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火锅店是如何被大佬们搞垮的

1、开始,是个意外

“兄弟,”孟哥吞下一片牛宝,整个人充满了活力,”明天上节目,看效果!”

“谢谢孟哥,”我端起酒,冲服务员喊,“再上根鞭!”

孟哥是电台一档美食娱乐节目的当家主持人,在当地拥有相当数量的粉丝,四十多岁的人,一身潮装,戴副眼镜,头发梳理的油光蹭亮,说出的话特别振奋人心。

我心想,这下踏实了,有孟哥帮忙,饭店起死回生有望了。

我跟几个朋友合伙开的牛肉火锅,因为不善经营,坚持了短短三个月,便处于风雨飘摇的地步。这时,有人向我们推荐了孟哥,说孟哥的节目相当火爆,只要在上面露个脸,饭店立刻就座无虚席。

孟哥说,正常上节目,一次两千块。听完我肝颤了,账上总共就一千多,效果好不好还不知道,先倾家荡产了。

我正在不知所措,孟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咱哥俩投缘,以后都是兄弟,五百就行。当时把我感动的,孟哥就是孟尝君啊。

在孟哥的引导下,节目顺利完成,我算了算,说话时长不超过十分钟。但效果的确如人所说,当天晚上座无虚席,外面还好多人挤着进不来。我们兴奋的手舞足蹈,长此以往下去,夫复何求。

然而第二天,效果就大打折扣,到了第三天,一切都恢复到门可罗雀的原始状态。

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来的人几乎都是奔着节目活动“免费霸王餐”来的,虽然聚众效应也引流来一些正常客人,但两者中和之后,一晚上的利润比上节目的费用还少,当“免费霸王餐”没有了,理所当然的,客人也就不来了。

知道了真相,再上节目就没有任何意义,但孟哥的仗义,我们还是心存感激,宣传不是万能的,来了客人没有留住,跟孟哥没有关系。

又坚持了几天,还是没有起色, 我们一合计,再过二十天就该交房租,账上没钱了,撤吧。

这时,孟哥打电话:“晚上备好鞭宝,有朋友过来,好事!”

孟哥带了个男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体态微胖,一笑俩酒窝,见面就“哥、哥”的叫,让人顿生好感。

“这是重庆老味道火锅的老板,本市知名餐饮大咖,胡总。”

胡总掏出“硬中华”,开始发烟:“孟哥抬举了,什么餐饮大咖,就一小饭店,都是朋友,不说这个。”

孟哥和胡总俩人想开个“重庆老味道火锅”分店,已经筹划了很久,一直没找到合适地方,现在觉得我这儿不错,对面是正装修的妇产医院,周围是本市重点开发的东部商业圈,而且我本身做的就是火锅,很多设备都能用得上。

更主要的,他们觉得我人不错,想带我一起玩。

太意外了!

真没想到,他们找我是为了一起合伙开饭店。

孟哥有宣传渠道,胡总有餐饮经验,品牌全市知名,食材重庆空运,加上我的位置优势,天时地利人和皆在。退一万步说,三个臭皮匠还抵得过一个诸葛亮,凭我们三个人的能力,运作一个小饭店岂不是手到擒来。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搞头,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找上我。觉得我人不错这个理由,我是不信的,总共没见过几面,凭什么下这个结论呢。

“这周六,去胡总那尝尝味儿,没问题这事就定了。”

从胡总饭店归来,我跟我的朋友们说,这是个机会,有极大希望把以前赔的钱都赚回来,如果错过了,就再没机会了,他们是宣传和餐饮方面的专家,胜算非常大,我觉得可以干。

重庆老味道火锅的味道成为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实在是太好吃了,朋友们听的口水直流,巴不得赶紧享受到如此美味,同时被两个社会上流人士的光环所震慑,很痛快地都答应了。

我跟孟哥说:“签协议吧。”

从第一次谈意向到确定合伙开店,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而我和孟哥、胡总见面的次数,加一起不超过六次。

2、筹备中的磕磕绊绊

我对孟哥和胡总的执行力很欣赏,是做事的人的风格,对未来的前景十分看好,但没想到,刚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按他俩的要求,占股比例和出资额相同,均分为三份。

对此我有意见,原来的饭店是我盘下来的,花了不少钱,这个成本应该折算进去当成我的入股资金。简单说,如果三人股份均等,我得少出钱,如果三人出钱相等,我得多占股份。

不过这个成本并没有算进去,相当于我多掏钱但是占股少了。孟哥和胡总开导我,不要斤斤计较,眼光要放长远,这个店火了,我们立刻开连锁,钱是永远挣不完的。

孟哥和胡总用美好的憧憬再次征服了我,我妥协了。不过因为这件事,我多了个心眼,在协议中额外加了一条:“如果饭店无法经营下去,饭店所有权和全部设备归我,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孟哥和胡总还想争辩,看我态度坚决,就默不作声了。

孟哥提出来协议要公证,否则没有法律约束,我和胡总同意了。孟哥又说,上面不能写我的名,我是公众人士,台里不允许私下做生意,只能找亲戚代签。我和胡总又同意了,合作就得互相体谅,这是应该的。

协议发给他们,孟哥说得过几天,让他那个亲戚看看。过了三天,没有回话,急的我上窜下跳,电话不接微信不回,问胡总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失踪了。

为了赶进度,协议一边起草,装修就同时开工。几天时间,墙砸了,壁纸撕了,吊顶拆了,后厨水电改了,已经上了不归路,可孟哥的协议还没签,孟哥不签胡总就不签。

不签协议不掏钱!

