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47、论地煞怪杰惊侠士 赠情诗王子敬佳人

《潇剑游侠》47、论地煞怪杰惊侠士 赠情诗王子敬佳人

陈少华著

柳兴大笑道:“正是如此。我这老弟就是有大将之风,临危不惧,处变不惊,天塌下来也只当被盖。他日等两个魔头现身,要想尽情作恶,只怕还没那么容易。来来,我们且喝酒,他们既还没来,我们便喝他娘一个痛快罢了。”举杯豪饮。众人也纷纷举怀。

张绵胸中豪气上来,痛饮几杯,笑道:“义兄,我上月又得了一个高手。”柳兴道:“有多高?”张绵却不言语,只是吃菜喝酒。柳兴急道:“难道比你我还高?我却不信。你快说呀,又存心要急死老叫化?”

张绵道:“那倒不是。虽然并不比小弟差,但小弟与他交手,一百合内只打成个平手。”柳兴急道:“后来呢?你是胜了还是败了?”张绵笑道:“最后当然还是我胜了一招。否则岂不给师门大大丢脸?”他倒是不介意有高手胜过他,只是因此便灭了师尊威名,不免大大不好。

柳兴松了口气,道:“我说呢,你赢了就好。你若败了,我肯定要去寻个东道的。那人既能胜过你,我却也难胜。咱兄弟若是败了,那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奇怪了,这世上怎地会突然又冒出一个高手来?黄鹤楼斗你的那个倒也罢了,是老魔头的门下。这个人倒底是何来历?”

张绵又只顾喝酒,含笑不语。柳兴大急,跺脚道:“老弟,你急死愚兄了。快说快说。”张绵笑道:“这回我也不知道,你要我如何说?我也向他打听其师承,他却不肯交待一字。只是曾经发过誓,不泄露其师父之名。想来应是一个世外高人。我见其招数古怪之极,又阴狠辣厉,大非寻常,与我的一个对头倒是有几分相似,象是同门师兄弟一般。”柳兴忙问道:“那人是谁?”

张绵端了一杯酒,远瞧着窗外白云飘悠江鸥飞翔,沉声道:“想来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辞师下天山不到两年。正是严冬时分,那日正在东北苦寒之地有事,见一个白净面皮的汉子背了一个婴儿,神情极是恐惧。我便留上了心。跟了那汉子而去。那汉子果是遭一个高瘦男子追杀,那高瘦男子武功极高,怪异得很,我一时手忙脚乱,几乎招架不住。”

柳兴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张绵挥手止住,接着道:“但我天山派武功遇强越强,精深绝妙,内力更是悠长之极,人所难敌。与那高瘦男子战了大半个时辰,他终于输了一招,转身便跳出圈子。也是我一时大意,竟让他一袭得手,将那白净面皮的汉子杀了。诚为可恨。我后来打听得知,那高瘦汉子名叫骆南,乃是昔年名震江湖的黑帮势力‘黑手帮’大帮主。那白净面皮汉子临死前告诉我他名叫凌玉象,那婴儿是肖信阳之子,被他寄放于一农妇家。肖信阳夫妇已被骆南所杀。”

柳兴面色微变,道:“肖信阳?此人我曾听说过。是一个响当当的英雄豪杰。多亏他卧底,江湖七大门派才打破黑手帮总舵,将之一举荡灭。只是却逃出了其帮主骆南兄弟。肖信阳后来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原来一直隐居。想是为了躲避骆南追杀。可是最终仍是逃不了毒手。这骆南果真可怖可畏。”

众人均觉心惊。想那骆南寻仇多年,要取肖信阳夫妇的性命,最终寻得踪迹,前来索命,当真恐怖阴森,其手段必定极其毒辣怨愤。韩斌只觉身子一抖,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手心直冒冷汗。他曾与骆南的徒弟鼓春明有过一场恶斗,本来败局已定,便要闭目待死,多亏了柳兴的相救,才躲过一难。他自是知道这彭春明武功,厉害无比,阴森怪异之极。其师父骆南可想而知。

张绵道:“我后来也曾苦寻过那个婴儿的下落,可惜一直未能找到。若是那婴儿逃得性命,如今也该跟我敏儿一般年纪了。”他却不知那婴儿如今正是其子张敏知的结义兄弟。虽然肖羽也姓肖,但天下同姓之人千千万万,张绵又如何能猜得到肖羽便是肖信阳的遗孤?天幸上天有眼,他将肖羽荐到师尊广成子处拜师学艺,也算是不负凌玉象临死前的重托了。

他顿顿又道:“那骆南的武功,当真是极怪异狠辣,非常可怕。我是以常记在心上。隐隐觉得其武功与一个曾横行武林为祸江湖的魔头很象。师尊他老人家曾向我描述过几个魔头的武功。可惜我当时醉心于兵法战阵,加上以为这几个魔头多半已经死了,便没记在心上。所以一直想不起这骆南的武功究竟出于谁?”

