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再美，终究，也会被大地吞噬。在坠落之前，它，只能挣扎着，发出弥留的光——红色的光。这光透过云层，掠过大地，最后，被城市的繁华给阻挡了下来。
01
这是一栋酒店，外墙的玻璃窗上面，附着雾霾的尸体。这些尸体，让本是透明的玻璃，变得朦朦胧胧。夕阳的红光，透过这朦朦胧胧的玻璃后，变得更红——像熟透的，烂苹果一样的红。有一些人，站在玻璃后，他们的脸也就泛起了烂苹果一样的光晕。有一扇窗的后面，拉着窗帘。
这窗帘是不透光的，所以夕阳的红光，被隔绝开来。其实，这窗帘的作用，不仅仅是为了遮蔽太阳光，还可以遮蔽人们的目光。就像人们穿衣服一样，不仅仅是为遮风、挡雨、驱寒等等这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就是是遮蔽别人的目光。在别人的目光背后，人就可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此时，有一些人站在街头，看着拉着的窗帘，说：这里曾经有一个女人，她做过见不得光的事情。
02
有个女人，是漂亮的。她漂亮到，走在大街上，让一些男人的目光变得燃烧了起来。这些男人，想用目光烧掉她身上的衣服，只是，那布料的燃点很高，光靠目光的热量，永远都不会被点燃。显然，这些男人，并不了解布料的燃点，他们依旧做着徒劳的注视。直到这个女人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后，才吞了几大口吐沫，用来冷却，他们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睛。
此时，有一个男人看着女人消失的地方，狠狠地想：穿那么少，一定是一个婊子！想完后，他的脖子蠕动几下后，脚也就动了起来。如果，他再不动，上班就要迟到了。转过一个街角，他就看到自己工作的酒店。他加快脚步，几乎就要跑了起来。就快要踏进门的时候，他又看到那个女人，那个被他心里想成婊子的女人。此时，她正蹲在不远处，手里翻动装在竹蒌里的一堆苹果。男人顿了顿，脑袋里有一个冲动炸裂了——他要去买苹果。
“站在门口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交班！”男人迈向苹果摊的脚，戛然而止。他只能歪着头，走进了旋转门里。他心里有一个疑问——那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去那个脏兮兮的老太太那里买苹果呢？
卖苹果的那个老太太，很久以前就在了。她是一个又老又脏的人，她布满褶皱的脸上，永远都挂着一样的表情，像一具死了很久的干尸。干尸堆在两个竹蒌前面，堆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如果，有人蹲下来，翻动她苹果的，这个时候，干尸就会复活了，还说话了，“两块一斤，你要几斤？”然而，老太太复活的机会不是很多，因为，她的苹果尽管熟透了，但是都是烂的。红红的苹果上，有不少黑色的斑点，和老太太脸上的斑点一样，都透着不受人待见的光。
男人交完班后，迫不及待地冲向门口，他多么希望那个女人还在那里，可是，苹果摊那里，就只剩下蹲在那里的老太太而已。男人顿时有些沮丧，“穿那么少，一定是一个婊子。”他嘟囔着，搔着脑袋，退了回去。
03
拎着一袋子的烂苹果的女人，走进了一间拉上窗帘的房间。这里没有太阳光，只有灯光，还一个男人灼热的目光。这男人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把抱住刚进门的女人。巨大的力量，让女人手里的袋子落了下来，“咚咚”几声，苹果散落在地板上。
“等等，等等……”女人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身体抽了出来，她弯下腰，开始去捡地上散落的苹果。男人喘着气看着地上的苹果，突然笑了，“你为什么要买这些烂苹果？”
女人捡起来最后一个苹果，拎着袋子站了起来，她抬起头，望着男人，说：“你爱不爱我？”
“我……”男人的脸上僵成了冰块，刚来还勃起的眼神，瞬间就瘫软了下去。“好啦，你去洗澡啦！”女人撒着娇，把男人推向了浴室。
“哗哗”的水声传了出来，女人的笑脸，一下冰冷了。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咔嚓”就是一口。吃烂苹果的女人哭了，无声地哭了。随着她大口的咀嚼，眼泪划过一鼓一鼓的面颊，划过一动一动的脖子。