这是孟哥说的,他也这么办的,孟哥不掏胡总也不掏,而我,因为房租到期,三个月租金,四万块钱已经掏了,不掏就得走人,不掏也得掏。

我一直强调钱同时到账,可他俩各有各的理由,每一个都冠冕堂皇,最后俩人劝我,放心吧兄弟,说好的事,不可能变,别因为房租这点小事耽误了我们赚钱的大事。

于是,鬼迷心窍的我,又一次妥协了。

现在好了,就我一个人掏了钱,饭店弄的乱七八糟,我的朋友们一直问,没事吧?不会黄了吧?他俩不会跑了吧?他俩要是跑了怎么收场啊?

我欲哭无泪,谁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是要往死里逼我啊。可笑的是,即便我死了,跟他俩也没关系,协议都没签,法律想帮忙都使不上劲。

“弄吧,你也就碰上我了,明天我的钱到账,你就放心吧,老孟最后要是不干了,我和你一起干。”胡总递给我一颗“硬中华”,我望着胡总慷慨激昂的胖脸,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太感动了。

“不过,我考虑了一下,开火锅店可能不行。现在是五月中旬,装修完六月底,正是最热的时候,我那个店已经三年了,老客户一大堆,到了夏天生意都冷清的不行,咱是新店,客源和知名度都没有,夏天弄火锅,就是找死。”

胡总的话很有道理,我懵了:“不干火锅,干什么?”

“川菜,”胡总神秘一笑,“重庆老味道是大型餐饮公司,除了火锅,川菜也是一绝。正宗川菜老百姓都爱吃,单价低利润高,一年四季都能做,你见过有川菜馆子倒闭的吗?”

我想了想,好像真没有,胡总说的没错,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胡总没等我思考太久,大手一挥:“装修换风格,改川菜。”

风格是胡总定的,以他的火锅店为标准,门头飞檐,屋内青砖,红灯笼和黄灯笼相映成辉,墙上是手绘水墨画,一道木质栅栏屏风横跨正中,上面挂着一个火红的中国结,古色古香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胡总描述完他的设想,我拍手称赞,这个风格相当有特色,整条街都没这样的,未来一定能独占鳌头。

胡总说:“就按这个路子找人装吧。”

“我找人装?”我愣了下,马上回过神,“装修的钱是你们出的,你们找人最合适,我不方便,况且我审美不行,回头别再搞砸了。”

“这不都跟你说了嘛,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问我,饭店是你的,当然你找人装了,我给你出谋划策。”

孟哥不在,胡总说的话,我不好意思执意反驳,毕竟人家刚说了支持我,这点小事都没担当,实在说不过去,只能答应了。

过了几天,孟哥终于现身了,原来带粉丝团去外地玩了,手机信号不好一直没联系上。信号再不好连一条微信都不能回?这个理由我不信,看胡总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人回来就好,回来就能签协议了。

我们草拟的协议公证处不认,必须用他们的标准格式,几个人白跑一趟,等我按要求修改好,孟哥的亲戚回老家,一时半会回不来,又弄不成了。

我问孟哥怎么办,已经装修了十天,饭店搞的鸡飞狗跳,该到的钱一分没到,包工头老问我要预付款。

“先凑钱,装修不能停,一停就耽误进度,耽误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

胡总说话还是管用,这次孟哥没说什么,给了两万块钱,加上胡总的,总算能转起来了,后面的钱孟哥说等等,最近手头有点紧。

火锅改川菜的事,孟哥没意见,一切都听胡总的。

川菜确实不受季节影响,受众人群也大,可人工成本太高了。一百平米的火锅店,一个炒料师傅,一个配菜,一个墩子,足够了,而且我们还不用炒料,料都是胡总的店炒好直接送来的,费用就更低。

川菜不行,厨子就得两个,配菜和墩子各一个,还得有个小工,万一有人休息能顶的上。人数多,费用就多,人工是火锅的一倍,川菜大厨是重庆总部委派的,工资比市场价高了40%,没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

装修到后半程,大厨到了,随行的还有大厨的师傅,一起过来看地方,挑设备,买调料,还有试菜。

说实话,炒的菜味道一般,还不如某些有名的苍蝇馆。面对我们的质疑,大厨和大厨的师傅意见很一致,你们根本没有吃过真正的川菜。

真正的川菜,是艺术品。不要向东北小酒馆攀比,十八块钱的鱼香肉丝三个人就着米饭吃不完,这是在自掘坟墓,砸自己招牌。

盘子必须要留白,留白才有美感,有了美感才会诞生艺术品。标准圆盘,中间放一拳大小的菜,先从视觉上征服客人,看着就与众不同,看着看着就垂涎欲滴,然后自然而然地越吃越香了。苍蝇馆的川菜,是对正宗川菜的侮辱。