韩斌忽然道:“大哥,我对这魔头倒是听闻过一二。”他面色苍白,声音微微发颤,额头汗水不断流下,众人见了都是暗暗心惊,知道他必有极重大秘闻要说。

张绵道:“三弟,你且说来。”韩斌强抑了激动与恐惧,颤声道:“我师父乃是崆峒派掌门绝风道长。师父年轻时走遍大江南北,阅历丰富,兼之交友遍天下,所学甚杂,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所了解。他老人家曾向我提到过一部武功秘籍,名叫‘玄机乾坤真经’,乃是一个前辈异人所创。”

张绵与柳兴俱各面色大变,柳兴一字一句地道:“难道这骆南的武功竟是出自‘玄机乾坤真经’?”韩斌浑身微微发抖,手心里全是冷汗,森然道:“正是如此。昔日那地煞傅恒便是凭了真经中的功夫,在江湖中横行杀戳,手下从来未留过活口。多少成名英雄豪杰被他杀害,。后来七大门派高手尽出,将之围攻,方将他打败。那一役惨烈之极,无数高手被打成重伤,有的便死了,关东大侠庄树、四海一剑王月明等闻名的名剑客大英雄,便是死在那一役中。幸存下来的人提起那场恶斗都是心有余悸,但总算是活着见识了这傅恒可怕之极怪异之极的武功。我师父绝风道长在那一役中双臂尽断,成为废人,侥幸因昏死过去而捡回一条性命。由于对方出招太过迅疾,他也只记住了这傅恒武功的大致样式,基本上捕风捉影。他老人家后来将这几招古怪招数描纷给我,命我牢牢记住,今后若是遇见怀此武功之人,立时便要逃之夭夭,绝不可与之对敌,否则性命难保。我一见如此古怪可怕的武功,真是心惊胆战,确是太过厉害,匪夷所思。那日我与彭春明对敌,见他的武功竟隐然有地煞武功招式的样子。真是惊骇之极。不过三十多招,我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多亏了柳帮主相助,我才得以活到今天。”

柳兴点头道:“我那日看那彭春明武功路数,已觉得古怪之极,招招出奇不意,实是未曾见过的厉害功夫。忽然想起一位武林前辈演示过地煞武功样式,颇有些像。只是他火候太差,我三两招就将其打发了。若是其师父骆南来了,多半便只能战个半斤八两。但我之猜测的根据终究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哪里肯断定?所以一直是个悬疑,不能判断。”

一时间众人皆是心情沉重,默默无言。张绵忽然笑道:“柳兄,我一月前与那汉子比武,最终胜了半招。那汉子其武功却与那骆南甚是相似。你说这怪不怪?后来你猜那人怎么对我说?”柳兴摇头道:“说什么?你可别再卖关子。”

张绵道:“他说久仰我大名,想要加入日月教,成就一番事业。”柳兴朗声笑道:“那好得很呀。你日月教没几年功夫,已经招为了无数顶儿尖儿的高手。我这丐帮都要给你比下去了。哈哈。恭喜。”张绵摇头道:“我却觉里头象是有什么古怪。”柳兴奇道:“什么古怪?”

张绵道:“此人武功既然如此之高,竟不在你我之下,如何在江湖上却默默无闻呢?”柳兴沉吟道:“那当是其个性使然了,也许他天生就厌倦江湖凶杀争斗,想要独善其身作个得道之人,潜心修炼,也未可知。这种世外隐士无名高手,实是多得很。却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张绵道:“我也是这么想。但仔细一想,那人年纪跟你我差不多,都是四旬开外,如何年轻时不想建功立业,隐居离世,偏偏到了老大不小时,才想起要加入教派作一番事业呢?”

