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裁缝小姐为贵客缝衣

    这是里是欧洲最普通的一个小镇，你要是骑着马从这里经过，不仅是房子教堂路与别处并无二致，就连扬尘都是一个味道。

        离教堂两个街区的一个拐角处有一座小房子，是本镇的裁缝店。裁缝店雇佣了一名女工。几年前的一场事故使她成为了孤儿。她叫艾莉。她的伙计做得很好，裁剪，刺绣，缝制，学得很快。老板和老板娘十分满意，对她抱有极大的同情。这是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在裁缝店能扎根，温饱有了着落，裁缝一家给她提供了庇护和家庭的温暖。她和他们一起吃晚餐，早餐和中餐通常很简单，有时候中餐就在工作的间隙进行了。

      她是个好看的姑娘，和命运赐予她的苦涩不同，这次命运赐给了她挺拔柔软的身段，月亮般的脸庞，柔和的声音以及善良聪慧的天性。她的先天条件超越了她的出身，这绝不是值得夸耀或者悲哀的事情，你永远无法从表面评判这是好还是坏。但对于她自身来说，这值得欣慰，因为这个的缘故，她获得了更多的善意，店铺的生意也比以前更好。衣服出自这样一双手，穿在身上气质要更高雅几分。

        她已经十七岁了，在裁缝店待了有四年之久。裁缝店老板有四个孩子，最小的已经十来岁了，最大的孩子已经有二十四五岁了，叫做莱昂。他在学习成为一名木匠，如今已经能独立做好几样家具了，手艺已得到主顾的认可。

      有些事不说自明，莱昂对艾莉的爱意与日俱增，他尊重她，关怀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其他孩子也喜欢她。对于艾莉来说，她还没有感受到这种不同。因为她一心怀着感激和尊重，更多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自己，她想着自己的活计，想着某一个花样，某一个裙式，以及某个特定的节日。她也想着自己的命运，那些日子她有父母在身边，以及未来某个屋檐下自己会有家，从家的烟囱冒出烟气来。她想得很远，但她还没有想过某个具体的人，那太迫近了，不能放在幻想之中，会让幻想索然无味。

        这是个普通的周六，但没有那么普通，傍晚时分下起雨来，使得小镇显得更安静，仿佛世间只剩下雨声。在距离这里大约五十里地的另外一个小镇的某栋房子里，正是热气腾腾的景象。客厅里挤满了人，各色冷盘和点心摆满了长条餐桌，烛光闪耀着，酒杯碰撞的声音让人有些心烦。人们走来走去，女士的裙摆碍着了一只小狗的路，它不怀好意地叫了几声。仆人们穿梭着。距离正式的晚餐还有段时间。路易和一个军官正在阳台上谈话。军官说起两周前赛马的事，£家族的一匹赛马受了刺激，掀翻到坡下的事。路易望着树，突然在树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转身迎了出去。

      “你刚刚一路赶过来，路过维堡有没有去拜访%爵士”路易和威廉从树下走来。

      “没有，我这一路马不停蹄，我们投资的葡萄园今年收成很好，我是签订完销售合同就出发的。我比我的信还要早到。”

        正说着话，突然之间天暗沉下来，雨接着就豪泼起来。两人匆忙往屋里赶。威廉的随从撑起一把伞从后面追了上来。递伞的瞬间，路易一个脚步不稳，摔到一棵树边。那场景十分狼狈，他用手撑住了，但不幸裤子划了一条大口子。“叫马修尽快过来”

        马修见到路易，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的陛下，我四处寻你不着，原来你到这树下快活来了”

        路易说，“闭嘴，我们的马车上可有备用的裤子?”马修答，从未为当下的情况做过计划。路易说，那么现在我必须请你跟我互换裤子了。

        马修说，遵命。但我无法穿着一个漏洞这么大的裤子继续为您服务了。路易看了看时间 ，吩咐道，距离宴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之前，你必须找到一家裁缝店把裤子修补好。

        就在风雨中，马车出发了。运气不好，本镇的裁缝店因故关门歇业。他们去了下一个小镇，没有找到。在去往A镇的路上，他们发现了距离教堂不太远的拐角处的店铺亮着灯。“谢天谢地，你这头蠢马，总算不用挨一顿鞭子”。马修叫道，那么我现在就穿着这条裤子去“丢人现眼”好了。