女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上正在洗澡的这个男人。也许，是他的脸像烂苹果吧！女人这样解释给自己听。烂苹果虽然样子不好看，但是很甜，可以甜到一个人的心底。
04
当一个女人拎着一袋子苹果，从旋转门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站在服务台的一个服务生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就一直注视着这个女人，眨眼都不肯。
女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服务生的目光，只是低着头向电梯口走去。服务生脑袋里突然有了一个冲动，他跟着女人也走向了电梯。
“叮”电梯的门开了。
女人按了红了六楼的按键，然后微笑着说：“你去几楼？”
“我，我也去六楼，谢谢您……”服务生木讷着说着，他在和镜子一样明亮的金属墙面上，看到自己的脸，很红。
“叮”电梯的门又开了。
女人走了出去停在一间房间前，按响了门铃。服务生也走了出去，他瞥了一眼正在按门铃的女人，就向楼梯口走了过去。
服务生下楼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滚下去的。他跑到服务台，飞快地点击着鼠标。突然，他的手猛地握紧了，塑料的鼠标发出“咔咔”要碎裂的声音。好一会，鼠标被松开了，服务生一屁股坐在后面的椅子上，脸更红了。他想：果然，她真是一个婊子。
05
放在床头柜上的烂苹果，晃动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呻吟着；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亢奋着……
“你爱我吗？”
正在系裤带的男人的手，突然不动了，他扭过头，看着床上的女人——她是赤裸的、年轻的、闪闪发光的，和床头那一袋子烂苹果格格不入。男人抿了抿嘴唇，刚才还红润的颜色，一下就变得惨白，“那你爱我吗？”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啊！”女人兴奋了起来，脸上泛起如同刚才高潮一样的红晕。她喊着，从床上跪站了起来，扑向男人。男人被女人抱得透不上气，终于爆发了，他一下把女人推倒在床上，“好，你爱我，你倒是说说你爱我什么？”
“我爱你的脸啊！”女人脱口而出。
“啪——”男人用手扇了一下自己的脸，接着用手指着床头柜上的苹果，“我的脸，我像烂苹果一样的脸？”
“我……”
“够了，我知道你的想法，想要我的钱，好我给你，我们结束了！”、“嘭——”男人咆哮着摔门而出。
女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一个裸体的雕像。这雕像几乎是完美的，浑身上下发着美好的光晕。只是，这个艺术家家，雕刻表情的手法不是很高明，扭曲的脸，和完美的身体，极其不协调。
女人的手机响了，她僵硬的脸和身体突然抽动了几下。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后，就又变成了雕像，只不过这次，这雕像的眼睛开始有泪流了出来。
那是一条转账的信息。
06
他觉得他失恋了。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恋过。只是他今天看到一个，漂亮到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竟然去和一个老男人去了酒店。
下了班以后，他走出酒店，一眼就看到蹲在不远处买烂苹果的老太太。他大脑一片空白，就走了过去。
“两块一斤，你要几斤……”
他给了钱，拿着一袋子烂苹果，抬着头，看着酒店六楼的窗，拿出一个苹果，一口咬了下去，甜。
他有些愕然了——烂苹果，看样子不怎么样，竟然会这么甜。他又拿起了一个苹果，大大地咬了一口，还没吞下去，他就愣住了。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女人，从六楼跳了下来。
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噎住在喉咙里的苹果给咽了下去。他拍着胸口大口喘气，心里想：婊子，死得其所……
07
城里开了一家苹果店，很特别，店里只卖烂的苹果，据说老板的脸和烂苹果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