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九九

从昨日收到雀妖带来她转世投胎的消息起,九九就再没有办法坐下来了。

等待

它起身,走到洞口,看看外面的峡谷;然后折回,走到洞府深处,看看神龛蒲团;再转身,又行至洞口……雀妖不知死活地在一边呱躁:九九,你只差八十年就得正果成人形了。九九,别去了。九九,你都修了八百多年了……九九猛地一回头,细线一样的瞳孔突然放大成圆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滚!

子时,下山的路从层层瘴气中慢慢浮出来。一只黑色的大猫从洞府里一跃而出,顺着下山的路,悄无声息地狂奔。

1

九九躲在医院的草丛里已经十几个小时了。十六楼的产房虽然离得远,里面的一举一动还是听得清的。

又多了一个男人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停了片刻,说了句:剖吧!准备手术。所有的脚步一阵慌乱。

什么?剖!剖……什么?剖肚子?——那还不把她划坏了!九九背上的毛“噌”一下立了起来。

一道约莫两尺长的黑色身影,贴着地,在有人开门的瞬间如闪电一般冲进了大厅。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又以箭一般的速度冲向了消防通道。大厅女人的尖叫声还在回响,消防通道里一到十六楼的灯全亮了。

医生走出产房没几步,背后一片红光。他不由得又转身看了看:朝霞?好像还没到日出的时候啊?楞了会神的功夫,护士长出来了。小跑几步赶上医生,一脸疲惫地道:不用准备手术了,孩子出来了。医生耸耸肩,这样的事经常有,可以回办公室趴会了。

草丛里,九九舔着自己的爪子。“桃桃”,听到那些人这样唤她,它觉得挺满意的。那张粉色的小脸,和洞府旁边的桃花真的很像。九九觉得很困,得找个地方睡会——毕竟,刚耗掉了百年的修为。它起身离开,地上掉了一层的黑毛。

2

九九把自己幻化成巴掌大的奶猫,躺在花坛边上——嗯,有点羞耻!好在黑毛是看不出脸红的。

掐好时机,在桃桃妈抱着桃桃经过的时候,它奶声奶气地冲着她们“喵——”了一声,同时用水灵灵的眼睛望向那个小人。

怀里的小人哪受得了这个?桃桃挣脱妈妈的胳臂,抱住九九就不撒手。——“妈妈,猫猫,要猫猫!”“这……野猫……”“要!要猫猫……呜……呜……”“好!好!要!不哭!不哭!”

不是说“好”的吗?当九九躺到桃桃床边的时候,觉得半条命都没了。被人抱去洗澡!摸来摸去检查!还打针!做为妖的尊严,荡然无存!

九九困了,听着床上的小人均匀的呼吸,它也打起了呼噜。恍惚间,九九觉得这个场景,在八百多年前就梦到过,如果还能持续八百年才好……就是不知道下次打针是什么时候……

3

桃桃家里没任何老鼠蟑螂蚊虫蚂蚁,即使她野外郊游也不曾被叮咬过。

桃桃几乎不会生病,偶尔感冒什么的,不用吃药,睡一晚上就好。

桃桃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她从不用背书,睡觉前把要背的课本摊开,睡一觉就都会了。

桃桃五岁的时候走丢了,一天后,她自己又找回家了。

桃桃七岁回外婆家过暑假的时候,掉进河里,后来她自己又漂回岸边了。

……

桃桃越长越高。

她家的猫也长到了两尺来长。浑身黑灿灿的,没有一根杂毛。除了桃桃,谁也别想摸它。

4

九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烦躁不安。它从房间走到客厅,又从沙发跳到柜顶,心中压抑着一股要把什么东西撕个粉碎的怒火。

桃桃今天回家的时候,不是一个人,有个男孩子送她到了小区门口。

桃桃叫他“阿明”。他们俩的手牵在一起。他们俩的心都跳得有点快。分开的时候,阿明还亲了桃桃的脸。

桃桃进屋后,抱起了九九。她抚摸着九九黑灿灿的毛,眉梢眼角都在笑,浑身散发出一股甜甜的味道。只是,这只黑猫第一次挣脱了桃桃的怀抱,径自走开。

趴在柜顶上的九九不知道该咬碎个什么才能泄愤。

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个人你九百年前就认识的!那时,你唤他“钟公子”。那时,他也是这样牵你的手。可后来呢?若不是他,你哪会落到那样的结局?几百年了,没一点长进!

