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已至 初冬未归

      夜色

      好像每个学校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依照班级排名选座位。

      方暮春和晏未冬兴致勃勃地探讨了一个上午,和身边的人许诺保持原位不变。事发突然是没料到晏未冬略有些靠后的名次,她焦急地在纸上写着数字,竖起耳朵渴望从班主人的发音中找到自己名字音节的前奏。

    “程归。”附近几排的人抬起头来,方暮春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来往于讲台与座位之间。“选的哪个位置?”方暮春在他回来坐下之后回头。

    “依你所说,原位,依然是你后桌。”程归压低声音。

    “嘿嘿。”方暮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暮春,完了。”身边的晏未冬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着急到满脸通红:“你旁边的位置被别人选了,我们不能坐同桌了。

    “啊?”方暮春瞪大了眼睛。“有人选了我身边的位子?那你坐哪儿啊?”晏未冬沮丧地摇了摇头。

      程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在身后欢快地吹起了口哨:“嘿,未冬,看来你只能和我做同桌了。”

      两人相继回头白了他一眼,环顾四周,确实也没有其余的空位。程归身边的一个眼镜男早早的退出了后排的舞台,与此同时那是唯一的选择——唯一一个让两个小伙伴儿更加靠近的地方。

    “晏未冬。”班主任的声音传来,晏未冬一愣,随即机械的走上讲台。好姐妹永远同排的承诺因外人的插入不复存在,如今这情况,也只能尽量和方暮春靠近,于是她麻木的指了指名单上那个空缺的位置。

      她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组织好四肢回到座位上的。只记得程归似乎明知故问的一句:“是不是我同桌?”晏未冬记不清自己有没有点头肯定,大概是有这个动作的吧。因为她看到方暮春的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到把发丝凌乱的脑袋埋在双臂之中,最后一言不发再没抬头。

      晏未冬知道她的心思,却没再多言。前排的一个姑娘徐玥对她一阵嘘寒问暖。摸额头量体温,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哪儿不舒服,冷不冷。程归也像个犯了错的小男朋友,边戳她的后背边傻乎乎地问晏未冬“她怎么了?”。

      适时打响下课铃,也许每个班上都会有几个长舌妇,这时候火上浇油的来了。“哎呀晏未冬,人家方暮春,为你选了这么靠后的地方。你却又没和她坐在一起。班主任都问了她好几遍是不是确定……”

      “我能怎么办?考的太差了。”晏未冬在心底冷笑两声,压抑着想要和她拍案而起的冲动,特想和她吼着回话,说:“关你什么事?饭吃饱了没事干吗?”可是晏未冬只是在心底默默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依然觉得不怎么解气。

      她看了看依然趴着的方暮春,没由头的想问问她是什么意思。表示和自己分开的不舍与难过之情?那样的话不是应该和自己相互拥抱拉拉小手滔滔不绝道出依依惜别之情吗?

      晏未冬又回头看了一眼程归。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或者说是更加确定之前的想法。方暮春那点小心思她还是知道的。她怎么会忘了,方暮春喜欢程归啊。

            师父 我喜欢你

      对,这里有一个隐秘的事实——方暮春喜欢程归。晏未冬和身边的人一样,早就在开学之初就发现了苗头,方暮春比晏未冬更加外向,哪怕后排是两个腼腆的男孩,她也还是能见缝插针地接上他们无厘头的对话。头一两次会被直接屏蔽掉匆忙结束话题,方暮春除了自嘲两句专业冷场王,倒也自信地认为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

      如她所想,不出两个星期,就成功地走进他们的世界里。方暮春和程归的关系更为密切。两人各种摸头杀到最后毫无忌惮地共用一个水杯。

      那时候的晏未冬,是独自在一旁沉默寡言角色的成功扮演者,慢热是她的特有标签,这一类的人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于是晏未冬自寻欢乐开始看他们好戏,掐指计算着他们表白的黄道吉日,每天在心底为他们编写各种相爱的故事情节。周围的人也都说,他俩一定是来电了,方暮春一个劲儿地撇嘴,说没有没有。

      直到时间晃过两个月,方暮春才顿悟要带着晏未冬一起入了程归的坑,拜了他为理科学习上的师父。程归也雨露均沾地学会和晏未冬开玩笑,会捏她的小圆脸,偶尔捉弄她一下。

      方暮春意识到了危机,终于在晏未冬的某一次玩笑中点头承认,“对,我就是喜欢上程归了。”

      在爱情面前每一个人都是笨拙的,方暮春的爱意羞于启齿,只会傻傻乎乎地对程归好。在他早起的早上为他买早餐,送热奶;在他经济困难时拿出自己的生活费接济他;会偷偷为他担心,听说他抽烟被发现了,也跟着一阵提心吊胆的;听闻他没参加早操被罚跑了,也要在早读课时出神地望着窗外目光追逐他奔跑的身影。