        “不，你把裤子脱掉，待在车里，把你的大衣和帽子借给我。”

        路易敲了裁缝店的门。老板娘和艾莉以及老板娘家的两个孩子在。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是的，夫人。这条裤子划了一条口子，半小时后它需要去参加一个宴会。可以最短的时间里把它修好吗？

        艾玛，拿烛台过来。哦，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老板娘和艾莉马上开始工作，从口子的两段分别补起。老呢，这么大的雨，您的头发和衣服都没有湿，所以您是乘马车来的吧。”

        是的，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修，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我们还有艾莉，她的手艺好极了。我妈妈说，她那样一双手是为针线而生的。

        路易看过去，他这才注意到为他修补裤子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她的脸红了，为着马修的那句话，为着她注意到了客人的目光。

        是的，艾莉的手艺好极了，她做事专心 ，你瞧就要完成了，剩下的工作你一个人完成就够了。先生，您马上可以拿到您的裤子了。

        这是我的主人A爵士的裤子，不瞒您说，他今天晚上将穿着这条裤子和一百多个酒杯见面问候。多亏了你们，他能赶上这个重要的宴会了。再下只是他的仆役，唤名马修是也。既然已经补好了，那我就此告别了。

        路易就要转身出门，马修问道，先生您是否忘记付钱了。路易的脸红了，我马上送过来。

        等他再走进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艾莉和马修两人。艾莉望了一眼路易。一个相貌堂堂的仆役。

      路易把钱递给马修，并给了他一枚银币。收好，小兄弟。上帝保佑你，待在这位像玫瑰一样芬芳的姑娘身旁。路易望了一眼艾莉，您的名字叫艾莉，这名字太美了。谢谢您，一点时间都没有耽误。

        路易已经上了马车。路易和马修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在八点钟的钟声敲响之前，路易回到了会客厅。

        艾莉坐在椅子上，缝制一个坎肩的花边。马修说，艾莉，刚才那位马修先生真是个好心人，我从没有得到过这么崭新的一枚银币。我一会儿要拿给莱昂，艾玛，安娜看一看。上帝保佑他的马永远不会跛脚!

        是的，他是个好心人。我觉得今天的炉子格外地热。你觉得呢。

        这时候莱昂进来了。他带了两个脚登。我这个月做了两个脚登，你们瞧，登面上可以缝制一个棉垫，这样就会暖和多了。没有客人的时候，你们可以让腿歇歇。

        莱昂，今天我得到了一枚银币，从一个叫马修的先生那里得到的。

      真是好极了，银币从马修的左手到了马修的右手里。艾莉你冷吗？看起来你的脸有点红。

      不，谢谢你，莱昂，这凳子真是漂亮极了。我会配一个棉垫给它们。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呢？

        随你喜欢，布料和颜色随你喜欢，艾莉。这凳子就是给你们用的。如果你能够绣一朵像上次那样的玫瑰或者铃兰的话，我想就再美妙不过了。

        威廉喝了一口酒，望着窗外的雨。“路易，请注意你前方十点钟的方向，一双美丽的小鹿般的眼睛已经望了你一刻钟了。”路易看过去，看到本镇律师贝茨先生。“你认为贝茨先生发现了我周围有什么值得研究的课题，比如你今天的运气。”

        不，路易，是贝茨先生身后的那位姑娘，也就是今天的主人。她的未婚夫在上次的投资中失败，已经离开本国，去往新大陆了。艾伦小姐的心灵需要换一方土地滋养。我认为你是一块儿好葡萄园。

