕后演员们抱头痛哭,许多人在演后谈的时候抢着表达了自己热泪盈眶的感动和喜爱,而来自社科院、中国艺术研究院等地的专家们更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出奇一致地赞不绝口。这些罕见而激动的场面宣告了“共鸣”是那晚的主题,虽然讲述的是一个无奈而哀伤、疲乏且苍白的故事,但是真实、激情、感动、执著、青春、梦想等等这一切美好的字眼却都可以在《有雷无雨》、在那两个盛会般的夜晚中找到。8月24日的闭幕式上,该剧获得第四届中国大学生戏剧节最高荣誉:“优秀剧目奖”,《有雷无雨》剧组载誉而归,并在央视三台的摄影机前留下了自己对青春无悔的真诚。连续两年两剧进京,这样卓著的成绩让许多媒体开始对华师戏剧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热情,9月中旬,湖北电视台和武汉电视台《青春之歌》栏目先后对晨雨剧社及《有雷无雨》剧组做了整版的专访和报道。为了回报广大师生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厚爱,也为了促进相互了解、加强宣传和交流,晨雨决定以赠票的方式举行一场汇报演出,9月27日,《有雷无雨》在科学会堂免费上演,再次收获了如潮掌声下热烈的欢笑与泪水,而这也是晨雨第二次一剧两演和华师史上第一个免费专场。9月29日,在校暑期社会实践先进集体表彰大会上,剧组获得校“集体三等奖学金”,剧组全体成员皆获“暑期社会实践优秀个人”称号,并作为表彰大会的压轴,《有雷无雨》再次演绎了自己认真的灵魂(就在同一天,邹林峰还得赶去中南民大参加月亮化石剧团的大戏,出演《恋爱的犀牛》中的马路),获得学校领导的高度肯定。传奇就这样写就。

完满的落幕所造就的幻觉具有强大的吸力,成就感与失落感都同样庞大的笼罩之下是很难从失真和无措中抽身的,如果不能及时消化掉背后这一切细微琐碎而真实的幸福和辛酸、收获与流失,晨时的梦同样容易在风中逐渐冷却。虽然多方筹措的年度大戏《罗密欧与朱丽叶》因为种种原因在历时两个多月费时耗力的准备之后终于夭折了,但毕竟10月底声势蔚然的招新圆满成功了,毕竟“表演工作坊”的接班人邹林峰顺利完成了新生培训(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著名戏评家、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刘平老师11月26日作客晨雨、交流指导),毕竟新的战斗团队在整合中愈发地轻车熟路起来,这些信号都是无声的欣慰,它告诉人们晨雨人已经将身后成功或失败的痕迹化为拉车看路的力量,要用行动让那一声重重的惊叹继续掷地有声。岁月流离,三春如梦;古道新途,更上层楼;自我归来,花开尘红。

八、月朗风惊,江涌潮生

无论在何处,我们都生活在不确定性之中,我们必须在这种不确定性之间做出抉择;所有选择都不可假设而往往令人困惑,但这选择的过程却使独立性成为可能、使个体得以限定和成立,并最终构成我们介入这个世界的锲子和方式。晨雨人此刻的使命是既定的,问题只在于选择如何背负如何前往;当已星垂平原阔,晨雨的选择是极力拓展自己的机会空间和可能性。虽然在新生培训的过程中,新三驾马车中的两驾都因为党校上课与剧社常规聚会时间相冲突而无法参加,导致对新社员的挖掘还不够深入,但是也在与各机构单位协作、参加各种比赛和晚会、牵头各色合作事宜的过程中开阔了视界疏通了脉络。这一切都给即将到来的又一个高潮暗暗埋下了有力的伏笔。

