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文 : 大地倚在河畔

某日忽觉奇怪：为何整日心情如此舒畅？我也算是对工作相当投入的人，但似乎在工作中无论取得何种突破完成何种任务都从没如此愉悦过。后稍加思索找到原因：上午成功预约师傅来家里维修咖啡机，下午搁置多时的咖啡机顺利修好了！这大概是两年前之事。如今咖啡机运行良好一切正常。看来在我心中咖啡机要比工作及其成绩重要得多，份量也重得多。

-1- “保持安静和清醒对一个人而言具有莫大的价值。”

我喜欢咖啡，但不上瘾，可随时及长时间不喝。然而不喝与不能喝是两回事。咖啡机修好了，这意味着：随时随地，只要愿意，都可以喝了。心中一块石头终于放下。

为何会喜欢咖啡呢？显然这不会是单一的简单答案，应该说那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发现过程。在我而言，咖啡的赏心悦目是从第一杯的香浓开始的，之后便是富有趣味的追寻，基于细碎的日常生活，一种生活感受。

闲来偶尔阅读咖啡的记载。有日读到一位18世纪英国作家的咖啡描述，说当时饮用茶和咖啡在英格兰已经变得非常普遍，许多人基本上不再喝烈性的酒，因为他们知道 “保持安静和清醒对一个人而言具有莫大的价值。” 阅读至此不禁为之一震，拍案叫好。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实在道出了我似有所感而未能道出的对咖啡喜爱的重要原因。

让生命保持安静和清醒的状态，英格兰人300年前已经认识到这一人生态度的巨大价值，怪不得无论咖啡文化如何演变，咖啡馆在那个国度始终长盛不衰。

这里并非拒斥酒类。相反，我认为喝酒时偶尔微醉的状态也是相当惬意的，酒神在那一刻让我们获得一种对世事模糊虚幻的超然。我欣赏这种颇有至情至性感觉的状态。

但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咖啡的精神。那是一种理性的浪漫，清醒的虚幻。惟有理性和清醒的状态能够立足生活本身，更清晰地显出真我。也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能够准确把握生活的艺术，真切欣赏生活的幽微之美，进而达到或者接近对现实的真实而持久的超越。

而在实际生活中喜欢咖啡并没有那么复杂——那就是喜欢作为一种饮料的咖啡的味道，进而喜欢作为它的文化的那种东西；那就是在生活的某个时刻自制一杯或到咖啡馆喝上一杯，可能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们选择它也或被它不知不觉地改变。

-2- “每一个在这里的人都可以学会普通而平凡的生活。”

不时听到有人评价喝咖啡者“很小资”。通常那是一种欣赏的赞誉，或是朋友间调侃溢美之词。这里的小资等同于浪漫，也相当于“很文艺”，喻指那些追求内心体验与生活品味的人。但是以小资一词形容喝咖啡者，实在是极不准确的误用。

咖啡和咖啡馆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正如咖啡馆文化传统形成以来的情形那样，咖啡馆从来就是来自社会各阶层的民众公共聚会之地，尽管不同的人或有各自的咖啡馆，但显然喜欢咖啡绝不是哪个特定人群的专利。今日的包括中国大陆的情形更是如此，咖啡馆已然是生活的处所。在实际观察中我们可以看到，时常前往咖啡馆的，除了所谓小资，更多是各种各样并不那么小资却喜欢咖啡的人。喜欢咖啡和去咖啡馆，与小资不小资完全没有关联。咖啡馆是几乎所有类型的人都会去的地方。

倒是“小资”一词的使用很有问题。结合现实生活观察，以我的看法，所谓小资，它的真实含义是指那些故作姿态、虚假粗陋、自命不凡的事物，那是一种矫情的恶俗。查阅某中文搜索引擎所定义的小资，更是一种以金钱、装扮为符号标志的恶俗称谓，而真正追求内心体验与生活品味的人是不以金钱和装扮为符号标志的。以小资这样一个矫情的概念来指称喝咖啡者，实在是莫大的词语误用。当然，人们不求甚解或者因约定俗成而乐于使用与接受，则另当别论。

在咖啡馆，偶然时候也会看到所谓小资，就如同在其他场合所见。他们似乎喜欢在咖啡馆出没，但咖啡馆会包容并最终调整所有的人与事。

18 世纪早期， 英国散文家约瑟夫 · 艾迪生与爱尔兰散文家理查德 · 斯蒂尔合作，先后创办了两份极具影响力的杂志《闲谈者》和《旁观者》，他们宣称刊物的目的是揭露生活中的虚假内容，废除巧言令色、虚荣自负和装模作样，倡导一种简约风格。两人都将咖啡馆作为其优雅哲学的核心象征物，大多选择咖啡馆作为他们犀利的写作内容的场景。确实，在咖啡馆里不仅有举止得体、行为大方的绅士，也有行为诡异、举止难料的怪人。咖啡馆的优势在于它是所有人都可以利用的社交场所。正是这样的时尚之地，使它不仅聚集了种种优雅的事物，也聚集了各种愚蠢的东西，包括许多幼稚肤浅、过分矫饰的谈话及行为方式。然而咖啡馆另一更大优势在于，它能够让人们在彼此包容、相互约束的平等交往中互相学习借镜而改变个人行为，甚至完成某种自我塑造。《闲谈者》和《旁观者》描述了这一切并且推动了这一进程。斯蒂尔认为咖啡馆是学习生活的地方，“每一个在这里的人都可以学会普通而平凡的生活。”

今日的咖啡馆有了很大变化，但它作为生活之所的性质依然未变。这是所有人的生活的地方。偶有小资出没也很正常，他们也将会在这里“学会普通而平凡的生活”，平实而不再矫饰。

-3- 些许惬意，些许浪漫

最近在尝试制作手冲咖啡，希望将来有更多闲暇能够时常喝上这种更精致的风味呈现得更完整的咖啡。我在网上购买了滤杯和手冲壶，然后选择较新鲜的中度烘焙的哥伦比亚豆，自行研磨，居然冲煮出虽未合格但自觉还有点口感的咖啡。当然可供偷懒的自动咖啡机仍会使用，估计还会继续作为我的咖啡制作的主力，但是手冲咖啡连同以往曾经使用过的种种制作方法，今后将会发挥更多作用。

咖啡是饮料当中的一种。如前所述，喜欢咖啡是那样的简单，那就是喜欢作为一种饮料的咖啡的味道，进而喜欢作为它的文化的那种东西，有些许惬意，些许浪漫。

噢，咖啡！

                                      （写于流花湖畔）

☞☞至此，题为“日常生活的咖啡絮语”的所谓咖啡三部曲算是完成了。它代表了作者对咖啡及其文化的粗浅理解。（前两篇分别是《没有来历的奇香 ‖ 寻找广州咖啡馆》和《沙面岛的咖啡》。敬请阅读。）

保持安静和清醒对一个人而言具有莫大的价值。

2016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