      生活总是柴米油盐酱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茶,感情里的我们总是见不得的对方眼里有别人的影子,也绝不允许有外人踏入自己对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还有某些含糊不清的传闻也必须抹杀干净。

      某天,程归课桌上凭空多出一杯奶茶,方暮春白了脸,旁敲侧击追问半天未果。反过来他还揪揪她的脸蛋,方暮春又被这暧昧的举动给哄得乖巧。其实表面上是笑逐颜开了,内心却终日悬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程归不知道用什么技能,变本加厉地收获了更多的迷妹。之前送奶茶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更有甚者会在无人的时候钻进教室。干嘛呢?来偷走程归的草稿本。还回来时,里面已经是密密麻麻各种字体英语的表白句子。

      程归只是摊手,迷迷糊糊说看不懂,拿着让方暮春帮他翻译翻译。方暮春怒火中烧,横向着“呲啦”一声撕成两半,怒气冲冲的丢进垃圾桶,四周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唯有程归情商太低,不明白她这举动暗含什么不可名状的情绪。

      方暮春脑子热完后才开始脸红,晏未冬尴尬地咂咂嘴,只好开始打圆场:“哎呀呀,程归,你干嘛啊,暮春最讨厌别人在她的本子上涂涂画画了。”她一边说一边在众目睽睽下极其细微的向程归使眼色,程归依旧呆得像个木头。乐呵呵地说:“哈哈哈哈,你说什么呢,她撕的是我的本子。”   

      大家又看向晏未冬,她强忍着没有脱下鞋子一把扔他脸上的冲动。一把拉过方暮春:“大姐,你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我圆不回来了……”所幸及时打响了上课铃,据晏未冬分析,是这几分钟的铃声拯救了她们,否则全班同学还将看到“程归找方暮春赔偿本子,方暮春怒撕本子是何意?”这一场精彩的大戏。

      经过这一风波,几个人都有所感。

      程归说,不能让方暮春撕掉本子,因为她不会赔你。

      晏未冬说,不能给程归使眼色,他情商为负,基本不会懂。

      方暮春说,未冬很有一套,可以让她帮我啊。

      这天夜里,方暮春在床上突然紧紧搂住晏未冬。

      “干嘛,松开,请不要把我脑补成程归。”晏未冬挣扎了几下。

      “未冬,你要帮帮我,我看你的三观只有一观是正的。”

    “……那一观?”

      “爱情观。”

      晏未冬开始给她飙方言,伸手把她的头发揉乱,“呵呵呵,我不晓得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说白了你想要我帮你追程归?”

      方暮春也阴阳怪气起来:“妞子,你小声点噻。”

      “要的嘛,你要哪样帮你?”

方暮春在空中掰骑手指头,但其实寝室里乌漆麻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第一,想个办法让他断了外班的女生缘;第二,你觉得他喜不喜欢我啊?我要不要告诉他啊……”

      “第一个有点困难,但是我会尽力想办法;第二个嘛,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啊,周围的人都看得出来嘛。”

      说完之后晏未冬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关系好到天天可以捏脸摸头杀,共用一个水杯的意思,嗯,可不可以理解成间接性接吻?事实有目共睹,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都相信男女同学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虽然不是同桌的你,前后桌也会有忠贞不渝的爱情。毕竟他比其他男同学更了解你,夏天还可以在身后看到你文胸带子的轮廓……晏未冬想到这儿,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那你说,他怎么不说出来呢?”方暮春忽略掉她的笑声。

      “这个嘛,”晏未冬蹙起眉毛,“可能是不太会表达吧,毕竟每个人表达感情都会以不同的方式。不过我觉得吧,说出来反而会更尴尬,相处起来一点也不自由,行为举止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更糟糕的是,从我见识过的几场爱情经历中总结,分手之后再做朋友?一般是不可能的,不做仇人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经历好丰富的样子。”

    “以前班上情侣,多见多了自然会懂。”

    “包括你?”方暮春打趣地问。

晏未冬眨眨眼,没有出声。回忆却像汹涌的海潮,铺天盖地的漫来,很快包裹了她,压抑得她难以呼吸。

      方暮春没有多问,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所幸程归所有的迷妹对他都只是三分钟热度。课桌上再也没有堆满味道甜甜腻腻的奶茶,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久久不散。程归也再没有在演算习题时东翻西找,寻找他的草稿本。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掺杂着他的嘀咕声在身后一直没完。

      方暮春把这一切归功于晏未冬身上,拍拍她的肩头,鼓励她再接再厉。

      晏未冬摊摊手表示与自己无关,却又在某人的威逼利诱之下,视死如归地甩着两个膀子去找程归谈及珍惜眼前人、爱情不远就在身边等一大堆奇葩的话题。

      爱情是一场洪流,一不小心掉进去,总会被呛得鼻涕眼泪齐流。也不免得脑子进水,智商下降到负值。所以说,之后流的眼泪,都是之前脑子进的水。

      方暮春说,“看你和我暧昧一次,就越发肯定一次。肯定一个事实——你也喜欢我吧。”