价钱不能低了,太低和正宗川菜的定位不符,也不匹配充满浓郁四川风格的就餐环境。所以,要适当调价,比这条街所有菜馆的菜贵30%好了。

我想推翻大厨和大厨师傅的歪理邪说,但被孟哥和胡总制止了,他们用眼神告诉我,这些脑袋大脖子粗的大神,我们惹不起。我想了想,确实如此,都指望人家呢,只好用“量小价格贵是因为运营成本太高”这样蹩脚的理由来麻痹自己。

试菜基本定了,装修也到了收尾阶段。包工头三天两头找我,就给了一万块钱预付款,后来一分钱没给,都是人家垫付的。

这个包工头以前给我家干过活,算是熟人,脾气还不错,所以一直押着也没耽误工期,但马上要完工了,还见不到钱,人真急了。

每次找我要钱无果,他总是指着鼻子客气地对我说:“要不是看你面子,这活我他妈早不干了。”

我除了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外,没有其他办法。孟哥总是手头紧张,胡总总是等孟哥行动后再行动,孟哥不行动他就一直歇着。

几次交涉下来,我明白一件事:装修的时候,天天盯现场的是我,欠钱的时候,包工头找的也是我,挨骂的还是我,他俩只动嘴,不动手,更不掏钱,原来让我找人装修的奥义竟然是这样。

“再不给钱,我就把这拆了,恢复原样!”包工头终于甩了狠话,说完扭头走了,看都没看我们。

当时只有我和胡总在场,孟哥不知所踪,事实上装修这一个月,他就来过两次,每次抽颗烟闲聊两句就走,似乎饭店和他没什么关系。

“吓唬人的,没事,你再好好跟他说说。”胡总说完,借口有事也走了,把我一个人撂那。

第二天,我在饭店收拾东西,包工头带了四个人,横着一排坐在门口。门外正在往里运后厨设备,堵着进不了门。跟包工头交涉,怎么都不行,不给钱谁也进不去。我立刻给孟哥打电话,无人接听,再联系胡总。

“包工头带人堵门了!”

“我现在就给老孟打电话。”胡总的声音依然镇静。

过了一会儿,胡总电话打过来:“他妈的,老孟连我的电话也不接。”

当面的时候,胡总从来都称呼“孟哥”,光我俩就变成“老孟”,这次开了先例,连脏话都用上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我无法原谅“连我的电话也不接”表达的含义,这分明没把我当回事。

半个小时后,胡总急急忙忙跑过来,一来就掏出“硬中华”挨个发烟,一边发一边道歉,包工头抽着烟无动于衷。

胡总冲我挤眼,我冲他耸肩,他向我甩头,我跟他摆手,一番哑语过后,胡总脑门子冒汗,饭店门口摆了一大堆后厨设备,便道都快堵满了,远远一辆城管执法车忽忽悠悠过来,胡总一跺脚,从包里掏出一万块钱:“你先拿着,剩下的明天给。”

包工头接过钱,昂首看着他,胡总咬着牙说:“明天拿不到钱,店你随便拆。”

晚上,胡总单枪匹马直奔孟哥家,我要求跟他一起去,他说不用,人多了反而不好,老孟是公众人物,要面子。

十点半,胡总发微信:还他妈没回家,肯定喝大了。我劝他先回去,明天再说。他不同意,明天不定怎么着呢,今天必须有个结果。我扛不住先睡了,半夜起来撒尿,看见胡总十二点半发了一条消息:说好了,明天打款。

后来有一次单独跟胡总喝酒,胡总告诉我,老孟欠我人情,我说的话他必须得听。我没吭声, 他俩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不是我能想象到的,能独善其身已然不错了。

3、运营---“正宗川菜”,消费者并不喜欢

饭店开张那天,孟哥找了三辆走私大黄蜂,一红一黄一紫,在大门口一字排开,三辆改装车同时轰油门,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跟过年放炮似的,祝愿我们的生意大吉大利。

第一天很给力,营业额小伍千,是我以前饭店的四倍,胡总眉飞色舞,他的火锅店一天流水也不过四千,事情的顺利程度超过我们的想象。

这样的好日子,坚持了三天。

第四天,营业额回落到两千多,第五天依然,第六天是周末,冲到三千出头不动了,第七第八天又回到两千多,第九天是周一,俗话说:“礼拜一,买卖稀”,连两千都没有了。

“是不是味道不行?”我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味道比试菜那会儿强,但价格有些高,这边的房子都是城中村改造,回迁户多,商业圈没有建好,外面的人流太少,整体消费能力一般,”胡总掰着指头分析,“而且新开的饭店,顾客都喜欢尝鲜,等新鲜劲儿过了,各方面没达到预期,就不愿意来了。”