        为什么不是你呢，威廉?你不仅是一块儿好葡萄园，还是一枚永不褪色的金币。

        不，路易，我一枚金币，我只能在金币中生存。

        艾伦小姐坐下来弹钢琴了。她弹得极好。音乐流淌出来，在烛间和空气中流动着。灯光闪烁着，她的衣裙闪着光。她是如此耀眼，害得一些人眯起了眼睛。艾伦弹了三支曲子，她有点累了，把钢琴交给了其他人。她抬起眼睛，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客厅左边。那边有几位年轻人，围着一位年轻的姑娘。“不，我决不能在十点之前弹琴。我不允许你们把我和任何人比较。她弹得好极了，而且她今天看起来美极了”。说话的姑娘是克洛伊。她长相俏丽，眉毛高耸，看起来像一只画眉鸟。“您送我的书，我已经读完了。里面描写雾的那几段简直太精彩了。我有一次在大雾天去森林里散步，听见了跑动的声音，我和我的女伴吓坏了。雾消散些的时候，我们看脚印觉得那是一只鹿。我想，那只鹿也吓坏了。”威廉走了过来，说到鹿，我们今年去牧场打猎的时候，遇到一只鹿角十分杰出的鹿，遗憾的是最后竟让它跑掉了。那一带的草地草十分深厚，河就藏在草地里。不熟悉地形的人去狩猎冒着极大的危险。“那里的景色一定很美吧，我喜欢茂密高大的草，走在这样的草里，让人觉得与世隔绝。听得到人声，却不用去想说的究竟是什么。比森林的静谧更胜一筹。”

        路易和威廉提前离开了，他们乘车回到了路易的住宅。

第二章  灰姑娘参加舞会 真王子假扮仆役

        威廉和路易曾是校友。威廉今年28岁。路易只有24岁。两位贵族青年，早早就开始了人生的投资。他们已经投资了一处葡萄园，一处牧场。威廉的嗅觉灵敏，他总是能在低价时入手。虽然他们本可以继承不菲的产业。但投资像一种游戏，激起了他们狩猎的本能。两个人一拍即合，路易给与威廉绝对的信任，威廉给与路易忠诚的友谊。路易的身份是一张有利的通行证，威廉的手是一枚点金石。他们谈论着今年要投资到木材的交易当中。

        路易的管家下午时分向主人禀报，家里的几处桌布和窗帘需要更换。今年例行的夏日舞会的邀请名单要定下来，别的工作都在正常开展。由于去年冬天阴冷，尤其窗帘发霉损耗严重，非更换不可。路易当时正进入书房取书。

        他说，我倒认识一家裁缝，手艺很好。不妨我们这次换个裁缝店。上次他们帮我救急，帮了我大忙。

        管家面露难色，他思索了一下说，窗帘就不必了，我们有固定的材料和款式。倒是桌布可以一试。

        这种事情本来有专门的人员去差使，路易很想再见那姑娘一面。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但是上次只是在烛光下一瞥。他很想再见她一面，为了这个念头，他叫来了马修。“马修，还记得上次雨中的裁缝店吗？我们又要再去一次。我认为我来扮演马修的游戏可以再来一次。把你的服装借一套给我。这件事情不要说出去，你要为我保守秘密。”

        “我只能答应您用我的名字，我不能答应您做马修不能做的事。我相信您的为人，可您千万不能惹下什么乱子，这世界上可没有几件事情凭我能办得成的。您如果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心里会更踏实些。”

        “马修，你看我可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没有?为你的名声考虑我也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唉，算了。那家裁缝店的小姐手艺极好，上次我太匆忙只看了一眼，我有看第二眼的好奇。”

        “如果只是看一眼的话，您可以随便带着我的名字看一眼。您是知道的，我是要带着我的名字过一辈子的。”

        “好了，去拿衣服，要最好的。”

        马车又来到了艾莉的裁缝店。路易急匆匆地进了门。可惜，迎接他的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先生，有什么我们可以为您做的吗?”

        “这里有一单生意给您送上门了。拓普庄园要赶在四月中旬的夏日舞会之前做好这五张桌布，要最新颖的款式，最好的材料和最精致的绣花。”

        “这些没有问题，先生。只是时间稍有紧张，不过我们会在那之前完成任务的。我看您有些熟悉，您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吧。”

        这时，艾莉和艾玛安娜三个姐妹从外面回来了。她们去送做好的衣服，顺便出了趟远门采购面料。送他们去的是莱昂，不过他去还马车去了。三个姑娘有说有笑的进门了。一阵轻快带着湿气的风吹了进来。三个姑娘的发梢脸庞还带着露水。艾莉一眼认出了路易，她的脸红了。艾玛注意到了，她望了一眼路易。安娜急匆匆地朝妈妈跑去，“妈妈你看!这是今年最新的花色。”

        路易听见声音的时候回头看见了艾莉，她走在艾玛的后面，穿着简单的蓝色的衣裙，新鲜得就像雨后的柑橘树，从头到尾映着晨光。路易看见她的脸红了。她真让人难忘。她认出了我。

        “孩子们，这位先生为我们带来了一笔好生意。这是要为夏日舞会准备的桌布。先生要用最好的布，您只消付钱就好。极好的手艺我们倒是有的。”