……桃桃……你不知道要躲开他吗?

5

阿明只要想起桃桃,心都是软的。那样一个明艳,可爱的女孩子,聪明却没心机,迷糊却又体贴,像个小太阳一样照亮了他的生活。

可是一想到去桃桃家,阿明从心底里犯怵。

第一次去的时候,他拉肚子:一顿饭下来,上了十三趟卫生间,坐在桌边还会发出各种不雅的声音。老丈人的脸都绿了。回自己家后,什么问题也没有。

第二次去的时候想表现一下,饭后主动洗碗:可是刚把碗放进池子里,水龙头“砰——”一声爆了,呲了阿明一身水,衣服头发全湿了,厨房更是乱成一团糟。

第三次更悬:坐着吃饭呢,天花板上的射灯突然就掉了下来,几乎是挨着他的脸落下来,砸在他吃饭的碗里面。

……

总之没有一次是顺利的。出糗也就罢了。让阿明觉得更不舒服的是桃桃的黑猫。它总是蹲在一边,冷冷地盯着他,带着一股仇恨,愤怒,若有所思的眼光,盯得他背上汗毛直立。

好在桃桃是开心的。她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阿明买好了带精装修的房子,购置了家具,选好了日子,准备和桃桃领证结婚了。

他憧憬着和桃桃朝夕相对的日子……至于那只黑猫……还是带过去吧……毕竟桃桃喜欢。

6

桃桃换了身新衣服,抱着九九出了门。

她下了出租车,又走了十来分钟,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陌生的门,换鞋,然后放下了九九。

九九环顾四周,马上明白了,这是桃桃和阿明的新房。它站在屋子中间,一时竟不知道该往里走,还是该往外退。

桃桃跟过来,抱起九九,然后躺在了沙发上。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了哦!喜欢吗?这里是我们的新家!有我,有你,还有阿明!以后可能还会多个宝宝……开心吗?……

怀里的九九听着桃桃不停地絮叨,它又闻到了那股甜香味。

九九觉得不安:桃桃,我们回去,好吗?

桃桃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兴奋至极,一边说,一边走向落地窗:

——阿明,我在新家哦!

——阿明,你买了什么回来?

——阿明,我看见你了!

——阿明,看我在挥手!看——啊——不!!!——阿明!!……不……

桃桃尖叫着,疯了一样冲出去。

一辆卡车冲出了车道,撞飞了阿明。

7

桃桃在床上躺了两天。她不吃,不喝,不哭,不闹。眼睛空洞洞的地望着天花板,不说一句话。

九九在床前守了两天。它没吃,没喝,没睡,房间里苦苦的味道让它鼻腔和舌根发涩。

桃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要,桃桃,不值得啊!

九百年前你就傻,现在你还要傻吗?

桃桃,我没有办法再等你九百年了。

凌晨,丑时,桃桃沉沉睡去。房间里一片红光,比朝霞更灿烂。

8

桃桃换了身新衣服,出了门。

她下了出租车,又走了十来分钟,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陌生的门,换鞋,然后放下了包。

桃桃躺在了沙发上,脸上不禁浮出笑容。

以后,我就在这里生活了哦!这里是我们的新家!有我,还有阿明!以后可能还会多个宝宝……

桃桃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兴奋至极,一边说,一边走向落地窗:

——阿明,我在新家哦!

——阿明,你买了什么回来?

——阿明,我看见你了!

——阿明,看我在挥手!看——啊——不!!!

桃桃尖叫了一声。

一辆卡车冲出了车道,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阿明的旁边。

——没事,桃桃,没事!

——呃,好像压死了一只猫。好多血……那只猫还挺大,黑色的……

——桃桃!桃桃,你别哭呀,我没事,你别哭……

桃桃挂了电话。哭得声嘶力竭,不能自己。

可是阿明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啊!桃桃不明白为自己什么那么难过,心里就像被刓走了一块,疼得不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也许,快结婚的女人都是这么多愁善感吧!


365极限挑战营第27天

桃花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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