“做活动,办会员卡,价格先不动,刚开始就降价,不是好兆头。”胡总的话我深以为然,可他没想过加量,可能跟运营成本过高有关,也可能信了厨子和厨子师傅的话。

孟哥说:“去我那儿做期节目,给听众讲讲什么是正宗川菜。”

节目当晚,配合着“100元买100瓶啤酒”的活动,饭店再次爆满。不过这次,我和胡总没开业时那么开心,因为听节目来的客人,几乎都是奔着免费“霸王餐”来的,赚噱头赔银子,此情此景我很熟悉。

孟哥挺高兴,怎么说人满了,也是他宣传过来的,面子上有光,具体经营他不管。

孟哥就像个普通消费者,每次来都带一帮男女朋友,点一大桌子菜,大多数都是招牌,按正常人理解,应该给朋友多推荐,但孟哥不同,他有个特点,爱当着外人说大实话。

点什么菜,就挑什么菜的毛病,绕着圈的挑,大厨和大厨师傅站旁边憋的脸通红,他也照说不误,明明很多人都觉得不错的菜,他也不放过,多少得挑点毛病出来,不挑出来他心里难受。

“辣子鸡丁”是饭店的首席招牌菜,凡是吃过的客人没有不称赞的,说句良心话,配得上“色香味俱佳”的评价。孟哥一边咀嚼,一边搜肠刮肚,想半天最后来一句“鸡丁太少,辣子太多”作为结论,我和胡总都惊了,全是鸡丁那叫鸡米花。

更气人的是,孟哥一喝酒,嗓门巨大,方圆五米听的清清楚楚,以至于所有客人都知道了,原来这家店的菜这么多毛病啊。

孟哥对待自家饭店好像寒冬一样冷酷无情,每每碰见这种情况,胡总都气的直喘粗气:“老孟这一天天干嘛呢,就知道吃喝,还成天胡说八道,就显摆他什么都懂。”

他的意思我明白,嫌孟哥宣传不到位,招来的客人都是混吃混喝的,正常消费办会员的一个没有,自己还总说些诋毁饭店的话,也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话胡总只跟我说,当着孟哥的面只字不提,且常常在众人面前夸赞孟哥这好那好,重情重义。这时候,我一般都在闷头喝酒,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就让胡总一个人表演去吧。

啤酒供应商是胡总找的,算上返点和瓶盖折价,成本比其他同等规模饭店低很多,“勇闯天涯”合到了一块钱一瓶,这才让我们有了做活动的资本,胡总这方面确实厉害。

不光啤酒供应商是胡总找的,后厨小工是胡总的侄子,前台记账是胡总的侄女,墩子是胡总的侄子的朋友,厨子和厨子的师傅不用说了,胡总从重庆总部请过来的。

胡总的意思是,账和钱得分开,账由他的人管,钱的事交给我,互相起个监督作用。我和孟哥都没意见,谁让这个店绝大部分资源都是人家提供的呢。

每天人来人往,顾客们喝啤酒能喝到凌晨两点,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按我们的估算,赚不到钱也赔不了,结果到了月底一盘账,傻眼了,赔两万多。

我们根据饭店的实际成本做的预算,认为毛利控制在55%,每天流水不低于两千五百块钱,就不会赔钱,而随着会员的增加,每天流水确实是高于底线的,即便之前有段时间流水过低,但赔也不能赔这么多啊,我们设想的最坏情况,赔钱不会超过伍仟。

我和胡总铁青着脸看账本,每笔数额都没错,胡总侄女记的账,胡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钱和账吻合的天衣无缝,我也没话可说。

当时我还多了个心眼,怀疑孟哥和胡总俩人合伙在背后捣鬼,后来一想,不太可能。

食材原料都有原始票据,采购是我亲自去的,这方面肯定没问题。胡总表面上跟孟哥再好,私底下是真的对他不满意,一个是孟哥爱胡说八道,一个是宣传渠道做的一塌糊涂,没有成效,再有就是孟哥应该掏的钱总比别人慢半拍,对饭店的事又总是从不过问。

所以,胡总对孟哥是真有意见,真实的想法很难掩饰,如果这是俩人在演戏,那我服,奥斯卡欠他俩一座奖杯,我无话可说。

账目没问题,那就是其他方面出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叫老孟开会!”

晚上八点,孟哥终于来了,身后跟着四五个人,男男女女边笑边走。胡总冲我努嘴,我懂了,他怕孟哥一会儿喝多没法开会,这种男女混合的局,孟哥次次喝多,我们都有经验了。

“孟哥,咱先开会吧。”

“等会儿,我把朋友们先安排好,你和胡总先开。”孟哥笑着说。

我和胡总蹲门外抽烟,谁也不说话,一颗烟抽完,孟哥已经脸红脖子粗,站着跟人打圈,人家说随意,他非要干了,趁人家不注意,一仰脖子一两白酒没了。

胡总听见孟哥又开始评菜,骂了声操,饭店都快倒闭了,还特么胡说八道。

胡总没继续等,直接开车走了,又把我一个人撂那。十一点,孟哥喝完了,东倒西歪地被人搀着,临走也没跟我打招呼。

第二天下午,胡总拉着我去台里找孟哥,饭店目前的状态必须让他知道。前期装修买设备把钱几乎花光了,仅剩的一点被食材占用,又赔了这么多,账上只有几百块钱,第一个月的人工费还没着落,后厨已经开始嘀咕了。