      打破幻想的是晏未冬。

      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会被什么人在乎,在乎程度有多深,很多时候会不理解他们的行为,但是他们说——我是因为在乎你,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都不帮你谁还会帮你。朋友大概就是这种不长脑子的生物吧。

        所以晏未冬擅自主张把事实说出口。

      她替方暮春表白了。

      最见不得某人陷入爱情的河水中,随着波浪时沉时浮。要么不顾一切爱一次,要么从此好过恨一次。晏未冬解释:“我都替你瞒的很辛苦啊,看不下去了。我是想着早早一把把你按进爱情的暖流里的。”

      但是她没有成功。程归回答说:“你们误会了吧,我不喜欢她呀,以前初中的时候也是和女生关系都比较好。”

      这边留下一脸震惊的晏未冬。

      “人有三种幻觉。第一,你以为有人叫你。第二,你以为你手机响。第三,你以为我喜欢你。”程归乐呵呵地说。

      “老娘可以打你吗?你不喜欢她你和她玩捏脸摸头杀,你不喜欢她你和她用同一个水杯间接性接吻,你不喜欢她你给说她那么多情话,你不喜欢她你还和她暧昧,你不喜欢她还让她误会。你他妈有意思吗?”晏未冬憋得满脸通红,说完之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未冬,尊师重道懂不懂啊,你还要叫我一声师父呢。那好啊,我给你解释一下。第一,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她,她喜欢我也只是她的事。我的做法都是我的习惯,如果让你们误会了,那抱歉。高中三年的话,是不会谈恋爱的。”程归一番义正言辞,晏未冬想了想,嗯,好像也没毛病。于是自知理亏,灰溜溜地逃走了。

        此后方暮春和程归尴尬了好几天,谁也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过话。晏未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心里也矛盾,后悔自己擅作主张。还好方暮春知道后没有责怪自己,还安慰说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只是早了点。

        于是晏未冬更加无奈,一方面疼惜方暮春,在心底痛骂程归渣男,一方面站在程归的立场觉得他的话确实没错,我们都没有理由强求对方付出感情。权衡利弊,还是劝服程归低了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系也一点一点趋于缓和,回归如初。

      后来就转眼迎来了期中考试,迎来选座位那个气氛微妙的晚自习。

        晏未冬清楚,方暮春并没有放下程归,哪怕被他伤过。

        再大胆的猜想一下,她趴在桌上沉默的原因。是怕自己会和程归好上吧。假想情敌什么的,在女生之中见怪不怪。

晏未冬觉得好笑,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在她身上成了“暗里帮你千百次,蓦然回首,你却把我当成你的情敌。”

        星期天的晚自习都没有课程,大家在教室里安静地赶着周末没做完作业。这时前排传来“嘤嘤”的哭声。原来是不得已选了方暮春同桌那个位置的女孩哭了。原因是认为自己掀翻了方暮春和晏未冬友谊的小船,造成她们现状的尴尬而感到愧疚。

        方暮春这才抬起头来,轻声安慰那个女孩。说着说着,自己却也哭了。

        “都是我不好,不应该表现出来,让你误会难受了。”方暮春一阵哽咽。

        晏未冬听完一愣。没好气地接过话题:“那你为什么要表现出来呢?”

        方暮春沉默了,低下头去自己收拾情绪。

        不一会儿生物科代表站起来收周末作业上交,方暮春没写完,只好碰碰晏未冬的胳膊肘:“这道题怎么做?”

          晏未冬头也不侧一下,说道:“不会。”

        “你看都不看一眼怎么知道你不会呢?”方暮春小声嘀咕。

        晏未冬咬了咬嘴唇,慢悠悠地抬起头来。“因为我不看也知道我不会。”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说:“你成绩不是那么好吗?干嘛来问我?是来羞辱我的吗?”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方暮春和晏未冬并非在高中初识,两人是小学同学,只是初中去了不同的学校了,之后同样以不赖的成绩共同考上县内最好的高中,阴差阳错地被分到同一个班。

      为什么要说是阴差阳错而并非机缘巧合呢?

      晏未冬在回忆里翻滚,往事像灰色的海浪一点点开始汹涌泛滥。她说,我不喜欢方暮春。更加确切而毫不掩饰地说,是嫉妒。

      嫉妒从何说起?你总会发现身边会有一个学习好品行好唱歌好跳舞好老师特别喜欢的人,你发觉自己和她出身相似水品相当,甚至比她还要努力,却抵不上她一亿分之一的时候,嫉妒就会自然地生长出来了。

        更可恨地是,她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取代你。自从小学里某一次学校举行演讲比赛在班上预选,晏未冬发错一个音就被刷下来,从那以后这位语文老师的宠儿就再没夺得宠幸。方暮春如此轻易就垄断了晏未冬任何表现的机会,想来对晏未冬也确实不公平。加之当时的班主任是教数学的,晏未冬又吃了总是考不好这一亏,被她永远踩在脚下。

