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茶心
要描摹一个人真难哪。他长什么样子，他是什么性格的，他有什么样的故事等等，谁能真正了解一个人呢？了解后用语言描述，又真的能描述出真相吗。这事肯定是存疑的。
1.
今天要说的这个人，有很多信息不详，但是还是能通过以下的事情，对他进行一定的了解。
他身高169CM，这是他儿子作文中写到的，但也许是179CM，毕竟他的孩子们总是觉得他很高大，像个王一样，要掌控这个世界。当然啦，不是掌控真实的世界，只是他自己的世界，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自己家的孩子们。
至于他的相貌吗，也不好说。有人说，他年轻的时候很英俊潇洒。但到了老年，也跟普通的人一样，无可避免地陷入这种困顿中，即世界不再是自己的了，身体也不再是自己的了，子女们也不再是自己的了。
年轻的时候，他是一名运输司机。80-90年代，那个职业不知道有多么跑火。他开着拖拉机，跑遍各个市县乡镇、各个市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几百里地的上千家人家，就没有我没有吃过饭的人家。
这里插播一个故事，他那会儿常年不在家，妻子操持着家务。有一回，他又要跑车了，妻子说：“买个余桶夹（马桶箍）回来。”他说：“不用你说，我就是从尹家回来。”这谐音笑话被传了许多年。想来，当年他们也是有过好日子的。
2.
过去了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他的运输也搞不了，又没有本钱买自己的车，就回家蹲了。
他曾经念过高中，家里有线装的书。喜欢看侦探小说，翻翻古文。但数学不好，没有考上大学。后来，将自己的愿望放在孩子身上。他希望他们成为有文化的人。
他喜欢在酒后说：M主席说过什么什么，他真是一个伟大的人，那个时代多么多么好。又喜欢批判古文：“蟹六跪而二螯”，你说，古人说啥呀，这都错了，螃蟹不是8条腿吗，真是，这都不懂，书不可全信。
又喜欢说，“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等等。如果他考上了大学，也许人生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吧。
他希望子女们能成才，但是内里又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怕他们成才后瞧不起他。所以，他常说：你们到时候读书进了城里，我去你们家，你是不是会说，哪里来的叫花子，我不认识。
对于女儿，一方面希望她成龙成凤，又希望她像风筝一样，线始终在攥在自己手里的。他常常嫌弃的说：你走路像个先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到了周末和假期，他要求孩子们回来，美其名曰，回来体验生活，然后安排一大堆地里家里的活给他们干。
到了后来，他对去南方的女儿说，你不要以为我不在你身边，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掌握得清清楚楚的。女儿信以为真好多年。
他可能也重男轻女，尽管他自己说，他偏爱女儿胜过儿子。但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养一个女儿穷三代。他有几个女儿，每个都对这句话非常反感。也许他只是说说，他也许从未意识到，这话就像一把刀子。
3.
他家里住在乡下的偏僻地方，住的是50-60年代的老房子。他们家曾经考虑过盖房子，90年代，听说攒到4000多块钱，但家里出了变故，这些钱被他挥霍掉了。
后来他就一直没有起过盖房子的念头。后来，大女儿提出，家家都住在新房子里，我们家也要考虑。
他便安排任务，加上他，一共凑足10万块钱。那个时候，在外务工，一个月工资是几百块。他说，10万块不全部到位，我不会动工。凑到了几万块，他不肯动工，这事就黄了。
后来又有机会盖房子，但又没有做好准备工作，地没有批复下来，这事又黄了，家家户户都盖了新房子。他说，ZF会给盖房子的，我等着就好。
他希望子女们能够赚钱。但是在他们小时候，他自己有能力赚钱的时候，逢年过节，要做什么决定的时候，他总是喜欢说：“不赚钱的人没有发言权”。
到了后来，他年纪大了，但总是不服老。他喜欢逢人就说：“那谁谁谁很看重我的。”那个谁往往是一个混的比较好的人。说的都是年轻时候的往事，一面说，一面背后是现实中他的不如意。
他没有什么真朋友，跟人一起打牌总是很高兴，甚至带着点讨好。
他不肯信任任何人。又一回，他得意地跟女儿炫耀，你看，我镶了几颗金牙齿，你知道吗，我把密码镶在牙齿上，这样谁都不知道吧。后来才知道，他设立的密码是六个六。
写到这儿，通过各种途径了解来的这人的事情已经在笔下展现，心中有了忽然这个人的半貌。但笔还是写不尽人的全貌，只能暂时停笔。人哪，总是这么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