胡总说:“先把工资开了,否则店就得关门。”

“刚开始就赔钱,这怎么弄的啊?”孟哥听完汇报,眉头紧锁,“应该是饭菜的味道不行,好几个朋友过来都说一般,我想推都没法推,推出去就是砸自己招牌,得让厨子改进啊。”

我和胡总对视,那意思谁都清楚,跟别人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因为你整天胡说八道,闲着没事干挑自家生意的毛病,客人听了还能来就见了鬼了。

“孟哥,其实没赔什么钱,都是食材把资金占用了,啤酒的返点也还没给,正常饭店经营就是这样,以后捋顺了就没事了,我们办了不少会员,后续的消费能跟的上。现在的紧要问题是,解决员工工资,否则想改进都没机会。”

胡总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分析出问题所在,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餐饮大咖。

我对胡总的城府也十分佩服,明明憋着一肚子火,嘴上还得摆事实讲道理,跟哄小孩似的给孟哥谆谆教导,这绝非一般人能办到的。

协商半天,孟哥掏不出钱,只能由我和胡总先凑两万,把后厨的工资先解决,维持饭店正常运转,其他人暂缓,留点钱做流动资金。幸亏其他人大部分都是胡总的亲戚,比较好说话,这事就算过去了,孟哥承诺他的钱十天内到账。

第二个月,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会员的后续消费并未像胡总预计的那么乐观,绝大部分会员参加的是买啤酒活动,来饭店就是喝酒,几个人二十几瓶,菜就点四个,都是些鱼香肉丝、酸辣土豆丝、地三鲜、宫保鸡丁一类的大众菜,虽然比其他店价钱要贵,但一桌消费也到不了一百,三四次把酒喝完,喝完人就不来了。

“饭菜的口味不行,留不住人。”孟哥坚持自己的观点,他的钱在第十八天到帐了。

啤酒返点是按季度结算,所以一开始我们要按正常价进货,这样一来,参加买啤酒活动的人越多,饭店的流动资金就消耗越快,而啤酒吸引来的客人,并没有给饭店带来可观的收入,反而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

临近月底的一天,孟哥叫我一起吃饭,在他家楼下,只有我们两个,孟哥没叫胡总。我猜测跟钱有关,谁都明白这个月赔了不少,又得凑钱,并且比第一个月还多。孟哥总说自己手头紧,不会找我借钱吧。想到这,吓我一身冷汗。

“你想过没有,胡总为什么说好了干火锅,结果改成了川菜馆?”

我一直纠结到底借不借钱的事,没想孟哥问了一个我从没想过的问题,我只能摇头。

“咱们要是开了火锅店,那胡总自己的火锅店怎么办?”孟哥神秘一笑,“胡总看重我的宣传,把客人都宣传到咱们店里,胡总自己的生意不得受影响啊,老胡这么聪明的人,他肯定想到了。”

我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了。

我说胡总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搞川菜了,原来是担心影响自家买卖,这小算盘打的,太精了。当时胡总跟我一说,我就感觉怪怪的,可惜脑子笨,没想到是这样。孟哥能想到这点,智商也不是一般的高。

孟哥见我沉思,又说:“继续干川菜,肯定得关门,味道太一般了,老胡家的火锅才是真正的特色,你回头跟他说说,得改成火锅,初心不变。”

“协议还得重新弄?原先的协议一直没签完呢。”我提醒孟哥,饭店协议就他没签字了。

“不是火锅店,我签什么?”孟哥一脸正气,原来在这等着呢。

没等我传达孟哥的意思,胡总先找我谈话了。

“离月底就几天了,缺口我粗略搂了下,三万打不住,还得凑钱,”胡总顿了顿说,“老孟那怎么办?凑个钱磨磨叽叽的。”

我正考虑怎么说改火锅的事才能让胡总理解并接受,对他说的话没太在意,胡总接着说:“上次拖延工资,费了好大劲才把人心安稳住,大厨说了,再这么弄就不干了,老孟成天不在店里,什么事都不管,钱不按时到位,饭店真得关门。装修我已经当面找过他一次,再由我出面不合适,这次你跟他说说,把事情说的严重点,让他赶紧凑钱。”

听完胡总的话,我懂了,孟哥和胡总表面相敬如宾,私底下各有各的套路,谁都不想跳出来说得罪人的话,都想把我当枪使,事办成了功劳未必是我的,办砸了一定是我的责任。

胡总见我沉思,随口说道:“老孟这人真不行,上次咱们在他那儿做的一期节目,总共就五百块钱,每次见我都说什么这是有偿宣传,不是免费的,得算进饭店成本里去,你说这么点钱,还好意思说出口。”

“原价两千,优惠到五百,可以了,电台也不是他家开的,不过这事他没跟我说过。”

“什么原价两千,原价五百好不好,我在他那儿做过,我还不知道?”胡总盯着我,转而问道,“你听谁说的两千?”