牛刀小试,还没来得及把脚跟站稳的2005年刚刚到来,华师本年度的第一个戏剧之夜便由《瞧这一家子》新生专场漂亮抖擞地鸣锣开场了,晨雨的又一代新血大规模出炉。1月8日晚上的科学会堂,必将在许多人的记忆中灯火通明,包括那天所有初登舞台的演职人员们和所有用心感受她们的观众们。三出独幕剧:《推销》(邹林峰导演,王翔、熊悦、贺晶晶、邹林峰出演)、《一千零二夜》(王尧颖导演,方兴、潘恺、欧阳启中、李文劲出演)、《小青》(樊玉亮导演,陈默雨、李晗、陈晓宇、梁凌哲出演),中间还穿插了一个魔术(马骕表演)和一个哑剧(雷志龙、梅铭珏表演),剧目虽都不是原创大戏,演员们的表现虽谈不上多么老练自如珠玉不断,但细心雕琢过的光华显然已经足够一道大菜,从表导演水平到宏观调度运转都已站在了门内了,是时那么多的笑声和掌声、鼓励和肯定从头到脚温暖了寒冷的冬夜充实了斑斓的校园染透了东流的时光。

头炮既响,号角已起,军线排启,狼烟腾沸,急促的战鼓预示着搭建完毕的舞台正等待着迎接一场疾风骤雨的洗礼。如果说华师的戏剧界已曾迎来过两个赏心悦目的阳春时节,那么即将扑面而来的目不暇接便显然是一个浓绿叠翠化不开的盛夏了。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面,五台皆可独力撑起一片天空的大戏连续上演,笔笔浓墨重彩、场场大千锦亮,桂子山的舞台从未承受过如此大吨位的密集轰炸,华师的观众从未享受过如此大批量的繁华精彩。勾沉拿出的两个剧:新人当道仅用11天的爱情轻喜剧《灰城》(徐晓哲导演)和全老人阵容拉练2个月有余的严格现实主义剧《七月十四》(又一个典型的毛佳作品)跟往年一样彼此迥然相异却又相映成趣;而缄默数年未出大戏的未名终于也再度出击,推出了自己的原创话剧《戏》,且不论该剧质量尚属上乘,单这破冰之举本身就足以给人惊喜和期待;最后出场的两部力作则是晨雨出品,与往常一样遍布了独有的个性和鲜明的色彩,待会本文还会细细交代。这一回是华师历史上第一次三大剧社同时现身江湖中流击水,戏香剧飞豪杰英气,荣耀了旺季的鼎盛。

灯光下的光环永远不会是生活的全部,辉煌的铸造过程多为惨淡的艰辛。从很早开始,01级的一群戏剧人们便挥斥方遒一直相约着要合出一台自己的毕业大戏,可真到了离开的尾巴掉在大家的脚背上,却总有杂七杂八的事各自扯着各自忙着,只有淡忘了曾经话说要如何,只有封存了风流绝唱的梦想。还好,总还有人一直在坚持一直在执着,他完成的某种兑现让这份遗憾还不至于触底。历经了计划中的第三个剧本的难产、一个多月千方百计折磨身体与大脑的排练后,就在抵达临界点之际,由于题材和内容过于敏感,这个专场竟然破天荒地被校团委禁演封杀了。绝望之下,剧组决定铤而走险,贴本演出。在进行了前期侦察之后,没有卖票,没有宣传,5月24日晚,《告别无稽的长夜》(原名《被伤害的青春》)雷志龙个人作品毕业专场在熟悉的科学会堂以陌生的方式悄悄发生了,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和烙着浓重的个人风格。《非花》(秦潞、李晗、郭锐、王尧颖出演)与《彼岸》(邹林峰、樊玉亮、职阳、赵巍峰出演),无奈与苦难,宽容与哀痛,爱与伤害。那一晚,雷志龙和他的戏挟着他的纠缠与挣扎、困惑与痛苦狠狠地向观众扑去,像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他们中有的为《非花》而流泪,有的被《彼岸》所震撼,有的褒赞共鸣,有的不明所以;但是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或者接受不接受这样的阴暗和尖锐,都在沉重的残酷下被迫逼视这粗暴的真实和嚎叫的思考。当然,这样的效果与这两出戏的表达张力是分不开的,《非花》中符号化的人物、台词和布景处理,《彼岸》中暴烈的视觉冲击力和笔锋突转的意象,都是极需要想象力和灵气的;而所有演员的表现都是那么恰如其分地到位,尤其是邹林峰的精彩表演简直让人惊艳。虽然三部曲只完成了两部,虽然编排上留有软肋,虽然即使这样也尚未达成预想的效果和要求,但雷志龙从来就只想要直击人心的呐喊和恸人肝肠的感动。因为光,只有通过人眼,才能称为明;通过人心,才能称为亮。