柳兴一时也是不解,道:“这倒是有些怪了。我一时也是想不明白。你如何不问问他?”张绵道:“我见他似是有难言之隐,所以就没有穷问不休。但想来如此武功的高手,能为我日月教所用,实是大福,便没有多问。”柳兴看似性烈如火,其实甚是细心,摇头道:“贤弟,你这步棋却走岔了。你不知他的底细。万一他是个朝廷奸细,你该如何?”张绵摇头道:“那决计不会。不过我也确实操之过急,现下想来,甚是后悔。想来他的武功竟然与那骆南相似,两人莫不是竟有些渊源?越想越觉此人神秘得很,不知是何来头?”

柳兴道:“他此时在何处?我便去见识一下。”张绵道:“我正有此意。我已与他约定,今日事毕,便去他那相聚。要知他便是此间涂家庄的庄主,名叫涂潜海。”柳兴当下起身道:“我们这便前去涂家庄。”众人起立,出了酒楼,向外走来。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涂家庄。只见这座庄院一溜水磨石灰砖墙,青瓦顶,几棵拂风杨柳,门口两个大理石的小石狮,寻常得紧。这庄子外看甚是不起眼,毫不富丽,反是有些土气简朴。

那庄主涂潜海出来相迎。只见他四十岁上下年纪,白净面皮,碧眼紫髯,鹰鼻深目,相貌清奇,只是眉宇间深含忧色,目光闪烁,心神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柳兴心想:“此人竟能与我张老弟战成平手,当真了得。不知是何等人物?我且试他一试。”他好胜心强,伸出手笑道:“哈哈,涂庄主,幸会幸会。老叫化子名叫柳兴。咱俩来亲近亲近。”涂潜海见他客气,忙伸出手去,一握之下,只觉如握在烙铁上一般,登时吃了一惊,方知原来这人是要跟他考较武功来着。他面色一变,并不缩手,潜运内力,向对手的手心击去。

柳兴只觉一股阴柔霸道的内力忽隐忽现,时而力道大得惊人,时而又忽地不见影踪,忽地一股极大的力冲来,胸口一闷,不禁大吃一惊。他一时轻敌,竟差点吃了大亏。忙默运内力,丹田之中内力如大江大河般,绵绵不绝地送上手心,向对手击去。

张绵一看之下,知道这个性急的义兄又在跟人较量武功,微微一笑,心道:“这下让他也尝尝这涂潜海的厉害,免得还说是我武功不济,以至让此人战成平手。”

只见两人手紧紧相握,都咬着牙关以真力对抗。柳兴脸赤红如同火焰一般,涂潜海则是忽儿惨白,忽儿透明,忽儿靛青,跟变色龙一般,怪异之极。众人不禁都瞧着呆了。

张绵唯恐两人两败俱伤,笑道:“好了,亲近过了,就该分开手。”他伸出手在两人握手处一拍。这一下用出巧力,正好将两人的手拍开。这也只是张绵了,如若换上一个功力不足的人上来,莽莽撞撞上去拍这么一下,不死也非得受重伤不可。张绵亦觉呼吸一时受阻,向后退出一步。

柳兴心中暗暗吃惊,这涂潜海果然是一个罕见的绝顶高手。那可真是奇怪之极。如此人物,却在江湖上一点名头也无。武林中多少名头极大的英雄豪杰,许多人只怕连这涂潜海的一成功夫都不到,能在他手底下走了三招,便已算得很了不得了。这涂潜海要出去谋求江湖名头,可说极是容易。而他却甘心在一个小庄子里呆着,不由更觉此人神秘之极,深不可测,当下暗暗留心。


却说黄鹤楼一战,福文大失所望,虽然重伤了对方几个高手,但已方受伤之人亦不少。却是一个要犯也未抓到。他对带兵前来的将领怒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这时才来?”那将领惶恐不已,躬身施礼道:“小王爷恕罪。”福文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将领道:“卑职是湖广总督府上副将祖文寿。”福文道:“你且去。”那将领唯唯诺诺地去了,心下惴惴不安。

福文恨恨寻思:“没用的废物。待回去见了老郑,定将你革职查办。”要知湖广总督郑经怀乃是他父亲固善的门生,对他岂敢不言听计从?后来这祖文寿果然被查办,在狱中被严刑拷打,问了个渎职与害民罪,发配充军三千里了事。