          六年级匆匆毕业,晏未冬被打压的日子才算有了个句号,跳出了方暮春的势力范围之内,到了更远的地方无忧无虑地过了三年。只是比较这个名词真的很可怕,晏未冬很多时候也会自己找虐地打听方暮春的情况,听到她的近况,再和自己比较。差了点就再努力,好一点就再接再厉。

          高中的再次相遇,同样因为人生地不熟,放假时间由每周一次转变为一个月一次走了本质上的飞跃。晏未冬才收起防备,方暮春伸出手带着一张好不容易抢到的床位来拥抱她,两人才第一次走到了一起。

        其实晏未冬是抗拒的,她害怕和像方暮春一样自带光环,太过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交集。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成为那样的人,说话底气都不如他们足,开口都是:我估计是这样的、我不确定啊。被压抑得难受也是常有的事。只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晏未冬唯有隐忍,在初交的一个月里,方暮春有多少次在她面前带着几分夸耀地谈及中考成绩,她如何如何在初中校园里名列前三。晏未冬只是默默听着闭口不言。又有多少次触碰到她的生气点,踩到她的底线,晏未冬都选择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过完高中三年了,没脾气也没骨气的,才知道一切情绪与委屈都靠攒积,只用一次甚至不够充分的理由就可以全部爆发。

        一天晚上两人并排而走回寝室,方暮春突然笑起来说:“老班这下一定记住你了……”晏未冬一愣,想着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给班主任留下了好印象,毕竟刚刚开学都想印象良好。但自己又确实记不得细节,就开口问原因。方暮春的笑容又在嘴角绽放得更加灿烂:“你忘了啊,他在你作业本上评论让你写慢点啊,字太潦草了。”

        像是被拿着糖果哄进麻袋,天真换来的是蒙头一棍。

        晏未冬霎时噤了声,喉咙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撇下方暮春快步回到寝室,抓起矿泉水瓶就往嘴里灌水想将喉管疏通疏通。

          直到伤害了别人还一笑而过的方暮春还脑残一样地过来找死,她冷不丁地一把拍在瓶身上,想着喝水缓缓神的晏未冬被呛个半死,脸瞬间咳红了一大片。

      她忍无可忍,用力把瓶子往地上一摔,开始爆发了:“你有病啊,没看见我正在喝水啊。方暮春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好像宽容大度没脾气,实话告诉你,我忍你好久了。别以为你仗着自己中考分数排名在班上前几,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可以天天拿出来炫耀了,自以为高人一等,有什么了不起啊。还有,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写的字,真以为老师给你打个A就是真好了?倒好意思来嘲讽我?你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以为自己是人群的中心啊,谁给你的自信啊?自我意识能收敛一点儿吗?……”

      一堆没头没尾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晏未冬佯装盛怒摔门离去。还好寝室里的人都还能够及时地反应过来,不一会儿便奔来寻她。方暮春哑口无言之后开始哭哭啼啼,晏未冬生无可恋脸。在一群人的劝阻下,还是各怀心事地洗洗睡下了。

        好在都没有追究,方暮春日后也改了许多,但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大概无论多久也无法改变吧。晏未冬越发努力想着超越。

        也许总有些人,轻而易举就能达到我们想要的却要努力很久的目标,换作我们自己越努力还不能越幸运,还要忍受长舌妇不定时的打击。说起来,还是有一点可恨的。

        吃醋吗  姑娘

          晏未冬史无前例地再次向后挪到倒数第二排,毫不顾及地和程归同桌。班主任也还是体贴,之前就说过,哪怕选定座位,不满意的话也还是可以同学之间商议好进行交换。其实还是有点挽回的余地的,是晏未冬有了私心。

        一是想着可以稍微避开方暮春的智商碾压,也省得那些长舌妇说她牵累的话。二是活生生地争一口气,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既然成绩比不上你,那么我要让你看到我也可以轻易地接近你难以到的的东西,让你也体会一下我的苦;曾经那样帮你,到最后你还把我当情敌,呵呵,那么就请开始吃醋吧。

        曾经和师父也没那么熟,晏未冬也更加肯定以前是因为方暮春做了中心。这次的座位对两人来说都有特殊意义。一个是高中一来第一个男同桌,一个是高中以来第一个女同桌。还是挺有意思的。

          开始都还彬彬有礼,没过几天就像是刚从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病情严重的疯子。于是心照不宣地用粗暴的方式来表示友好——戳肋骨。那种痒痒且伴随着疼痛的感觉直接无法言语,晏未冬记得,这个游戏是从某个死在回忆里的人那里学来的。

        程归很早就开始堕落了——上课基本睡觉,当然排除老班的语文课和他喜欢的物理课。晚自习之前有晚读,号称“疯狂英语”,规矩是站着读。

          如果你悠闲地路过每一层教学楼,那么就可以看到教室里参差不齐地站定的男男女女,嘴里都念念有词。等你路过高一九班,那么境况就有所不同了。那个被三楼所有老师都嫌弃纪律差,有话说只要九班安静整个三楼都安静了,成绩却是三楼最好的神话一样的班级,永远是不着调调地把“I am  Li  Kang , I  live  in ShiJiaZhuang .”改编成“I  am ShiJiaZhuang ,  I live in  LiKang.”

