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化猫丨没有一种恶,比人心之恶更恶

看过某篇文章,其中谈论的是“为什么儿童要看童话故事,而不能看残忍的作品”,得到的结论是,小孩子在成长期间一定要给予其对善良美好事物的向往,即便在将来长大了解到现实的残酷之后依旧能够充满希望地生活下去。所以,有些动画片绝对不能给小孩子看。


《人间失格》一书中的男主角似乎就是通过画一些隐晦手稿而谋生的,日本的漫画也并非只是JUMP、宫崎骏、新海诚,在面对严肃的话题时,恐怕连《进击的巨人》都只能算是小清新级别的。记忆里看过的最恐怖的动画电影还要属《阿修罗》,在饥荒时代出生于世的小孩,为了生存而吞食人类,如野狗般活着,纵使心中万般悲苦,也不知怎样表达,这样的故事每每想到时便会令人头皮发麻,大概也只有日本这样的国家才能诞生出这样的作品来(至于原因,很难讲清楚,表面原因大概是日本的许多创作者不惮于下笔勾勒人性与人世最恐怖的画面,深层原因恐怕是写论文也讲不清)。



《怪化猫》在残酷程度上虽然不及《阿修罗》,但在对人性的拷问上却不输于它,在画面和故事的编排上也完全区别于我所看过的任何动漫,画作带着浓厚的浮世绘风格,色彩的运用相当艳丽,十二集动画由五个小故事组成,总结这五个故事的内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聊斋志异》,并非是在谈鬼说妖,而是借妖怪之口说人心之恶,甚至会觉得,妖怪什么的也不是很可怕,反倒是人的欲望野心贪念比较可怕。如果看过《滑头鬼之孙》的话,应该会稍微了解关于日本民俗里的妖怪,像鸦天狗、河童、雪女、梅若丸、鵺之类,每个妖怪都有自己的出处和故事,追溯起来这些妖怪,很多都要来源于《山海经》的,《怪化猫》分别由座敷童子、海坊主、无颜怪、鵺、化猫五个故事组成,卖药郎要集齐除妖的“形(冤魂的形态)、真(事实的真相)、理(内心的隐情)”方可祭出退魔剑斩妖。


【座敷童子】


在日本的传说中,座敷童子是一种非常有灵气的妖怪,可以驱散不幸,为家族带来繁荣。


身怀六甲的年轻女仆在雨夜投宿客栈,在被告知没有空房间之下苦苦哀求老板娘,说自己正被人追杀,于是被带入了客栈楼顶的储物间,上了年纪的老板娘一看她的身形与样貌便知道发生何事,当晚,刺客前来追杀,但女子却被座敷童子保护下来,刺客死相恐怖。



女子从幻象之中得知真相,富家公子跟女仆说着喜爱,说着结为夫妇的假话,而她信以为真,道出已有其骨肉的实情后,他召来了杀手,女子痛苦不已,却还是想要生下孩子。


老板娘也向卖药郎说出实情,这家客栈原先是妓院,这间储物间是用来扼杀婴儿的,久而久之这间屋子聚集了婴孩的怨灵。

最终,年轻女子即便知道生下来的也许是妖怪,也还是执意要把生命给腹中婴孩,她的善良与执着感化了怨灵。


【海坊主】


 一群人乘船出海,却行驶到一片充满怨气的海域,其中有修道者,有商人,有武士,有女仆人,有得道高僧及其徒弟,还有主角卖药郎(也许他并不是主角),遇到海座头,这种妖怪会问你惧怕什么,如果说了假话就会变成活死人。



商人说,害怕钱没了,自己一文不名。

武士说,没有惧怕的。

女仆说,害怕没有恋爱结婚生子就失去生命。

修道者说,害怕馒头。

徒弟说,害怕师父。

卖药郎说,害怕不知“形真理”

高僧说,害怕自己的妹妹。


高僧出生于一座小岛,按照规矩,他15岁便出了家,为了忘记对10岁妹妹的牵挂而四处远行,多年之后,由于小岛周围的海浪吞没了半数渔船,岛民决议将21岁的和尚变成人柱平息风浪,和尚回到岛上再次见到妹妹,她已经变成了16岁的亭亭少女,因为爱慕着自己的哥哥决定代替哥哥成为牺牲品,和尚悲痛万分藏于富士山中苦行50年。



高僧向众人诉说着自己与妹妹的悲苦,但实则并非如此,和尚眷恋人世,害怕死亡,在知道妹妹决定替代自己之后,因苟活而内心喜悦,在得知妹妹的爱慕之情后,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被爱的喜悦。