骆南的肩骨险被掌力所震,幸好未伤及经筋心脉,运起真气调治将养。福文上前深施一礼,道:“骆大侠真是神功盖世,若非您尽力苦战,我等早被反贼所乘。”骆南淡淡地道:“不必如此。”知他对自已及徒弟都极看重,乃微微回了一礼。

福文慌忙拦住,对从人道:“速将骆大侠送至总督府,好好服侍。”从人们答应一声,拥了骆南要走。骆南道:“不必了。我这就走。我那徒弟彭春明却在何处?”福文忙道:“彭大侠因有事,已于上个月告假,不知所踪。”骆南微微点头,迈步便要走。他一身惊世武功,并不愿屈尊为王府所用。福文苦留不住。骆南身子一晃,如一溜烟般,在地上点了几点,片刻间已是踪影不见。众人见骆南神功惊人,力敌两名日月教高手,将之打得重伤而逃,都是敬服不已。

福文来到姚云龙面前,恭声道:“姚先生真是神人也,在那黄鹤楼绝顶与反贼决斗,让人看得目眩神迷,几疑在梦中。请受我一拜。”一辑到地。

姚云龙微微一笑,道:“小王爷不必多礼。”昂然而立,并不回礼,神态倨傲冷淡。众人面上皆有怒色。心道:“此人恃才自傲,小王爷如此厚待于他,他却甚是无礼。那骆南的武功并不低于他,对小王爷也是谦礼有加,哪似他这般狂傲?可恶。”福文却毫不以为忤,拱手道:“姚先生,请。我们这便去总督府。再向您好好请教。”众人皆心道:“小王爷当真是礼贤下士,有战国孟尝君之风平原君之德。”

肖羽恰在旁见了,也是暗暗点头。心道:“这小王爷果真是名不虚传。”风清忙拉了肖羽的手,轻声道:“快走,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她生怕被福文认出,叫将出来,那身份暴露,不免麻烦。若得知她竟是公主,更不知肖羽会作何想法?她知道此时尚非透露真实身份的好时机,拉了肖羽混进游人中,正要走。

福文正放眼四望,要寻那个酷似公主的女孩,一眼停在风清的身上,忙快步上前,道:“这位姑娘,且慢走,我有话说。”风清心中一惊,暗道:“麻烦麻烦。”道:“有何事?我可不认识你。”福文道:“我瞧着你面善,好象在哪见过似的。莫非您便是当朝公主?....”一句话未完,风清忙打断他道:“胡说,我哪是什么公主?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见肖羽一片茫然,显是并未明白,暗道侥幸。

福文哪里肯信,还待再说。风清知这个小王爷聪明得很,要瞒他大是不易,只得道:“来来,我们借一步说话。”福文心知有异,随风清到了一边,风清轻声道:“喂,你别瞎嚷嚷成不?我确是公主,你想怎样?”福文又惊又喜,倒身便要下拜,风清跺脚道:“别,别拜,一拜就露出马脚。”她眼见肖羽正关切地朝这边望,心下甚急。福文是个冰雪聪明的人,一点便透,笑道:“我已知了。公主必不想让那男子知道公主身份。那也容易,包在我身上便了。”风清转嗔为喜,道:“你果然还不让人讨厌。”福文受宠若惊,恭声道:“能得公主如此之赞,福文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风清微笑道:“行了行了。别多说了。你记住就行。”便抽身要走。她见肖羽满脸焦急,疑心重重地伸脖子朝这边张望,知道他心中起了疑心。福文忙拦住道:“公主,我有个不情之请。小生对公主仰慕之极,只恨无缘当面亲聆教诲。昔日虽见过公主几回,都无法当面一睹香泽,甚是遗憾。今日一见,大慰平生,可否请公主移动玉趾,与在下一起到总督府稍聚一时?”他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恳,显是发自肺腑之言,风清本想一口回绝,但见他满脸哀恳之色,心道:“我那傻哥哥若有这么乖顺体贴,可就好了。”忽想,正好趁此煞煞肖羽的气势。今日他不听她言,几次要去犯险,直待她要跳楼自尽,才回心转意。想起来真是可恶。一定要好好气气他。一念及此,笑盈盈地道:“也好,我便去一趟。你只叫我清清便好,莫要呼我公主。”福文大喜过望,忙不迭地道:“公主放心,那是一定的。”