          如果你措不及防地走进教室,那就可以看到一整天最清醒时刻的程归。他一定是开始神经质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戳晏未冬的肋骨,直到对方不能承受也一下一下地还手,高潮时期还可以疯狂地扭打在一起,不过都是一边笑到没力气一边还不甘心放手。

        晚自习之前有两节自习课,没有老师来,一般就在这时写当天的英语作业。晏未冬一面查着不认识的新单词,一面还要打开程归骚扰的手。自知这下没空和他打打闹闹,他就老老实实地趴在桌面上看着未冬。晏未冬手一挥,说道:“师父,该唱歌了。”“嗯,你点。”“《安静》”“……”晏未冬忍不住捂嘴笑,程归嘟嘟嘴,轻声浅唱“只剩下钢琴陪我弹了一天……”班级里闹哄哄的,倒也没人注意这歌声。

          直到程归开始结巴,记不清后面的歌词,晏未冬莞尔一笑接过来和着他唱向高潮部分。和声还算优美,方暮春这个时候都会回过头,再看着程归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英语报纸也一并丢给晏未冬之后,默默无语地再次转过去了。晏未冬眉毛一挑,歌唱得更加走心,手上也认真地把自己的答案写到程归的报纸上。

          嬉闹到一种程度是后排的男生怀疑师徒之间有情况,后排女生开始厌烦地把课桌往后再挪半米。日后不分时间段,只要是程归清醒。一般都是他无端地挑起战乱,所以战后都特别凌乱,晏未冬也占过上风,一次还抓着程归的刘海让他唱《征服》,但很多时候都是被他的双手禁锢住手腕要撒娇说“师父我错了师父我再也不还手了。”

          后来都成为一种常态,下手不留情面才是重点,晏未冬就曾被程归整到虚脱,瘫在桌子上没力气了。他还死皮赖脸地开口:“要不我帮你揉揉?”说完手就伸了过来。早就有心理阴影的晏未冬被吓个半死,一口水咽到喉咙处又活生生给吐出来,难受地要命还要连连摆手求饶。“那你给我揉揉试试。”说完就撩起外套,晏未冬半信半疑不敢下手。

          末了还是隔着他的白色体恤衫轻轻捏起来,他哎哎呦呦地叫着,一边痛苦一边享受,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停一会儿又让继续,又开始发出声音。晏未冬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几个近处的同学回过头来,晏未冬恨不得把脸埋进课桌里,她低下头去,尴尬地羞红了脸,心想:还好是在课桌下面他们看不见,不然还以为我们在干嘛。

          没一会儿手臂就开始发酸没了力气,晏未冬把手臂往程归面前一伸,他特别自觉地从上捏到下,之后又开始给他揉。从此开始了互利互惠的友好关系。

          有时候上课也不能停下,晏未冬听课听得认真了,手上的动作就会忘记而停下,这个时候程归就开始蠢萌的晃动身子。

          晏未冬觉得好笑又不懂他什么意思便问他干嘛,对方头也不转一下:“小时候我奶奶给我挠痒痒,她忘了挠我就摇,扇扇子也是,她忘了扇我也摇。”未冬手又动起来,心里念叨他可爱,因而和他打趣“知道啦,小孙孙。”程归给了一个白眼,只得马上改口:“知道了,师父。”。

          晚自习也没闲着,写作业,对程归来说是不现实的。他把睡觉一天没说的话全留到晚上,滔滔不绝的给晏未冬瞎扯他初中的某个同学,某个老师。

      晏未冬听的云里雾里,他就开始格外认真地翻抽屉找毕业照片,指着一个人就开始引出一个故事。又或者是他无厘头犯傻的童年,捉泥鳅,游泳等。还得意洋洋地问:“你会游泳吗?”晏未冬摇摇头,“啧啧,这可是一项生存技能,你竟然不会。”“不一定用的上啊。”晏未冬回答说。程归特傲娇地举例:“万一哪天冰川融化了,水漫到你哪里了呢……”再低头就看到晏未冬笑到失声。

          最无聊的就是袖子秀他的肌肉了吧,小麦色的皮肤有力的绷起一根根青色的血管,然后蹭到晏未冬面前让她捏一捏摸一摸,全然是嘚瑟。后来也真正见识过他一分钟拉二十多个引体向上,只觉得叹为观止。

          晏未冬在午睡晚睡时和方暮春最多的话题就是:师父今天如何如何整我了……师父今天说什么什么了……说起这些话来,方暮春总是默默听着,再也活泼不起来,和程归关系也淡了不少。而晏未冬,无不是带着一点炫耀的意味的。