那段时期刻下的记忆是深入骨髓的,不仅仅是因为奔放的掌声灯光和华美的幕启幕落。《告别无稽的长夜》专场的走私上演,让剧社承受了空前巨大的压力,因为这直接影响到已经箭在弦上的《恋爱的犀牛》,很有可能殃及此剧的发与不发。人力物力的紧张还在其次,关键是那种弥漫在整个剧社的令人窒息的担心,反复盘算也无济于事,此举所带来的风险指数到底是多少谁都心里没谱,强烈的不安阴云笼罩下,直至演出结束,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捏着一把汗大气不敢出。——如果《恋爱的犀牛》因此受到牵连而胎死腹中,那可真是大家不能承受之痛了。要知道,晨雨人为了她投入的心血之重已经容不得丝毫闪失了:在剧组几经斟酌决定筹建之初,光女1号的演员人选就大费周章,经过导演组长达十数天的不懈蹲点、观察和游说才终于选定;两个多月高强度的排练过程中,导演邹林峰和男1号雷志龙关于表演细节和舞台调度的分歧始终难以统一,争执不断、磕磕碰碰;在预定演出时间前的最后一个星期,还有演员因个人事故突然退出剧组,不得不临时紧急换人;甚至就在演出当天,彩排现场还发生了许多如电子琴故障、灯光因停电无法使用等突发性事件;再加上千元有余之巨的成本投资和这出戏本身的操作难度。当剧组一路过关斩将冲到最后一步时,重重磨难已经让她浑身酸痛却更加割舍不下了。可庆幸的是,这一切惶恐最终也只是惶恐而已,一切害怕的情形最终也只是停留在害怕的脑海中,6月2日晚这头长途跋涉的《恋爱的犀牛》(邹林峰总导演,樊玉亮、郭锐执行导演,雷志龙、陈溪、樊玉亮、郭锐、熊悦、方兴、邬娜、徐丽晶、邹林峰出演)终于奔上了科学会堂的舞台平安抵达人们的视线,抵达的时候,场面的火爆让她多少有些讶异。小小的科学会堂挤进了近七百人,温度高得足以融化之前一切的辛酸与委屈、一切的挫败与颓丧,足够的热量和赞赏、足够的尊重和理解、足够的支持和鼓励,在这些面前,所有的寂寞都有了答案,所有的汗水都有了归宿,所有的疲惫都有了力量,所有的声音都有了色彩,所有的梦想都有了翅膀。于中国戏剧史而言,《恋爱的犀牛》是最成功的一部实验先锋话剧和经典范本;于晨雨而言,她却还格外意味着很多不一样的意义。从个人角度来说,她是剧组中很多人如雷志龙、邹林峰的启蒙教材和梦想;从团队角度来说,这才是晨雨第一部真正严格意义上的完全的“大戏”,从单个剧组的规模到舞台调度的复杂性,从现场配乐和追光的使用到舞美道具的设计,从外联赞助的联系到人财物力资源的组织,无论在哪个方面哪种程度上,都实现了晨雨的又一次突破。从这里放眼回望,虽然在演出当天仍然稍嫌仓促,许多地方都还显得粗糙,甚至一度出现过忘词滑场之类的错漏,但是发现、引领、成全、实现、感触这些带着欣悦的主题都足以让这头瑕不掩瑜的犀牛一遍遍葱茏人们回味的标象一次次悸动人们惊喜的心弦。

喷薄的释放之后,朝着舞台的方向,下一次燃点的力量再次开始累积,而这次的累积还要面对一次烙着不舍的离别。时间的光轮载着完整经历了晨雨的发展壮大的01级社员彻底告别,而02级社员也将陆续离开,火车的鸣镝告知人们晨雨的重量和希望将随着这一声长笛完全传递给下一批更有活力的青春,晨雨耐人品评的精彩将留待他们发扬光大,多少期许的目光将越过时空送他们年轻的脚步上路。学期末的时候,再三的掂量推算和反复的排列组合有了令人欣慰的结果,社长樊玉亮和副社长邬娜、陆小萍、李美龄一同组成了新的领导团队,更替后的晨雨将如何继续她风生水起的旅程?我们拭目以待。

