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城堡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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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当我站在那片曾经的记忆深处时,便会想起那个遇见他的下午。

当我早已厌倦了阿卜利老巫师的讲义时,我便拽着胡可可逃出那个奇形怪状的圣堂。我说我现在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她却佯装出一脸鄙夷:“茗茜,你怎么变得像人类一样多愁善感了?记住,他们是虚伪的,才会有古怪的习气,而我们只有坦然和愉悦。”我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这是在一个任何人也无法解释的国度中,包括阿卜利老巫师,我们这里的权威。唯独有一点,这里的所有人都无比的反感人类,虽然长相外貌和我们一样,虽然说不出任何理由。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就跑起来。我们穿梭过大小各异的建筑物,飞跃过小溪河流,在树林边留下的倩影,直到黄昏时刻。我们听见了从城中心传来的圣堂的钟声,祷告声,还有老巫师的念经声,才知道我们已经离城中心很远了。“完了,我们错过了晚祈祷”胡可可焦急中竟带着哭腔。这里的晚祈祷是一天中最神圣的时刻,任何人都不能错过。被她这么一念叨,我也慌了起来。四处一望,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需要我帮忙吗?”远处传来一声男子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来在不远的山坡上,站着一个男子。跟我们年龄相仿吧,通过装束,我断定他是人类。我们这里的人是不会穿这种服饰的。我们从来没有碰到过人类,胡可可害怕起来,显得很不安。我虽没有那么胆颤,却也有一点担心。

见我们没什么反应,他又露出那充满魅力的笑容:“不介意的话,就到我的住所来逛逛吧!”似乎他真的有说不出的魔力吧,黄色的卷发,蓝眼睛,帅气的面容。我和胡可可都不由自主的迈动着腿跟上了他。

穿过山间密林,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尽然是一座城堡,虽然我们这也有城堡,但与之相衬竟也有不及之处,似乎真的与他的缺失了一些什么。

这真是一个漂亮的玩意儿,五彩斑斓中透着一股神韵,精妙绝伦里又不失一种风情。这是我从没见过的,这个硕大的国度中所没有的。

“嗨,姑娘们,别再外面傻站着,进来坐坐怎么样?”我和胡可可仿佛变成了木偶人,跟随着声音进了去。

他笑着让我们随便参观,属于他自己的城堡。

那真是一个精致的城堡,确切的说是一个微缩版的迷你城堡。每一样东西都打造的精巧别致。不一会,他拿着一张纸出来了,“嗨,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桑玛布,你们可以叫我阿布,你们的名字呢?”我低着头说:“铭茜,她叫胡可可。”

他点点头:“我想请你们帮个忙,我迷路了,不知道在哪里了,你们知道吗?”说着,拿出一张地图,上面错综复杂的环绕,我们自然是不清楚的。他还一边介绍他的经历,“我一直在旅行,对,背着这个城堡,这是一个有魔力的城堡,可是一次睡觉醒来发现到了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到这了?”我们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他显然不可置信:“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居住的地方吗?”我便用我们这里所谓的说法向他解释,自然是从老巫师那里听来的。阿布更是云里雾里,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算了”。他无奈的摇摇头,“既然一时回不去,就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也挺好的,反正这里环境挺不错的。”他向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过去。他从一个漂亮的透明罐子中两勺黑色的粉末,又从一个白色的罐子中倾倒出乳白色的液体。置入一个精巧的小瓷杯,极其优雅的搅拌着,不一会就散发出充满韵味的奇特滋味飘散在房间中。

“来,姑娘们,品尝一下我的拿铁炼乳咖啡怎么样?”他端着两杯放在我们椅子边。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经不住它的独特香味,端起来沽了一大口,却被烫的龇牙咧嘴。些许是被我们喝咖啡的滑稽姿态所带动,他爽朗的笑了笑,咧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把我们领到城堡的一角,水晶的架子上陈列着各种玩意儿。他向我们介绍,这个是东方的瓷器,这个是非洲的象牙……他又从架子上拿出两块水晶,分别挂着我和胡可可的脖子上,我拿捏着水晶,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的塑像模样。我看到他的地图上标注去过的地方,还有想去的地方,这一切,在我这个族群的小姑娘的心中是多么的向往啊,原来我所不知道的,还有这么多有趣的地方呢!