          自从和晏未冬同桌,程归也就没心思和方暮春瞎掰,况且方暮春闹了几次脾气非要他给个机会。时间长了,晏未冬也觉得没意思,气也出够了,更多的是真心想她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

          很快篮球赛开幕,班上的高个子体育委员不偏不倚扭伤了脚,程归毫无疑问挑起大梁成为主力。

        一场比赛上,都是他帅气的转身和完美的扣球,班主任也焦急地叫他的名字,班上一群女生嗓子都叫哑了。自然又刷新了不少存在感,中场休息便也有几个女生殷勤地过来送水送纸巾。

          晏未冬和方暮春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忍不住发笑,喃喃道:“这种时候知道献殷勤了?”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格外不诚实。

          比赛过后,拖着方暮春到超市撤巨资给程归买了好些吃的,晏未冬往他桌子上一搁,拍拍手坐下来:“怎么?过后就没人理你了?”程归眼巴巴地抬起头来,眼神定格在零食上。晏未冬白了他一眼,拿出一袋给他撕开。又给他捶了一晚上腰,还要听他神神叨叨的吹嘘自己是怎么神一般的过人扣球得分。

          晏未冬哑然失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莫名感叹,“和他太像了。”

          还是没能打进决赛,毕竟打的好得不多,程归也感叹说要是有两个他就好不差了,加上班主任几次有事没能来指挥全局,队伍也散得溃不成军。程归只记得一下场就四处张望晏未冬问她要水喝,一群人围住他俩。晏未冬抬头看他上下翻滚的喉结,又瞥到周围人坏笑的眼神,没意识地红了脸。

          退场赛也是格外糟糕,最后对方主力直接拉住程归的球服来阻止他上篮,裁判偏心对方球队没吹哨。过后程归篮球一摔,直接在场上骂起来。

          回到教室就看见他坐着把腿放在晏未冬凳子上,拿着剪刀特别困难的样子在那儿剪裤脚。晏未冬过去一问,才知道是膝盖摔破了,裤脚又是紧口的挽不上去。                                                      也没来得及嘲笑他在球场上的骂人事件,                          先是把手里的零食塞他怀里,自顾自地抢过剪刀把裤缝给他剪开。

      程归感激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未冬,你对我太好了,爱你。要不?你再帮我把球服洗了?”晏未冬欲哭无泪。晚上却还是拿着球服回了寝室,扔给方暮春,又被丢回来:“他要你洗又不是要我洗。”晏未冬知道她是在吃醋,便自己拿着盆子走到洗漱台上。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盆子随水流涌下肆意游动的衣物,哗哗的流水声回响在空荡的洗浴间里。她呆呆地出神:好像没给他洗过球服呢,那年夏天,最后一场球赛里。哦,给他洗过校服,当时手还给冻了,结痂的地方现在也没长好。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左手凑到眼前。

      这时出来倒水的室友冷不丁地撞了一下她的肩头,晏未冬才如梦初醒。室友笑笑以目示意盆子要快随水溢出来的球衣,未冬抿抿嘴道:“师父的。”这才就着初冬寒冷的水匆匆洗起来。

    她的故事

          晏未冬不只一次地觉得师父和她的前男友有点相像——都热爱篮球,都有梦想却不想努力,一边励志一边自暴自弃,一边怀念过去一边憧憬未来,却都是没有勇气面对眼前的生活。也都有一点点,让晏未冬喜欢。

          晏未冬细细算了一下,和江淮在一起的日子不超过三个月。是在初三毕业那年开始的吧,也就是匆匆忙忙的时光里,遇见了他,让她痛苦地铭记了那么久。

对晏未冬来说,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就是前男友。对,也就是江淮,让她从一个文静害羞内向的姑娘变得这般如今放荡自由不拘小节。

          戳肋骨的招数也是他最先用在自己身上。初恋,谁还没有天真过呢?曾经知道他喜欢林俊杰,然后用了两个星期去听歌,现在听到那些耳熟能详的歌只能换做心底的嘲讽,所以听到程归唱《我怀念的》让他别唱。

            初三的时候也有篮球赛,他也和师父一样,是不可多得的主力。在决赛时对面用阴招,活生生将他撞出去一米多远,身上多处被擦伤。未冬当时参加羽毛球赛去了,也没看到这一幕。

          直到晚上他在后排让他同桌帮他上药捶背,那女孩害羞的笑声,让晏未冬感到刺耳。晚上又看见她一边柔声抱怨一边蹦跶着去洗给他球服,晏未冬才忽然看清了。

          忽略这些不计,自己不努力,还要说晏未冬比他能力强,让他有压力;永远在说下一次我一定开始好好加油了,实际上都是随口的承诺罢了。

          晏未冬爱过吗?不爱。只是把对青春期爱情的所有美好样子都强加在江淮身上,那些深夜里的告白,那些情书间的矫情,那些颤动着的相拥,那些飘渺过的诺言,都只是她一腔深情一番孤勇,是她所幻想的爱情的样子。可惜江淮永远也给不了。难忘的记忆都源于付出后的不甘心和深刻的自我反省。

