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你说,再睡会儿吧。

凌晨三点的时候,我从梦中醒来。

那是个并不好的梦,有追逐,有刀,有血。

睁开眼睛时,一头的汗。

我记不清在什么地方,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追着。

是个女人,头发很长,我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跟着我走着。

奇怪的是,我一直甩不掉她,她手里的刀滴着血。

醒来时,我手指间的烟头已经燃尽,落在地上。

身体靠在床头,被子裹着双腿,裸露着上半身,彷佛有刀朝着我脸上劈下。

窗户没关,屋外下着雨,远处有狗在叫,声音嘈杂。

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才慢慢清醒过来。

我在我自己的房子里,一张只有一米二的床上。

床的一侧睡着一个姑娘,打着呼声,头发漫在我的肩膀上。

她睡觉的姿势很奇怪,整个人趴着,右腿搭在我的腰上,右手搂着我的脖子,左手捏着拳头,咧着嘴,有一丝笑意。

床很小,我只有一半的身体躺在床上,另一半悬在半空,这让我很难受。

其实我并不认识她。

至于她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说起来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如果你想听,请告诉我,不过我也没打算说给你听。

我现在想说一说我刚才做的那个梦。

好像是一个黄昏,夕阳正在落下,我出现在一个没多少印象的小镇上。

我穿着长衫和牛仔裤,背着背包,站在一座桥的中央。

桥下水流潺潺,清澈见底,有游鱼在攒集。

我走下小桥,来到这座镇子上,镇上的商店和门面的门都开着,却空无一人。

面馆冒着香气,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在等着下面,商店里的信已经写完还没来得及盖上邮戳,自行车停在路边,并没有上锁,有姑娘准备出嫁,大红轿子前的火盆正烧的通红。

好奇怪的一个地方!

我在一家酒馆门口坐下,取下我的行囊。

我的背包有水,有面包,还有一本叫《极花》的书,钱包里有一些零钱,还有半张地图。

好像我为了这次旅行准备了很久。

那半张地图上只有纵横交错的线条,有山,有水,却没有一个字。

吃了半块面包,喝了一点水,我站起来将地图收进背包,这时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发现她已经醒了过来。

睡眼朦胧,侧着身,头歪过来躺在我的胸膛上。

我轻轻的婆娑着她的头发,她的脸白皙,软嫩,像是一块出水的豆腐。

“醒了?”她问我。

我点了点头,“我吵到你了么?”

她微微摇了摇头,探头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她说。

“什么样的梦。”我问她。

她揉了揉眼睛,身体斜靠在床头,扯过被子的一角盖住裸露的胴体。

“很奇怪,说不上来。”

“只记得我好像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发现在一家酒馆,只有三四张桌子,酒馆里还放着音乐,灶台上还炖着肉,水泡咕嘟咕嘟的响,但是除了我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我从椅子上下来,顺着通道走出酒馆,来到街上,好像是一个小镇,两边的店门都开着却也是没有一个人,酒馆对面有一座大红的花轿,花轿前面的火盆已经熄灭了,正冒着烟,新郎和新娘好像已经进了洞房。”

“这时候我转过头,才发现我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我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我心头一愣,继而问她。

“很奇怪,特别奇怪。”她说。

“哪里奇怪?”

“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看着他的脸就彷佛在照镜子。”她抿了抿嘴巴,我把桌上的水杯递给她,她咕嘟咕嘟的喝完之后又把杯子递给我。

“后来呢?”我继续问他。

“他转过头看见我,好像并不惊讶,我就问他这是在哪儿,他没理我,背着个包一个人就走了。”

“去哪儿了?”我问道。

“他穿过街,走到那座花轿跟前,跨过火盆,然后坐了进去,紧接着轿帘合上,轿子慢慢的升了起来。”

“我跑过去,站在轿子前,轿子又慢慢落了下来,轿帘慢慢升起,看见一个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火红的旗袍,脚上是绣花鞋,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面容惨白,然后步伐款款的朝着我走了过来。”

“她和我长的一模一样,我看见她朝着我走过来,心里一害怕,转身就跑,她手里拿着一块透红的手帕,在我身后紧紧的跟着,我怎么都甩不掉她。”

她不说话了,抿了抿嘴唇,双臂绕着我的脖颈,“我很害怕,然后我就醒了。”

我叹了口气,又点了根烟。

她问我,“你怎么醒了?也做了个梦?”

我点了点头。

“什么样的梦?”她问。

“不提也罢。”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一个长长的烟圈。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我问她。

她慢慢的松开手,然后仔细的看着我脸,“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和你睡在一起?”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不认识你。”

她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着自己的衣服,我看了看窗外,雨依旧在下,风声猎猎。

“外面下雨了,再睡会儿吧。”我说。

她停下来,转过头看着我,黑暗着的她面容发白,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眼神慢慢变得惊恐。

“没做完的梦,得做完,不是么?”我说。

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身体靠过来,额头贴着我的下巴,呼吸的很小声

我抚摸着她的后背,沉沉的叹了口气。

那家酒馆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那条街和那座桥我也记不清了。

我看着街对面的花轿,这时有人拍我的肩膀。

那个人脸上透着笑,和我长得一样,他递给我一杯酒。

金黄色的酒杯,伴着下雨的良夜,一起入眠。

桌上放着一本叫做《极花》的书。

书里讲了一个叫胡蝶的姑娘,被卖到了一个山村,醒来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从床上下来,赤裸着站在地上。

天微微亮,屋子里有一张只有一米二的床和一个我。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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