不知不觉中发现阿布家的大钟已敲响了二十三下,快到凌晨休习刻了。在凌晨二十四时,所有的种族人必须回到自己的住处,并且入眠。胡可可着急的拉着我准备离开,阿布只得遵从我们的意愿。“明天还来玩吧!”我点点头,被胡可可拽着,消失在夜幕中。回去的路上,发现胡可可脸色很奇怪。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我早就盼着能再去阿布的城堡中度过一天了,在那里,我能体会到一种快乐,一种自由,这是在这里所没有的。可我们却被告知,今天要去“苏曼里斯祭堂”从事祈祷。

当我们再看见了阿卜利老巫师时,他正站在祭堂的中心台上,手柱祭杖,头戴闪冠,身披黑色巫袍,显得庄严肃穆。我们从没有看见他如此的装束。他开始向我们解释,所有的种族人,一生中都要参加一次“苏曼里斯祭会”,这是向神的祈祷,让我们的圣品快快降临。紧接着,他开始宣读祭文,尽是些听不懂的词汇。

而我却开了小差,回想起刚才说的“我们的圣品快快降临”,是什么呢?我漫无目的的闲逛在这个巨大的祭堂中,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门,门早已上了锁。可我透过那细小的门缝却惊呆了。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大厅,而且躺满了人,他们睡着了一般,可直觉告诉我,他们是死了,永远的睡着了。我能够确定这是人类,而并不是我们的族人。而且我们之前是从不被允许到这个祭堂中来玩的,这又是什么原因?我随之又联想到,在这个巨大的国度之中,尽然没有墓地,这又有什么原因呢?两者有什么关系吗?我对自己突然间的想法感到吃惊。对自己吃惊,因为这里的族人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的。

“你在干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喊。我全身为之一振,待我颤颤巍巍的回头,是阿卜利老巫师。“你看到了什么?”“我,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我仿佛吓哭了一般。他笑笑,尽变得和蔼了些:“我知道你看到了,也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几天自然会明白的,也到了知晓的年龄了,唉,走吧。”他向我挥挥手,示意我离开。他自己却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在那里。

时间已是下午,四处找不到胡可可,我便一个人向阿布的城堡奔去。我跑的飞快,闭上了眼睛,幻想中自然会带我找到去那里的路。

“嗨,铭茜,你总算来了,我等你一上午了。”一睁开眼,便是那及负磁性诱惑的嗓音。我笑着点点头,尾随他来到城堡的顶端。

啊,好香!在我眼前的是五颜六色的花朵,散发出各色各异的无法叙述的气息。这在我们这里是从来没有的,我们只有单调的花朵和刺鼻的气味。他站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赏花,仿佛我也是花。

“你其实很美。”他突然轻轻说了句。我微微低下头,注视着我们族的传统服饰,只有黑白相间的粗布,又笨重,又僵硬。“为什么不穿裙子呢?我能想象你穿裙子的样子。”他说着从里屋拿出一件连衣裙,雪白的蕾丝边,随风轻轻的摆动。我竟莫名的感到与冲动,真的很美,这是我曾梦见过的美好。

当我穿着裙子出现时,真的很美,我从未感受过那一种轻盈的姿态,和飘逸的风恣。阿布微笑着说:“你美的就像公主。”我从没听说过这个词,而此时却感念出他的意味。

快乐的时光总是不经人挥霍的。

又到了道别只时。“你明天还来吗?”“当然,我还要听你的故事呢!”

我转身离去了,只留下他在城堡上的一缕远送的目光。

回到住所,早已发现胡可可站在大门口了。我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她却把我拉到一边。她两只眼睛盯着我:“你是不是又去那个人类城堡里了?”她的这番样子突然让我感到很陌生。“我们应该离那个人类远一点。”“为什么,他并不是阿卜利巫师所说的那样坏。”“哈哈,你才认识人类多久,又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就背叛这里!”她故意把“背叛”说的很重。

我沉默着,突然抬起头,“我有直觉。”“直觉?那是人类才有的习性,铭茜,你…..”胡可可转身离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室外。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还会出现所谓人类的习性,而且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夜晚,一个人爬到床上,胡可可把脸侧过去,已示不屑。我摇摇头,在床上仰面躺着。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逐渐,逐渐……

啊,是阿布,有他的城堡,他的咖啡,他的花香,还有他唯一的笑容。我就这样渐渐睡去,含着笑,身形愉悦的睡着了。

天明了,可一睁眼便是胡可可那冷若冰霜的眼睛。“呵,睡觉还不忘叫他的名字,我看你怕是中了人类的邪了。”我不语,默默的收拾,然后向阿布的城堡走去。他今天要给我做一顿人类的早晨。

一路上,所有人都向苏曼里斯祭堂走去。我才恍然大悟,今天就是老巫师所说的重要时刻。我还在犹豫着是否去,可脚去不由自主的迈向了阿布的城堡。一路上愈来愈静,想必族人都去祭堂了吧。快到阿布的城堡了,却没有一丝声音,以往他都会在这里对我喊声“嗨,姑娘”。可今天,却静悄悄的,一直走到城堡的大门处,没有一点声响。

我心有点慌了,但还是慢慢把大门推开。天啊,眼前一切另我大吃一惊,里面的摆设东倒西歪,破碎的花瓶,倾洒的咖啡,我飞奔至楼顶,一朵朵破败的花,刹是瞬间凋零,却明显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我一阵头晕目眩,阿布怎么了?