我这时才知道,被孟哥忽悠了。

当初跟我说两千优惠到五百,我感激涕零,谁料到是把我当傻小子玩呢。再一想,说什么觉得我人不错,想带我一起玩,全是瞎话,大概是看我人傻好糊弄,跟我合作不会吃亏才想起我的吧。

当时他和胡总找地方找了很久,最后相中我这地儿,估计是知道我的饭店快扛不住了,能够争取到最优惠的合作条件,我说怎么上来就跟我谈股份均等呢,原来人家早就想好我会答应,因为他们知道了我的软肋在哪,房租到期我拖不起了。

孟哥啊孟哥,怪小弟有眼无珠,错看你了!

“开股东会决议吧,饭店的事都摆桌面上说,别私下沟通。”我瞥了胡总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很快他俩便达成共识,就像我说的,当着面俩人相敬如宾。他们没有难为对方,对方提的问题都欣然接受。

胡总同意改火锅店,孟哥同意明天凑钱,把这个月的亏空和改火锅店的钱一并掏了。我们仨当场签完火锅店协议,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必要公证了,签字摁手印,协议即刻生效,这次孟哥没再说找亲戚代签。

至于他俩对我隐瞒的一些事,包括找我合伙开店的初衷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想追究了,反正已经上了不归路,只能咬着牙走下去,希望火锅店的生意越做越好,赚了钱,其他的问题就不重要了,和气生财,以和为贵。

4、运营---火锅的旺季,根本不存在

胡总家的火锅的味道绝对可以,但价格和菜量的反比程度远高于川菜,普通的牛羊肉薄薄几片,就敢卖到38元每份,其他特色食材更是离谱。锅底58元,小料6元一份,四个人三百块钱打不住,还不一定吃饱,相比北方传统的老北京涮肉,贵的不是一丁半点,这对一个人均收入三四千的二线城市来说,奇贵无比。

第一次去胡总的万达店,我就曾质疑过,这么贵,有人吃吗?胡总很不屑的说,重庆火锅都这样,你吃的少,不了解行情。

川菜的失败,内心里我一直认为,价高量小是罪魁祸首,味道一般只是助纣为虐的帮凶。这次改成火锅,务必要杜绝这类问题再次发生。

当我提出降价的建议时,遭到了胡总的严厉拒绝:“定价低了,我的店怎么办?”

他这么说,我能理解,毕竟这边是合伙生意,那边是人家自己的产业,同样的东西价格一高一低,在宣传上没法解释,而且确实会引起客人的反感,对饭店品牌的公信力是个挑战。

“我们店小,只有九张桌子,无论环境、规模,还是人流、地理位置,跟万达都没法比,”我尽量想说服胡总,“客人来咱们店,他的潜意识,这家店有特色,但价格不高,如果结果和认知出现了偏差,很可能是一锤子买卖,因为客人感觉被骗了。”

胡总看了看孟哥,孟哥低着头玩手机,我说:“胡总要是不想降价,就加点量,便宜实惠总得占一样,否则迟早跟川菜馆一个下场。”

胡总摇摇头,毅然决然的下了结论:“川菜馆赔了很多,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钱赚回来,火锅旺季就四个月,时间不等人,价格和菜量都保持不变。”

孟哥一直不吭声,面对胡总我没有更好的理由说服他,火锅最核心的技术和食材都由胡总掌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他说的并没有错,我们翻身的时间确实不长,必须争分夺秒往前赶,胡总这样精明的生意人,脑子里没什么理想,注重的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

十一月入冬,天气骤然变冷,火锅旺季到了,而且据天气预报所说,今年是个寒冬,这个消息无疑是个巨大利好。

改成火锅店之后,人工费大大降低,后厨一个厨子就够,原来的大厨和大厨师傅用不到了,墩子也不用了,仅保留了一个二厨,这样每月支出少了一万多块钱,成本压力大幅减少。

与此同时,孟哥把台里一个活动的盒饭业务拿下来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大概能赚一万块。又过了几天,胡总朋友的4S店食堂的业务我们也承包了,食堂业务是长期性的,每个月能给饭店增加一万块钱左右的收入。

这样一来,支出少了,收入多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一切都和刚开始一样,我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然而,现实并没有按我们的剧本演变下去。

和川菜一样,改头换面的前三天,人流量有了显著提升,这次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们没有做孟哥的节目,来店的客人都是真实消费,流水也再次突破四千,直奔历史最高点。

三天之后,何止回复到原状,简直是惨不忍睹,上座率和流水都创造了历史新低。晚上七点的高峰期,只有两桌客人,其中一桌还是孟哥带来的朋友,我跟胡总闷着头不说话,门外人流攒动,旁边的火锅鸡和东北菜排着长队,一堵墙两个世界,我算明白这话的威力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自认找到了答案,客单价过高和店面整体效果与消费人群不匹配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实际消费额度超过了客人的预期,东西再好吃,但花的钱感觉不值,我们所处的位置和周边人群适应不了胡总万达店的定价策略。