高僧50年的怨气聚到这片海域上,兴风作浪,而妖怪便是他自己,卖药郎集齐形真理后斩杀和尚内心的妖魔,最终和尚和妹妹的灵魂相结合。


【无颜怪】

 

小镇上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件,名叫阿蝶的女子在一个夜晚杀了夫家四人,手法残忍,被投入牢狱之后,遇见卖药郎,卖药郎问其实情,阿蝶被佩戴着狐狸面具的妖怪所救,这个妖怪说要娶她,重新开始生活。



卖药郎追来,问其实情。她说自己本是武士后裔,因为父亲去世家道中落,母亲为了使她嫁入武士人家而让她学习各种技艺,嫁入武士家后,受尽侮辱责骂而产生杀念。


卖药郎觉得这不是实情,继续追问,她说,因为喜欢母亲,想要看见母亲的笑脸而逼迫自己去做不愿做的事情,所以呢,阿蝶夫人没有杀人,她杀的人只有自己,死后的灵魂自以为杀了夫家四人并循环重复这虚假的记忆,无法解脱。


【鵺】


鵺是一种动物,看到它的脸的人认为它是猴子,看到它的身躯的人认为它是狐狸,看到它的爪子的人认为它是老虎,看到它的尾巴的人认为它是蛇,也用作形容人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得出不同的结论。


东大寺是传说中的香木,据说得到它的人便可以得到天下,但要得到它首先要成为琉璃姬的夫婿,候选人通过比试组香,胜者才有资格。


组香是香道中最有趣的形式,其程序也最为复杂。其中最常见的是富有季节感的四季组香:春之组香(如若菜香)、夏之组香(如菖蒲香)、秋之组香(如菊合香)、冬之组香(如雪见香)。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则可能是由日本古典名著《源氏物语》启发而来的“源氏香”。“源氏香”的作法如下:①取香木5种,各分为5包,总共25包。②打乱其秩序,任意取其中的5包,先后放在香炉中薰,香客依次捧炉闻之,反复五次。③然后在纸上记下5种香的异同。它的书写方法很特别,先在纸上从右到左画五条竖线,代表五种香。然后用横线将自己认为是同样香味的香连起来。


组香的比试先是源氏香,之后是竹取香,上面的资料也是在百度后得知,但事实上,尽管这些人没日没夜的比试,却从来没有胜者,一切都是不存在的,琉璃姬不存在,繁荣的家业也不存在,比试的人也不存在,存在的只有变成鬼魂的人对野心的执着,卖药郎毁掉东大寺而解放掉在现世执着的魂魄。


【化猫】



和上面的故事不同,这个故事发生在日本的近现代,人们开始穿上西装,城市开通铁路,西方世界的文化已经进入日本,这个故事在五个故事中也最为出彩。


铁路开通运行的第一天,乘客们在车厢里,开进黑暗的地下隧道后,车厢里的乘客忽然消失了,剩下的人只有市长、警察、新闻记者、咖啡店的女服务员、送牛奶的小孩、铁路司机、旅馆的女老板以及卖药郎。车厢中的其他人都消失不见,唯独这七个人(卖药郎除外)留下来,他们互相都不认识,但却走到了一起。


恶灵出现了,火车停不下来,市长第一个被杀,接下来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发现原来自己都和事件的死者有关系,送牛奶的小孩早晨起床送牛奶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个人从桥上被人推了下去,但他当时睡眼惺忪加上雾气,觉得自己一定看错了,女服务员则见过死者来到咖啡店做采访,死者曾经在女老板的旅店住过一夜,警察则将死者的死因定性为自杀,新闻记者则是死者的上司,火车司机因为疲劳驾驶从死者的身上碾压过去,而市长则是死者生前的调查对象。


众人在惧怕死亡之下道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然后只有新闻记者才知道整个事件的真相,那就是死者因为调查市长受贿,市长串通报社,新闻记者杀害女下属,女下属的怨气寄生在路过的野猫身上。


从这五个怪谈来看,其实有没有那个卖药郎的男主角都不重要了,形真理也不过是为了更好讲述故事的元素罢了,就好像侦探剧里侦探要推理出凶犯的杀人动机和过程,确定凶手。这些怪谈里的主角是每一个生活过,存在过的人,他们的爱憎、贪念、欲望、幻想和在现实世界里企图拥有的虚妄才是组成故事真正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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