突然发现底下有个老樵夫,正往祭堂的方向去呢,我立马喊住他。向他询问这里的事情。他不解的望了我两眼说:“这好像住着一个人类,早上也不知是谁举报的,被卫队抓走了,好像带到祭堂去了吧!”

我撇下老樵夫,向祭堂跑去,却发现我落泪了,而且是那种透明的泪珠。我知道,只有人类才会有透明无瑕的泪珠。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阿布。

当我冲到祭堂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整个族的人全部到齐了。在整个祭堂中央的台子上,阿卜利老巫师的后面,我看到了阿布,还有另一个人类,他们被缚在两座祭柱上。

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们大概就是老巫师所祈求的“我们的圣品”。可是,老巫师要将他们怎么处置啊?我再也控制不住,在台下大叫起来。人群攒动的声音早已盖过了我,而我,听着阿卜利老巫师的宣读,明白了一切。

在我们族中,每过半世纪,上帝就会送来一个人类,而整个族群一半的人,也就是年长的那些人,通过摄取一个人类的灵魂,便可以去人类生活的资格。而剩下的那些年幼的族人,则要再等半个世纪,孕育了下一代族人,才可去人类的世界。当然,那个被摄魂的人类,就像睡着一般离去。

可由于胡可可的告密,阿布也被抓起来了,这样,所以的族人都可以去人类的世界了。老巫师在宣读时表示,自己也很无奈,需要对年幼的族人保守秘密,不能让他们过早的知道一切,又得向他们灌输人类的种种不好,而自己却很向往人类的生活。

我突然觉得族人的丑陋,虽然这里没有战争,没有争吵,没有压力。可我却觉得无比的虚伪,自私,这样与杀人恶魔又有什么区别?

我凝望着,注视着阿布那双不解,害怕,愤怒的眼睛。而我又在心里告诉自己,过一会,就要将他的死亡来换回族人的新生,而我,也将踩着他逝去的灵魂换我去人类的生活。不,我在心底告诉自己,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最后的朋友的死来换我的所谓的快乐生活,他那么年轻,为什么要派他到这里来?

我掉头离开了,默默的,却笃定的离去,走向他的城堡,那个我们初识的地方。我知道,自己的这一转头,是走向一个世纪的寂寞做赌注的,我觉得,值得。

我站在城堡顶端,能看见他们即将离去的声影。我在心底默默为他们祝福,胡可可,感谢你做了我十几年的朋友。阿卜利老巫师,谢谢对我这么多年无微不至的关心。

突然传出一阵胡可可的声响:“铭茜,你在哪里,快来祭堂,快啊!”我朝他们笑笑,毅然的注视着他们,直到消失成苍穹中的一点影下。

就在那光点消失的一刹那间,我的手上出现了一封书信。我能猜到,那是阿卜利老巫师最后的传送术,缓缓的打开信,字迹渐渐浮现出来:

“小铭茜,我知道你此时的心情,也知道你这样做的缘由。请你原谅胡可可的告发,因为这是我们族人世世代代的遗俗,只有这样,这个族群才能绵延更替。只有这一次,让我们这个族群永远的消失了。可我乐意于他的消失,只有这样,我们才再也不会让无辜的人睡去。还有一点要说明的是,你就是个人类,并不是我们族人。当年被上帝送过来时,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我们本可以通过你传送走一半人。可是最后不忍心于你一出世便离开,便把你抚育长大,而这样的代价就是我们迟离开了半世纪,并且保守这个秘密直到现在。最后,请宽慰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的一切公平,包括你,包括我们,也包括阿布,希望你在快乐中度日,也希望有一天我们任然是一家人。愿上帝保佑保佑你,愿神祝福你。”

看完这封信,泪水早已止不住的断了线。

当我把阿布背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着,我知道,肩上的是我的世界。把他背回了城堡,他像睡着了一般,那样安详,宁静。

阿布,我多希望你能够在早晨醒来,对我说声“嗨,姑娘,需要咖啡吗?”

阿布,我想你是累了,但愿有一天,我们俩一起,背着城堡旅行,陪我去你去过的地方,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了,你定是累了,好好休息吧,睡个好觉。


这是我几年前写的一篇文章,当时接受《意林.女生版》的约稿,后来因为有事耽搁没有提交,现在重新拿出来看,虽然文笔稚嫩,但是对于我却是一个突破,可能我今后再也不会尝试这种题材了,因为对这种题材并没有足够的兴趣,最近才接触的简书这个app,觉得这个小众的软件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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