贵到什么程度?最直观的答案,孟哥以前来吃川菜,从来都是现结,改了火锅店之后,都是挂账。要知道,不准挂账的制度是孟哥定的,第一个不遵循的也是他,可想而知,东西已经贵到宁愿自己扇自己脸的程度了。

胡总仍然不同意降价,我苦口婆心,软磨硬泡,终于默许了可以适当增量,但降价想都不要想,再提降价的事,就撤股。

可增量后并没有给饭店带来收益,因为客人知道,牛羊肉38元,锅底58元,小料6元,这个价格太贵,已经秒杀方圆一公里的所有火锅店了,破大点地儿,值这么多钱?客人先是不信,然后不认,最后不来了。

导火索早就埋好,就等有心人过来点着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改火锅店后的第十八天,晚上七点半,一桌客人没有,我们仨凑了一桌,声明谁也不掏钱,就为了凑人气招揽生意,特意占在靠大门的位置,方便过往行人能看见。

此招效果还行,过了没多会儿,就进来五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看着眼熟,孟哥主动上前给客人服务,我和胡总在旁边听着,孟哥不愧是著名主持人,魅力非凡,话里话间逗的客人哈哈大笑,对孟哥推荐的特色菜全盘照收了。

孟哥笑嘻嘻回来,我和胡总同时举杯,这是孟哥头一次管饭店的具体业务,与以往相比,就好像涅磐重生的凤凰,终于认识到这是自家生意了。

“啪!”

我们仨喝的正嗨,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前台,怒气冲冲的拍着台子。我们和其余四个男子立刻围过去,原来这个男的要结账,显示五个人消费六百二十元,太贵了,说我们是黑店,坑害消费者,几个人揪着孟哥的领子不放,要带他去物价局理论。

孟哥喝了酒,张牙舞爪跟人家比划,被迅速制服在桌上,动弹不得。我看情景不好,拿出菜单给对方看,点的菜和价格完全吻合,不存在欺瞒诈骗一说。他们知道理亏,嘴里仍大声叫嚷:“我们就没看菜谱,都是那小子给我们推荐的,早知道这么贵,谁他妈的来你这店吃饭!”

孟哥恢复自由,一脸铁青,被我和胡总支到外面抽烟。我俩好言相劝,对方才略微缓和,扔了五百块钱,出门走了。我和胡总屁股后头追半天,一路“对不起,不好意思,有空下次再来”的送他们离开,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再来了,不光他们,旁边城中村的很多人都不会来了,其中一个人是村干部,我终于想起来了。

因为这件事,孟哥消沉了一段时间,成天见不到人,说话也阴阳怪气,说你们在店里就行了,我要是去还不定捅什么篓子呢。

定价过高的弊病终于显露出来了,胡总仍然不肯面对现实,价格绝对不动,动价格就撤股。胡总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我感到,火锅店的结局一定跟川菜馆一样,必死无疑。我对他俩失去了信心,就等着一桌客人都没有的那天早点到来,然后结束这一切。

可谁也没想到,真正促使饭店走向灭亡的,却是另外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4S店食堂出事了,一名孕妇吃了我们做的饭,食物中毒,送医院了。

胡总脸色发绿:“这他妈干的都是什么事!”

胡总气的破口大骂,围着桌子转圈。事件发生的原因很简单,后厨把隔夜饭给4S店送过去了。据胡总反应,米饭馊了的味儿离老远就能闻见,好多员工因此逃过一劫,孕妇不愿意动,想凑合吃两口,结果吃出毛病了。

好在吃的不多,没什么大碍,大夫说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孕妇是4S店的员工,跟胡总认识,觉得没事就不想再多计较,胡总包了一个两千的红包给人家,算是赔礼道歉。

本来以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后面事情闹的那么大。

孕妇的老公、公婆、父母,一行五人先找了4S店的领导,说是工伤,要求企业赔偿,然后又跑到饭店,说是谋财害命,要求经济补偿,否则就法庭见。

他们提出的赔偿金额,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能力,五万元!账上只有伍仟,饭店都快关门了,去哪找那么多钱,我们根本毫无办法。

4S店也不同意,责任在饭店,跟公司没有关系,想要赔偿可以,去找饭店,公司只负责带薪病假,其余不管。家属们觉得有道理,调头都冲我们来了,拾万元!