肖羽见风清与福文谈了半晌,神态亲密,不禁心中发闷。见风清笑嘻嘻地走来,心中酸溜溜地不是滋味,粗声粗气地道:“你跟他都说些什么?”风清故意道:“说些好玩的事。我们原先是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的。”肖羽大为不乐,见福文玉树临风,俊秀丰逸,神采飞扬,自已大有不如,更是郁闷。风清见他脸色发青,阴云密布,知他吃醋,心中暗笑,甚是开心。道:“那位公子请我们到他家去玩。你去吗?我是要去的。”肖羽冷冷地道:“你去就去,我是不去。”风清笑道:“好好,你别去。我一个人去。”转身就走。

肖羽大急,见她向那俊秀公子走去,宛如把心给摘了一般难受。心道:“不可,她若一个人去,不知那公子会怎样讨她欢喜。我得好好盯着。”咬咬牙,跟上前去。风清歪了头故作惊奇,道:“你怎么跟来了?”肖羽嘎声道:“我反正也没事,跟了去见见世面也好。”风清微微一笑。

福文早牵了两骑骏马,道:“清清,你骑这匹红马,你瞧,多漂亮的小红马。”风清喜道:“不错,我喜欢。多谢了。”肖羽黑着脸,心道:“叫得还真亲热。我叫她清清,你也叫她清清。王八蛋。”登时觉得这福文浑身上下没一处地方不可憎可恶可耻。

福文向肖羽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肖羽理也不理。风清笑道:“他尊姓肖,单名一个羽字。”福文拱手道:“原来是肖少侠,久仰久仰。请上这匹黑马。”肖羽闷闷地上了黑马。福文转身骑上一匹照夜红鬃赤兔马。那马神骏异常,四蹄翻飞,显是难得的千里快马。风清骑了马与福文骑在前面,两匹马皆是红色,甚是般配。那两马显是情侣,一路上耳鬓厮磨,亲密得很。肖羽看了更不是味,暗骂道:“真是黑心,以为这样,清清便能跟你好吗?”但见这福文哪方面都要胜自已一筹,心中大沮,难过之极。

一路上福文扬鞭指点江山,高谈阔论,从东说到西,从天说到地,不时冒出两句笑话,风清乐得前仰后合。肖羽瞧得目中喷火,几欲气晕。只恨不能一把将福文揪下马来一拳打死。风清偷眼观察肖羽的表情,如丧考妣般,时而哭丧着脸,面带菜色,时而怒气勃发,双目尽赤。心中更是愉快,笑得也更加开心。福文大是得意,心道:“只要我出手,哪能还没有?待将公主迷住,大有可为,大有可为。”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激扬文字,说古道今,确是天纵其才,口若悬河,说得天花乱坠。

肖羽越想越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焉头焉脑地在马上颠来颠去。不多时,到了湖广总督府,湖北总督郑经怀亲自带了一众幕僚迎于府门外。郑经怀穿了九蟒八爪团钱云海月牙官袍,外罩雪雁补服,头上戴着一品红宝石顶子并双眼花翎,容长脸面,三角眼倒挂眉,下颔一缕尺来长的髯须。见福文到了,正要下拜,福文早下马扶住,笑道:“老郑,跟我也这么客气?”郑经怀恭声道:“小王爷到来,是下官之福,出迎未远,望小王爷恕罪。”

郑经怀并十数个幕僚声势浩大,将福文一行人迎进官邸。肖羽见这官员后面随从众多,显是个高官,却对福文如此毕恭毕敬,看风清,微笑着显然甚是开心。愈发郁闷。

福文指着风清和肖羽对仆人吩咐道:“将这两人好生安置。”仆人忙上前将肖羽和风清迎了去洗漱用饭。肖羽哪里吃得进,只怔怔出神。风清吃得津津有味,道:“你怎么不吃呀?”肖羽暗怒,哪里肯理。用饭毕,仆人将两人领到一个精致幽美的小院子中,这里海棠婆娑,白杨伟岸,牡丹依依,芍药吐丹霞,嫩柳放青条。百荷鲜艳,玫瑰琦丽,果是一片好景致。肖羽被安排在一间靠东卧房,风清则在一间靠西卧房。肖羽也不去瞧风清,赌气径去了卧房躺下。

晚上时分,星月初升,萤火飞舞。夜景甚美。风清摇了把折扇,对着窗户看着星空,想起白日肖羽满面愁恨酸苦,心下甚乐。又不禁微微心软,转念寻思:“只教他记住,我风清可不是求着他。追我的人多着呢。日后瞧他还敢怠慢我?还敢不听我话?”复又心喜,心满意足,自认为得计。