        从此之后晏未冬就变了,她努力地在与人相处之间找着最恰好的平衡点,什么样的人该值得自己付出多少,都会慎重考虑。

          如今想起,历史是多么地相似,她记得当时江淮和他女同桌带给她的醋意,到如今也更能懂方暮春的感受。气出完了,也在一直给他们创造机会,心说,在一起吧。

师父  如果我也爱你

          程归之前对方暮春就曾说过,自己是蓝颜祸水。晏未冬接触之后发现这话并不假。他可以轻松的俘获方暮春的芳心,连未冬偶尔也被撩的不要不要的。

          比如时不时挽起袖口露个肌肉,再为了显示自己力气大,毫不避讳地和晏未冬十指相扣用力捏她的指骨。晏未冬一般都会前一秒心脏漏跳一拍,后面痛得叫唤。

          冬天里老师非要说什么通风换气让在课堂上打开窗户,一阵一阵的寒风直往进灌,晏未冬和程归在窗台边,都忍不住发抖。某天语文课,程归机智地在打开窗户时用他专门为上课睡觉准备的棉袄盖住了腿,看晏未冬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就大气地掀了一半给她,自己还笑着说:“给,友谊的小船。”

        有时候会突然说:“哎,未冬,我是不是好久没给你买过零食了?”晏未冬大笑,“这话说的就像是你以前经常买一样。”“哦。这次给你买。”后来好几个星期天都会拎一些泡芙,糖果,小蛋糕给晏未冬。问起他买给谁的,他说,你和方暮春啊。晏未冬苦笑了,心里有点不平衡,之前不是说给我的吗。

          有时候让晏未冬产生很多错觉。他故作萌萌奶音随口说“爱你”“你好可爱”以及耍帅撩刘海都还是能够撩拨到一个青春期的少女。

          一个早自习,晏未冬摇晃着椅子双手在膝盖上摩挲取暖,认真地读着文言文,旁边的程归早就趴在桌上睡了大半节课。他突然莫名伸出右手准确无误地紧紧扣住未冬的左手手腕,晏未冬吓了一跳,椅子也不敢晃了,手也不敢动了,书也不敢读了,怕弄醒他。她懵懵懂懂地揣测他的心思,专心致志地感受他指尖的温度。直到下课铃打响,程归才迷迷糊糊地松开。是无意之举吧,但足以让晏未冬内心涟漪一阵。

          晏未冬问过自己喜欢他吗?她清楚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她知道方暮春爱了他那么久,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她就不能再说半个字。所以肆无忌惮地开开玩笑打打闹闹,如此以慰。

师父你想过南京大屠杀纪念日吗

          球赛以后的月考,师父还是自由发挥,以倒数第几说话。也无法避免地,终于还是离晏未冬和方暮春远去,在最里面的一组里,隔着中间两个大组遥遥相望。此后也就少了联系,只是有时候难得想起,过来找晏未冬要几张纸巾。此前在球场上圈粉无数,自然围着的女生也就多了。

          程归是那种看起来高冷,实则活跃的要命的人,主要都看他心情。有时候见面要追着他死皮赖脸地叫他半天“师父”他才舍得回过头,有时候又会觉得他热情,笑意盈盈地和你打招呼。可总归会某些女孩子拿他有办法,整天各种各样花式打闹骂俏。

          晏未冬叫上方暮春隔岸观火,两人心里都少不了嘲讽,许是自己之前总拉不下脸先去和师父闹腾,醋坛子也封藏了好久。

        绯闻这种东西传播速度是大过声速了吗?

          没过多久就听消息灵通的人传闻:程归和徐谣在一起了。也就经常和程归小打小闹,没事拉拉扯扯的一个女生。晏未冬和方暮春也没在意,她俩还记得以前为方暮春的事就问过程归,他亲口说高中不会恋爱。

          十二月十三日,后来两个女孩儿会记得一辈子的日子。那天,是南京大屠杀公纪日,也是程归告白的日子。上午听说这个消息时,两人都震惊了,怀疑是不确定因素在作祟。

          下午有一节微机课,在楼梯转角,晏未冬眼疾手快地抓住前面那人的衣服帽子,也顾不得在大厅广众之下的形象了。只是一直重复问一个问题:“师父,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走到微机室那幢大楼外面时,他才点头承认。

          未冬忽的手就无力地垂下来了,她又突然想起身后的方暮春,转过身去拉着她往前走,嘴里念念有词:“暮春,我们走,他说是真的……是真的。”

          很多的事情其实我们心里都早有答案,可是还是忍不住去询问,换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失望。

        上楼梯的时候,晏未冬再次回过头来,轻声问:“为什么是她呢?”程归微微一愣:“为什么不是她呢?”