我们拿不出钱,又不敢关门停业,担心没人看着家属们把店砸了,双方就这么互相僵持着。他们找人制作了条幅,白布黑字:“谋财害命,欠账不还”,挂在饭店门口的两棵杨树上。

八个大字触目惊心,四个老人席地而坐,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越围越多,谴责声此起彼伏,许多人举着手机要么啪啪拍照,要么一动不动的视。人民舆论的力量有多强大,我算领教过了,一切邪恶毫无藏身之处。

孟哥和胡总也没见过这阵势,坚持了一天,便败下阵来,给钱。

胡总以朋友身份,孟哥以公众人物的身份,分别拜访了受害人,并与家属们进行了积极友好的协商,各方权衡利弊,最后达成一致:三万元,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于是,当我们把钱凑齐的那一刻,饭店就正式宣布关门了。

关门那天,艳阳高照,浑身暖洋洋的,一层细密的汗珠贴在身上,期盼的寒冬并未到来,天气预报欺骗了我们,火锅旺季根本就不存在。

5、结局,只剩撕逼

我抽着烟,脑子里过电影般回味着曾经的一幕一幕,像梦一场。

好像谁都没做错,不知怎么搞的,就成了现在这样。有专业的餐饮人士,有正规的宣传渠道,有不错的地理位置,还有口味上佳的产品,哪一项看上去都具备成功的雏形,结合在一起,却成了失败的典范。

“善后的事怎么办?”

孟哥的话把我从回忆中点醒,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善后的事?”

胡总接上话:“按协议上写的,要是不干了,饭店和里面的设备都是你的,跟我俩没关系,但是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个补偿啊,半年赔了十几万,你好歹还能落下东西,往外转让也能止损,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去啊。”

胡总两只眼眯成一条线,我忽然想起一句老话:眼如鼠,心如虎。

“一切按协议办,没有补偿。”我不想废话。

“房租是大伙的,还有一个月到期,现在不干了,是不是得折算成钱一起分了?”说话的是孟哥。

我懂了,俩人这一出不是偶然,问题衔接的天衣无缝,绝对是商量好过来的,想找补点损失,可惜他们找错了人。

“那就干完这一个月。”

孟哥和胡总没料到我来这手,一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我没给他们喘息的时间,继续说:“既然不干了,先把欠的各种费用补清,员工工资、水电费、供应商的钱,一个都不能少,这叫善后,协议也是这么写的......还有,孟哥你在饭店的挂账,一共三千多,也该清了。”

到这份上,别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该算账就算账,撕破脸也得把账算清了,谁也别想跑。

俩人见我态度坚决,知道补偿的事黄了,说回去凑钱,一起离开了。

过了三天,胡总把跟他有关系的后厨和他侄子、侄女的工资,还有啤酒供应商的钱结清了,离他该出的份额还差几千块钱,他恳求能不能就算了,我想了想,胡总确实为这个店出了不少力,孟哥放我鸽子时,还能支持我,心一软就同意了。

同意完,胡总给我发了条语音:你他妈不仗义,就给这么点钱,去死吧你!

我握着手机,浑身哆嗦,几次组织语言想怼回去,最后都放弃了,心太累,累的已经不值得再去争辩了。

孟哥则迟迟没有消息,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人又失踪了。

孟哥失踪的第四天晚上,我在他家楼下堵住他了,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很从容的看着我,像一个已知身份泄露坐等敌人上门的地下工作者,当他得知胡总的钱已经给清了,这才惊讶起来:

“老胡居然把钱都给了?!”

我昧着良心点头:“胡总仗义,孟哥你呢?”

“仗义个屁,那都是他的人,他不结清行吗?要是我,我也结清。”

那一刻,我必须承认,我无言以对了。

“反正老胡已经结了一部分,剩下的也不多了,我最近手头紧,你再等等。”

我回去跟所有没拿到钱的人说了情况,表示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再等等了,希望孟哥能够尽快兑付他的诺言。

人群立刻炸了锅,嘟囔的、骂街的、诉苦的、摔椅子的,屋内乱作一团,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找姓孟的要钱!”

我找孟哥都费劲,他们找更是难上加难,孟哥根本不接电话,他家住哪我又不能说,祸不及家人,这个道理我懂。

欠钱的的人找不着他,有人匿名在微博上艾特了全市所有的电台官微,说孟哥开饭店欠员工工资和供应商的钱。

这事是在孟哥给我打电话时才知道,他把我骂了一顿:“你他妈的是流氓吧,这种事也干的出来,诽谤诬陷,我要报警!我要你赔偿精神损失费!”

有胡总那一出,我心态好了许多,只淡淡回了句:“赶紧报警,让政府给你作主,实在不行就挂条幅。”

孟哥再给我打电话,我不接了,有人找他要钱就行,这种人有人能治他,文质彬彬的孟哥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和最开始认识的那个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过了几天,孟哥给我发微信:“谁给我往台里打电话了,他妈的一群土匪!”

谁打的我不知道,也没心思吵理他,回了四个字:“赶紧给钱。”

等了一会儿,孟哥发来信息:“行,你牛逼,后天叫欠钱的都过来,当面结清,把微博赶紧给我删了。”

我长吁口气,终于全部结束了,生存了两个月的火锅店落幕了。

离房租到期还有十天,饭店盘出去了,接手的是两个小伙子。

一来就说喜欢这个店,装修风格特别满意,说重庆老味道这么有名的品牌,选的位置肯定没问题。

我呵呵一笑,问他们准备干什么。

“牛肉火锅,家里有祖传秘方。”

至于孟哥和胡总,已经四个月没有联系,他们永远的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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