一个小丫头在一边轻轻问道:“小姐,您要喝茶吗?”风清点头道:“便泡上半杯吧。”小丫头轻手轻脚泡了茶,放在她面前茶几上。她拿起啜了一口,果然清香可口,入口生津。

不多时有人敲门,道:“清清,是我,福文。”风清道:“进来吧。”福文推开门,笑道:“真好意致,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风清道:“真好诗兴。这首杜牧的诗放在此处,也合此景,甚佳。”福文道:“我此番确是诗兴大发。这里又有了一首,你且听了。

遥遥银汉疏星魁,嫦娥寂舞采桂归。

清清冷月挂稀影,淡淡婵娟洒凄辉。

冻涛阵阵打孤城,寒蝉声声泣愁泪。

只羡鸳鸯不羡仙,但与情郎牵手回。”

风清不禁听得呆了,道:“果然是好。这首诗意境空明,寓意深刻。李义山那首‘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星。’亦不过如此了。”

福文大是得意,却假意谦虚地道:“清清过奖了。我这点诗才,哪能跟李义山大贤相提并论?但能稍及点他的诗意,我愿亦足矣。只愿你听了我的诗,能有所悟,便是我之心愿。”他暗暗琢磨,自料那肖羽处处无法与自已相比,风清若要加以选择,当然只会选他。故只要激起风清之凡心,造设好浪漫之境,令她充满激情,不愁她不上钩。

风清微微一笑,道:“我确是有所悟。”暗忖:“其实我早就悟了。自从六年前与羽哥相遇,我便悟了,从未想过要孤单单地过上一世。”

福文大喜,以为她果有所动。动情地道:“清清,你真是古今无二之佳人。我仰慕你之心久矣。只恨无缘。未想上天垂怜,降下这段缘份。我们岂能不珍惜?”

风清暗暗吃惊,见他神色急迫,表情激动,双目闪着动情的光芒,不禁有些害怕,喝道:“你且别忘了我的身份。”福文喃喃道:“我自然没忘。你便是那个我满心倾慕的清清公主。”

风清冷冷道:“既然知道,便应以礼相待,岂可以言戏之?若是我父皇得之,又会作何想?”福文一腔热情登时给浇了盆冷水,呐呐难发一言。

风清甚是好笑,暗觉不妥,乃道:“跟你开玩笑的。你我议诗论赋则可,其它的且不忙去谈它。”福文方转过神来,道:“正是如此。是小生冒撞公主了。恕罪恕罪。”

当下福文不敢放肆,只得老老实实与风清谈了会诗文,又问起风清一路来行止事情。风清说了一些。谈起肖羽,不禁眉飞色舞,俏脸生辉,甚是欢乐。福文暗道:“原来她对那小子果真大有情意。”两人又聊了一会,风清打了个呵欠,道:“我要休息了。你走吧。”福文只得讪讪起身告辞。本来他已琢磨了多种方案来诱风清上套,岂知临了半点也没用上,大是丧气。但想来时机尚未成熟,还需努力,凭自已实力,不愁没结果的。方又振作起来。

福文出来,回到总督特为他安置的戒备森严的精致小院中。他在一个厢房前敲了敲门,道:“开门,子静,我回来了。”他此番出来,带了叶子静同行。

叶子静却不开门,她已经得心腹禀报,知道福文带来一个漂亮的女子,与之过从甚密。她冷冷地道:“我要睡了。明天再说。”福文在外道:“子静,你且开门。”叶子静将门开了,一言不发,面上带着冷笑。福文道:“今天累了一天,与反贼在黄鹤楼顶一场恶战,当真是惊心动魄。”见叶子静没有吱声,福文笑道:“你难道一点也不为我担心吗?”叶子静冷冷道:“听说你新认识了一个美女,好得很呀,有了新欢,还要我为你担心什么?”