        路易走上前去，他望着艾莉说，“是的，我知道你们的手艺极好，所以特意请管家批示这笔生意交给你们来做。”艾莉低下头去。

          路易又来了一次，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他对成品很满意，其实他并不太懂，但艾莉的绣工极好，她们绣上了玫瑰和天鹅，还绣上了灯心草。布局巧妙，造型秀美。路易注意到了艾莉的手，那是一双秀气的生机勃勃的手，那是一双艰苦劳动留下痕迹的手。他对她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夏日舞会。

        艾莉抬起眼睛说，“谢谢您的好意，先生。但是我们店子虽然小，活计却一天到晚总是有的。我也并不知道我到时候是否有时间。并且我没有参加舞会的经验，所以我得拒绝您的好意”

        “我能去吗？我想去”原来一旁还坐着艾玛。“我们都没有参加舞会的经验，但我想那一定很好玩。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参加舞会的人很多，我想多你们两个没有问题。虽然我只是个仆役。但你们是知道的，我们这都会参加舞会。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去。”

          “那你有资格邀请我们去吗？可不要乱下钓鱼竿啊。”

          “艾玛，要去你去吧，我不想去。我从来不想见那么多人。”

          “二位还请都去吧，我和主人的关系很好。我的主人十分慷慨，他会答应我提出的要求。不，实际上我是领了他的旨领才敢来邀请你们参加的。他对上次雨中救急一直感恩在心。”

        参加舞会，对于艾玛和艾莉来说都是一件大事。现在每天晚上莱昂都要和她们一起跳舞。艾玛兴奋极了，艾莉有些紧张。莱昂很高兴能和艾莉一起跳舞，他有些担忧，这位马修到底是什么人，他来过几次，但莱昂总是错过机会看见他。

        莱昂去问艾玛，马修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会邀请她们去参加舞会。作为顾客，这可有点不寻常。

        艾玛说，正如你担心的那样，我看马修是看上艾莉了。但是艾莉倒是很死心眼，她不想去。可我想去。不过你放心，我去我会观察事态的发展。不过这也不一定，也许就是他们的主人热情好客也不一定。再说，你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艾莉喜欢你，你看你们刚才跳舞的时候艾莉多么开心。不过，你一直不敢向艾莉表白，真的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莱昂笑了，艾莉是个好姑娘。她太好了，我只是觉得谁也配不上她。我想了解和确定，她身边的都是什么人而已。如果她爱上了一个比我更好的，我会为她高兴的。

      “比你更好的，我想是有的。到时候你可不见得高兴。艾莉是个好姑娘，这你知道，别人也知道。好姑娘就一定有好命运吗？世道还从未这么公平过吧!”

        夜色深了，姑娘们躺下来睡觉。小安娜早已经睡着了。艾莉的手搭在艾玛的手臂上。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不过就快睡着了。今天跳舞跳得都累了。艾莉，你跳得真好。”

        “不，那是莱昂跳得好。我第一次注意到他舞跳得这么好。对于这次我们被邀请参加舞会，我是不安的，我们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去参加这样的舞会，我总觉得那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莱昂会送我们去，而且等在外面。我和你一起去，并且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能互相照应。真要担心，是要担心我们的装扮会不会被人看不起。”

        “唉，就穿我们最好的衣服。我们不会待太久吧。”

        路易这两个星期每天都会收到威廉来信。第一天，松木大涨，第二天大涨，涨了有一周。路易想到邀请的两位姑娘，他准备送一份礼物给她们。他请威廉把他投资的松木卖掉一半，然后收回现金。路易认为松木价格涨得有点诡异。过了几天，他收到威廉的信，那信纸上似乎滴着眼泪。

        “ 路易!原来我们陷入了木材商争斗的漩涡。价格是故意被抬高，在最高点的时候，市场突然流入大量质优价低的松木 ，从俄罗斯进口的。现在已经有木材厂倒闭，我相信这是他们的对手捣鬼。我们不幸成为牺牲品。所幸我已全部出手，损失没有大到抵平我们别的收益。

        把更多的人拉下水然后收割。我想我学到了重要的一课。这就是生活，把你期望值拉到最高点然后倾覆你的一切!太棒了，我们如此年轻就领教了。另附，舞会我会参加。”

        路易差人把衣服送到裁缝店的时候，刚好是周六的下午。一家人坐下来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