顶着舞台的灯光认真演绎别人的故事自己的灵魂,是一件幸事也是一种不幸,因为容易沉迷虚华容易眩晕失范;而在灯光喧闹的普世狂欢中则更需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和沉着的心态,否则就会陷入集体无意识的黑洞之中。这个夏天,华师的整个戏剧圈盛则盛矣,却也普遍飘荡着一股浮躁之气。这浮躁让大家不能沉潜下来浸淫于戏剧本身,反分了很多无谓的琢磨在搏面容拼气场之类的花架子上,连票价都是一路飙高,这也使得华师戏剧界一向卓著的声誉多少受了些影响;事实上,无论是晨雨还是勾沉,最后压轴的两部大戏都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精致程度。这主次错位的偏颇告诉我们:在使用负的方法之前,须先学会使用正的方法;在达到璀璨的单纯之前,需先穿越幽暗的复杂丛林。戏的盛宴暂时地告一段落了,可故事才刚刚拉开帷幕,在接下去的情节发展中,我们的主人公们还需要在各自的底色中加入不少写实的风格。人往往需要说很多话,然后才能归于潜默;往往需要长久的潜默,然后才能清晰有力地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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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未竟的序跋

一路斑驳,一路澎湃,当行文至此,单从时间的线索来看,似乎也该暂时地落下句点了;但她魂魄的余音却附着于此,久久盘旋于顶空的呼吸,提醒我们一切尚未结束,——事实上壮阔的航行才刚刚启程。这份无法割舍的情结如此牵绊着我,让下面这些看似的题外话不得不发不吐不快,且轻轻地放置于此文的尾端,聊作归应前文的跋文,和提契下文的绪言。

诚如各位读者所看到的,本文小史耳,以为导引可也;然欲详研细考,则仍需沿文中提及之线索再行究察之,方可再现细节上之意义。既全史在胸,何以仅作小史而不为巨著耶?一则实乃时间所迫、篇幅所限;二则晨雨年岁尚幼,兴师动众未免过于煞有其事;三则作者笔力干拙、才情不逮也。前人言历稽载籍,良史必有三才:才(文笔精妙也),学(史料精熟),识(选材精当)。奈何鄙人三才皆有不济,虽意在大笔白描勾勒,然亦难尽展其原貌风华矣。余作此文,于史料选材,皆既勉竭绵薄;虽有节略,而非清单;亦不惮微才,欲使择焉虽精而语焉犹详,小景之中形神自足。然无妙笔可生花,若得借高人之文才,其幸何如哉。

因了上述的缘故,这篇文章的完成始终是与遗憾相生相伴的。这遗憾不在于边回忆边整理边成文的过程所必然跟随的诸多错漏,而在于太多值得感动值得回味的细节在这里无法书写、太多需要感谢需要铭记的名字在这里无法提及。比如搭飞机赶回来参加演出的李春亮,比如从没出演过任何剧目却一直最尽心尽责的马骕,比如总是义务为剧社拍摄和剪辑DV的程琦,等等等等。每一次坚持都有那么多真诚的投入与凝集,每一出演出都有那么多不计回报的默默付出,每一个活动都有那么多虔诚的祈祷和祝福,晨雨的成长离开了他们将是不可想象的。如果团队成员都不在乎谁获得奖赏,那么,这个团队的成就将不可限量。这些不得不留下的遗憾恰恰也构成了晨雨人独特的魅力和光彩。中南民大的月亮化石剧团最先的合作伙伴是勾沉,地质大的子非鱼剧社最早是与未名达成了联系,可到最后,他们却都是与晨雨靠得最近走得最铁,于此管中窥豹也可见一斑。如果在这里把他们的名字全部列出来将是异常的冗长和繁杂,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是我所不知道或者无法知道名字的,即使心有余不厌其烦也力不足难以实现;但在此处,我们必须要对这些可爱可亲可敬到让人感到愧疚的伙伴们表示最衷诚的感谢,即使十分的感激只能在这苍白的表达中传递出一分。