福文不禁一怔,见她已经知道,料无可隐瞒,乃道:“我与那女孩自小相识,只是普通的好朋友,如今异乡相见,自然亲近一些。你不要想差了。”叶子静哼了一声,冷笑道:“原来还是青梅竹马。恭喜得很了。你便和她再好好续上前缘,就更妙。我也不碍着你什么,这便摞开了手。落得干净。”

福文见她星目含嗔,柳眉倒竖,粉面含威,心中又是忌惮又是喜爱,忙赌咒发誓道:“子静,我对天发誓,心里只有你一个。否则的话,叫我死无葬身之地。”他张嘴就来,将誓发得惊心动魄轰轰烈烈。

叶子静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也不用跟我许这诺发那誓的。我不配,你也犯不着。从今以后,我也不认得你,你也只当没我这个人。大家各过各的,都别相扰。你爱跟哪个姑娘小姐好,尽管去找她。我也犯不着生气,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什么。你又没把我三媒九聘地明媒正娶,你干吗我管得着吗?你别以为你金枝玉叶王候公子,就可以将我当成个粉头想玩就玩,想扔就扔,姑奶奶还没贱到那个份上。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当年我两广叶家,何等的名门大族,扫扫我叶家的地沟子就够你家吃用一辈子的。如今我家势败,你便仗了小王爷的腰子来欺吾人。把姑奶奶当成粉头玩了就扔,陪爷们解乐解馋呢。我还告诉你,没门儿。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赶明儿惹恼了我,大家谁也别好好过,干脆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大家一块死了干净。你那点破事,岂有我不清楚的?好歹别戳破那层窗户纸儿。惹恼了姑奶奶,干脆一发抖了出来,大家撕破了脸,谁也别想好好活。我再拼了这条命,反正活着受气,也活得腻味。你小王爷要是命大,再去高乐,一发地用不着顾忌。”

福文冷汗直流,嘴唇发颤,胆虚心跳地忙不迭上前陪不是,道:“我的好子静,我实是没半点作对不起你的事。那女子实是一普通朋友。我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你万万相信我才是。”他素知叶子静厉害,巧嘴如刀,爽利割人。是以一直不敢在外瞎风流,以免惹了她的火性。今日是见了清清公主,一时昏了头,方忘了叶子静之辛辣,一门心思要去讨公主的好。这下撞到叶子静的晦气,给挤兑得狗血淋头,骂得三魂吓去两魄。当下苦苦哀求,赌咒发誓,又指天证,定不负她。叶子静方才转怒为喜。

福文又讨好地从怀里掏出一只镶钻手镯,递给叶子静,道:“这是我今天跑了大半个武昌才买了来的,你戴着肯定好看。”叶子静将手镯拿在手上,略看了看,道:“给那姑娘买了吗?”福文急了,发誓道:“老天作证,确是只给你一人买的。”

叶子静哼了一声,方戴在手上。眼睛向他腰间一瞄之下,冷冷地道:“我给你做的那条汗巾子呢?”福文面色一变,方想起来,今日在黄鹤楼让一阵风给吹跑了,心中暗暗叫苦。他正要解释,叶子静板着脸道:“是丢了吧?我知道,我的东西你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也罢,你的东西我也不敢要了。”她摘了手镯,啪地往地上一扔,摔得粉碎。

福文忍气吞声,道:“我确非故意。你且饶我这遭,下次若再犯,我不待你来罚我,再无脸来见你。”叶子静哭道:“我知道你也不待见我的。你的相好粉头多的是,我一个穷女子,你怎会放在心上,自是寻个借口远远打发了完事。你今儿把我的汗巾子给丢了,明儿再把我的荷包给甩了,再就说没脸来见我。也罢,反正迟早是要散的,迟散不如早散。你以后再也别来,大家只当没相识过,一了百了。落得自在。”

福文扑通一声跪了指天道:“老天在上。我若有此心,天诛地灭。”叶子静嘤嘤抽泣,梨花带雨,露罩海棠,抽抽搭搭,颤颤抖抖,当真是招人垂惜,我见犹怜。福文心乱如麻,忙不迭地拿了块手帕替她擦泪。叶子静一把将手帕甩了,伏身于床上流泪。叶子静忽抬头道:“你也用不着跪我。我知道你多嫌着我呢。只恨不得我立刻就走。也罢,我就成全你,今天就离开,一个人浪迹天涯,是死是活,你也不用挂在心上。”她刷地起身,便要去收拾衣物。福文跪着用膝盖紧跟两步,抱了叶子静的腿求道:“我的好子静,你就饶了我这一遭,我是让猪油蒙了心,狗血胀了眼,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你知道我的心,若是有半分欺你之处,皇天不佑,人神共谴。死得难看,永无超生之望。”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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