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一直想写一些关于自己的故事,一直没有勇气开始,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关于读书这件事,我一直很遗憾。从小学开始学习写作文开始,我就认为自己有写作的天赋,我把没能成为作家这件事归咎于我的成长环境,总是抱怨在有望成为参天大树的幼苗时期没有得到好的培养,以至于营养不良。其实现在看来,这些理由好像都不能成立。

童年,不知道怎么形容,应该是快乐中夹杂着一些当时所认为的愁,每天过得有滋有味,却也天天望着天空期待着想象中的美好。那些美好是有想象依据的,就是我在书中所看到的世界。

那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像是疯了一般,做梦都在想象:一间干干净净的房子,满屋的书架满架的书,一张圆桌,一瓶插花,一张椅子,充足的光线。甚至和母亲闹了好多次,问她为什么我们没有生活在城里?为什么我们没有大房子,为什么我们这么穷?这些问题母亲答不上来,她只当我是不懂事,想过好日子。每次爸爸出门,总求着他带上我,但是那时小孩子的话在大人眼里好像没什么份量,任你撒娇耍赖都不管用,最后答应给我带书,但是从小到大,好像一次也没有实现过。大人总不把对小孩子的承诺当回事。

15岁之前只在电视上见过楼房。小学是在村里读的,那是当时我见过最高端的地方,最具代表性的应该是一排排的瓦房和那片当时可以用“巨大”来形容的操场,还有每个教室前面都有一个特别漂亮的花园,里面有各种我们叫不出名字的花。早晨我们要围着操场跑步,一年级到六年级,长长排成一列,那是我见过人最多的地方,下午是最开心的时候,大家要负责自己班级门前的花草,给它们浇水,拔草。蹦蹦跳跳,你追我赶,说说笑笑……这大概是那个年龄的形容词。

但是都不在我的词典里。

印象最多的是,从田里回家,顾不上吃饭,背起书包疯了似的往学校跑,有时候迟到了老师罚站,会觉得很委屈,又不敢苦,因为觉得被罚站是件很丢人的事。所幸学习成绩好,老师体谅家里困难,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候学校没有条件给我们提供兴趣课,毕竟是孩子,每天面对枯燥的课本眼皮总想打架,大多数孩子都在课尾的时候数着秒针,一下课便一拥而出,不管老师有没有在拖堂。

我不在这大多数里面。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对知识,对外界的渴望。希望从课外的书中发现新世界。无奈村子里没有书店,学校的图书馆也只是摆设,老师也从来不会提供或建议我们读哪些书。

那时候就有点饥不择食了,记得有学校给发过一个系列的《小学生读写》,是让学生学习作文的。每两个学生或四个不等共同拥有一本。什么阿Q正传,还有一些小学生写的比较好的作文,我翻了又翻。家里墙上的旧报纸,上面每一段文字我都倒背如流。

后来小升初,我考了全校第一名,那年暑假爸爸妈妈在舅舅强烈的要求下允许我和舅舅进城玩儿,在去之前,整整两天两夜兴奋的我没有合眼。再后来我就见到了人口中所谓的高楼大厦。

第一次到城里,六岁的小表妹让我带她出去玩儿,刚下楼就被楼下的一家很小的书店吸引了,我哄着妹妹陪我进去。刚一进门,就头晕目眩,那书架上满满的书,真是让人恨起来,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几本?发誓等我有了自己的家一定要有这么个书架,上面摆着我所有喜欢的书。就算是让我整天睡在里面也是幸福的啊!

我一眼就看见了那本《红楼梦》,那是老师口中的魔法杖,每每夏天课堂上睡到一片,这时候老师会很有夫子相的摇着头说“且说宝玉这天……”,于是下边的眼睛都亮起来了。那也是我最兴奋的时候,但是老师讲的只是片段,我终究渴望见到那本每个人心中神一样的真个的《红楼梦》。

这本书的版本有点老,我抚摸着那不是很精致的书面,激动起来,翻开一页埋头看起来,忘了妹妹要我带她去游乐场。催了我好几次,没办法,实在爱不释手。用手中仅有的妈妈给的20元零用钱买了下来。到了游乐场,才发现已经没有了钱给妹妹坐摩天轮,回到家妹妹跟舅舅告状,舅舅看我把所有的钱都买了书,反而教育起妹妹来,说姐姐如何爱读书,对未来怎样好等等,接着又要给我钱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没有要。之后的几天我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那本《红楼梦》,那个时候小,自己所能领悟的东西不多,唯有黛玉死前求人说把她的灵柩送回南边的时候,我真真的哭了好一场。应着窗外的大雨️,我想没有人能理解我,也没有人能够改变我。从那以后,没逢下雨,内心总是寂寞的想哭,如果有一个人或者一段话足以引人泪下,我想没有人能够再堵上那泛滥的决口。

那是我拥有的第一本书,至今仍然会去翻它,现在所能看到的都明白了,像是揭开了一层面纱,我终于看清里面的人物(这里的看清只是说理解了故事所讲的内容,并不是感悟,至今仍然不敢谈《红楼梦》里所讲的道理)。

我的童年就这样很遗憾的过去了,只有一本书陪我成长。曾经我对爸妈抱怨说没有提供给我读书的条件,以至于落下了基本功,写作时空有一腔热血和故事,就是不知道怎么组织。殊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去尝试其他的途径。

现在,我仍是爱书,爱写,渴望从书里发现不一样的天地,渐渐的,有了自己的灵魂和思想。在象牙塔里看书,确实是急不得的,你需要的只是注入功力,等待机缘,一旦这两点锲合,“真理”自然而然就会赤条条站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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