        曾经说不会恋爱的男生和才相处了几天的女生在一起了,一切是有多么的可笑啊。

          方暮春就趴在电脑桌前哭了,晏未冬漫不经心地打开电脑,点进播放器,单曲循环陈奕迅的《稳稳的幸福》。“我要稳稳的幸福,能抵挡失落的痛楚……”师父,那我们呢?未冬在温柔的声线里潸然泪下,模糊的泪光里全是他和她在对面暧昧的影子。

          下课走出教室时程归对着她们微微一笑,晏未冬不懂他的意思。难道是以前总调侃他给我们找个师娘,现在找到了,让我们也共享其乐为他祝贺了?晏未冬说:“暮春,我觉得师父回不来了。”方暮春呆呆地抬起头:“他还欠我二十块钱……”“什么时候的事?走,找他要去!”

          晏未冬拉上她快步追上他们,转角之后清脆地叫了一声:“程归。”是多久没有再叫过他的名字了?都是以师父而称。程归欢喜地回过头来。下一句话,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还钱,两清了。”方暮春颤抖着开口说。

          程归麻木地掏出一张纸币,晏未冬代接过来,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一句:“祝你们幸福。”对,如你所愿,再见了师父。

          回到教室程归已经把一直借用给他的钢笔放到了晏未冬桌上,他双手撑着桌面,面无表情地问:“‘祝你们幸福’是什么意思?”哪怕相处了那么久,却也是第一次这样被他这样质问。

          晏未冬也无惧,淡淡说道:“既然你都承认了,我还能怎么办,只有祝你们幸福啊。”程归攥紧了拳头,在课桌上一砸扭头准备就离开。“等等。”方暮春叫住他。“那你还是我们的师父吗?”她不甘心地问。“随便!”

          晏未冬这才后知后觉,师父是想让我们接受的吗,他也不想失去我们的对吧。那句“两清”会不会太过分了?是不是伤害到他了?可是现在,都晚了,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他说随便,他带着我们倾其所有的微薄的爱意和无声哭泣无人知晓的泪水远去,永远地死在这天。往后,纪念日时,也要连同他一起纪念吧。

你再来时 已不是曾经的你

          很多人都说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分手。方暮春和晏未冬却已经看透并且接受这个事实,就差没昧着良心满脸堆笑地叫声“师娘了”。结果还重要吗?不重要。

          程归像过客一样,在那句“两清”以后就走出了两人的世界里。整天腻歪在一起的人会分手吗?程归在当个好男友的路上一去不返了,在快要迟到的早读课也记得给徐谣带牛奶,在人多的楼梯上十指紧扣。诸此之类的举动的两人,还会分手吗?

          平安夜是星期天,晏未冬在QQ上群发祝福,一不小心也给程归发了。两秒后他就回复:“未冬,平安夜快乐。”晏未冬一愣,师父这口气……才注意到他换掉的情头。试探着问:“你的情头呢?”“分了。”晏未冬瞬间激动到无语伦次,拐拐躺在床上的方暮春:“暮春,那个,就是师父发消息回复我,说他分手了。”

          方暮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真的假的?在一起不过九天啊。”“你算的真细,你自己看吧。”晏未冬递上手机。“那你再问问,还是我们的师父吗?”方暮春依然纠结之前程归满口不在乎的问题。

          晏未冬小心翼翼的打字:“那你还是我们的师父吗?”对方又很快回复:“你们说是就是。其实我觉得一直是。[微笑]”

          听到这话,她试着叫了:“师父?”

        “嗯。”

        晏未冬兴奋了:“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我在。”

        两个姑娘兴奋地拥在一起,这就是平安夜最好的礼物了吧。。

        于是晚上程归的桌上多了两个苹果。晏未冬看着他走进教室,想仔细瞧瞧他看到之后的反应。晃神之间就看见他拎着两个精美的盒子过来。

          还没走近,晏未冬就开始控制不住地一声声地叫着师父师父。程归笑起来给了个摸头杀,盒子递到手里,说“平安夜快乐。”方暮春接过来,眼里却隐隐地泛起泪花。

          待他走后,方暮春泪水才沉默地滚出眼眶。晏未冬搂着她,轻声说:“哭什么啊,师父这不是都回来了嘛,你还是有机会。”没想到这话让她哭得更动情了。

          方暮春埋进晏未冬怀里,哽咽着说:“我知道啊。可是未冬,你知道吗,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再也不可能是了。”

          晏未冬听罢也觉得如鲠在喉。九天的时候不长,九天之前你还是我们的师父;九天过后你爱过了别人,一个相处了几天的女孩,暮春用了三个月却换来一句“随便”,于是甘愿沉默沦为平庸,如此情深有始无终。五米教室的距离不远,对面不愿相识,没有这五米你还在我们身边,有了这五米,我们都客套地像陌生人,假笑着装作从容。

          晚上悠悠地下了一场小雪,冬意正浓,回首却恍如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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