身为一个戏剧人,能够生活在桂子山上是一件颇为惬意的事情:全国大部分学校都难得一见的群雄逐鹿使逆水行舟下的进步无可选择,绝无仅有的门票售卖制度保证了独立充足的财政支撑,而更重要的是华师观众对戏剧的热情和绝非肤浅娱乐的严肃态度让剧社有了深厚的群众基础和良好的发展氛围,这种充分宽松而和煦的环境确实是难得的幸运际遇。因此,华师的剧社作为完全自给自足的民间营生,当然是免不了要多走许多弯路多吃许多冷饭的,但是加上了时间这个内变量,这种自生自发的内部秩序反而才是真正自由和理想的秩序状态和文化基调;种植的过程虽然总是艰辛了点,秋后的收成虽然总是少了点,但是相对而言耕耘的气候总还是风和日丽的。如果我们屏蔽掉晨雨独有的个性,把视线挪到整个校园戏剧的领域和学生剧社的角度上来悉心思考,她对我们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当然,首先跳入脑海的是态度、是友谊、是创造的激情、是并肩作战的归属、是青春岁月里永久的印记;但是这些东西是团队或者说是“社”给予我们的,那么“剧”呢?当我们怀揣着激动的神往向剧社走去而不是迈向其他社团时,那在冥冥之中暗自吸引着我们脚步的究竟是什么?借用先哲大师的头脑,我们的思考可以略微深入的抵达。

戏剧向人们展现了如此多的命运,让人们并未亲身遭受命运苦痛却真实体味到她的诗意,让精神深入到各种生活之中历练它们的多样性;而演戏的默契则是心灵通过动作与声音在身体中表现出来并抵达使人理解的彼岸。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梦幻,而人生的大半都是在机锋暗示、转面不见或沉默不语中度过的。演员在此却是一个僭越者,叛逆了世俗的规则、挑战着俗世的游戏。他激发起一个又一个被束缚的灵魂的魔力,在想象的形式中驰骋并在其角色的幽灵中注入自己的热血,描绘或刻画,让它们在所有的动作中说话,让它们凭借喊声而生存,于是各种情感在舞台上争先恐后地迸发出来。但舞台是终要消失的,舞台之王的荣耀是一切荣耀之中最短暂的,因为他得到的是在那些最短促的创造上建立起来的即将灭亡的荣耀。一个作家即便默默无闻也仍有出头的希望,他的作品可能证实他曾经的存在。而一个演员则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没有任何中间道路可走。他虽留给我们最完整的印象,但他的一切也都可以与我们毫不相干:若不为人知,就与不扮演毫无差别;而若不扮演,就意味着与那些他本应使之活跃的存在一起死亡。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永恒并不是一种游戏,一切都终将化为灰烬,再伟大的功业也会在千万年后轻如尘埃,虽然考古学家可能会寻找到某些未被遗忘的遗迹。在所有的荣耀中,最少具有欺骗性的就是正在活着的荣耀而已;那么,选择这种无可估量的献身和自我受难的荣耀,不正是从所有终将死亡的东西那里所获取的最佳结论么?演员们不知横跨多少世纪,不知遍及多少精神,与浪游者的角色融为一体,模仿着人们所有的和可能有的。时间的过客穷尽着某种东西,灵魂的走投无路的过客永不停息地前进。这与人生的本质何其相似?这与世界的底色何其接近?

其实对于所有爱得深沉的热泪来说,一切言语都是无须出口的。因为不论深刻的或感性的、不论理智的或本能的、不论沉甸甸的或活泼泼的,一个理由就足以支撑我们的决定,一份爱就足以给我们的行动以最强大的力量,不论这爱的主体、性质或程度何如。当对剧、对社、对晨雨的热爱已经融入我们的血液烙进我们的灵魂成为我们的肤色时,无论我们的路要走多长才能抵达远方,无论我们的歌要唱多久才能直上云霄,也无论我们的河流要绕过多少高山多少峡谷才能看见海洋,这一朵璀璨的花都将终生芬芳晨雨人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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