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成为同桌才开始注意他的,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男的怎么那么丑,出于礼貌我还是对他笑了笑。
他说他对我的第一印象是,这女的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他说我笑起来人畜无害很漂亮,两个漂亮的小酒窝像盛满了水一漾一漾的,眼睛像天上的月牙弯弯的。
是什么时候觉得他丑的让人很舒服的呢?
大概是深度近视还没配眼镜那会儿为看不到黑板发愁,他轻轻地说,我做你的眼睛,这个时候怦然心动。
大概是他看我做数学题眉头紧锁,拍拍我的肩膀,关切地询问我遇到难题了吗,然后主动指导我的那一瞬间心生感动。
他讲题的时候很专注很认真,窗外绿树繁茂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周围都是同学们嬉闹的声音,但是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我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大概是我随意的一句“好想学习打乒乓球,女生打乒乓球感觉很酷耶”,他迅速回答我教你啊。
然后放学后,我俩在球台上厮杀,刚开始我打乒乓跟打羽毛球一样,一不小心打到他眼睛上,看到他窘样我笑得蹲到了地上。他也没发怒,只是和我一淡淡一笑。
不知道怎的上课我就想冲他笑,有时候,他看到我的傻笑,瞪我一眼说又不听讲。我贫嘴,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没听讲,他说,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听了讲的。嗯,和他说会儿话就感觉暖洋洋的。
那是多么动人的时候啊,我们虽然从未正经的表露心意,可是三月的春光那么明亮美好,挡不住的欣喜写在纯洁的眼眸中,那是言语表达不出的倾城时光。
要到天各一方的时候,他们互换同学。
我想给他一点暗示,我当时的留言是:
我想对你说,涓涓细流对大海说的话,朵朵白云对天空说的话,绵绵细雨对大地说的话。如果我的心里下雪了,那一定是为你,因为恐怕没什么能这么大动静触动我的心弦。如果我的心里出太阳了,那不一定是为你,但一定是遇到和你一样好的事了。其实我现在很难过,别离总是让人伤感,可是它又是成长中的必然。看到你,我无法说出多动人的话,只想对你笑。就这些了,我不会忘了你的,你也一定不会忘了我的,对吧?不过我希望我们不只有这一段时光的回忆。
我是毕业后的最后一次聚会才把同学录给他的,并且叮嘱他回家再看,第一次写情话难免有些小羞涩。
他写的是:很高兴和你同桌,号码和QQ写的很详细了,欢迎联系我,一定联系我,咱们有缘再见!
他虽然写的简单干脆,但玄机颇多。
虽然没去同一个初中,但我们还是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那时候都还没有私人的手机,他会在每个周末来我家楼下。
记得要中考那段时间为了考上同一所高中,他决定给我补补课。
我们在公园里的亭子里,他给我讲题时,看到我会莫名走神,他用东北的腔调说:你瞅啥?
我说:你丑。
他说:你傻。
然后他牵过我的手,说还是那么喜欢斗嘴啊。我只记得牵手那瞬间,心还是在跳动,就是感觉他手掌真大真暖和,脸有点烫,心里出太阳了。
顺利进入同一所高中,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温馨甜蜜,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走到老。
高三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就像一场暴雨突如其来,滔滔江水卷起滚滚沙石,平静的水面汹涌起来。
学业繁忙,星期天我们就在公园长凳上一起写作业。可是有他在身边,我很难安分写作业,我总是做一会儿题,说一会儿话。
我喜欢撅起嘴说:你抗干扰能力好强,我一直说话都影响不了你耶,我的战斗力下降了啊。
他说:你干扰能力好强,除了我一般人都抵抗不了你的干扰。
所以总是他先完成功课,然后得意的说一句:你好慢啊。
我总会嘴硬:我这叫精耕细作。
他会宠溺的笑:怎么办啊,我还要等我的小天使精耕细作完才能去玩啊,等待真是需要耐心的事。
我也微微一笑:耐心是一切聪明才智的源泉嘛。
我的小天使,这个称呼真好听。
还是像以前一样,我不懂的题,男孩指导,可是现在看他嘴一张一合,声音一高一低,别说现在俊俏了不少,这副专注的模样真让人心动。
我的数理化实在烂泥扶不上墙,还狡辩说我知道我要读文才不屑于学数理化,我很早就有人生规划了。
他回了一句,别把做不到的说成不屑做的。不过你挺适合读文的,心思细腻,读文比较挺轻松,正好匹配你懒的属性。
因为被他揭穿我的本性,有点不满:除了第一句和最后一句话,其他的说的我都同意,谢谢夸奖。
他不打算和我继续斗嘴,只是说,是是是,你说的话就是圣旨,我还能反抗?
日子就像田间行走的老水牛,一摇一晃,却又四平八稳。
可是有一天他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们的小学组长A出车祸了,她让我去看她,你让我去吗?
我立马反对:你不能去,我去,她以前是我们的组长,去一个就好了,况且女孩子更好安慰女孩子一些。
因为我从小学就看出A居心叵测,总是和他讨论数学题,更巧的是他们还在同一所高中同一个班级,我怎么会放心他去,这可是我的男人。
我过了几天就去看了A。A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他昨天来看望A了,他还嘱咐A不要告诉我。
尽管我察觉到A的不怀好意,还是很生气,因为他骗了我。哪知A继续煽风点火,A说,他生日那天她给他买了蛋糕可贵了,还虚情假意的解释他看望她是因为他们是好朋友,叫我不要介意。
我给他发信息:你觉得A和你什么关系?
他说:只是讨论过难题的小学同学和高中同学。
我听到这答案很难过,同学?同学送蛋糕?是同学还背着我去看她?还让她保密?
还是那一天,坏事多磨,是在回家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的时候预感到有事发生。母亲给她打电话说在家自己做饭,父亲出了点事要检查,还要住院,母亲的语气有点匆忙。
我乖乖在家做饭,吃饭,写作业,内心总有一种巨大的惶恐,总感觉心里有什么压着。
一个月后父亲去世了。医生说父亲得了一种叫做疯牛病的怪病。
在一个月前我质问他去看A没,他承认了,他说是怕我误会才隐瞒的,因为A一直邀请他去看她,拒绝一个遭遇不幸的女孩子实在于心不忍。
一个月前那一天开始我以要高考了好好学习和他断了联系,并且让他不要来找我。我删除了男孩的一切联系方式,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他,我怕他的一个拥抱轻易就让她丢盔弃甲,我需要时间冲淡疼痛和情感,尽管,那一串号码早已经成为我不灭的记忆。
几个月后后,写完了六张试卷后,高考结束。我认认真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猪,我很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的那种喜欢,不过很遗憾我们没有缘分继续走下去,能霸占你那么多青春时光我已经很满足,那些时光真的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你知道吗,就是我说我们暂时不联系那段时光,是我父亲在人间逗留的最后的时光,,那是我最无助的时候,母亲情绪很不稳定,我们又刚好在那时有了矛盾,在我最需要支持鼓励时,而你没有在我身边。
你知道吗,不和你联系的第一天,我抱着被子痛哭,在湖边淋过一场雨,心里是火辣辣的疼。
你知道我是多么缺乏安全感的人,你说过你永远不会隐瞒我会一直陪伴我。可是,你却隐瞒了我,这让我有了危机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已经被父亲抛弃了,我感觉你也要抛弃我了。我讨厌这种感觉,与其这样,我想先发制人一回。
也许我再也不会撕心裂肺喜欢一个人了。我想你会一直是我心中悬挂的诗行。就这样吧。小天使祝你前程似锦,遇到更好的人。
我几乎是含泪发出的信息。我想到席慕蓉写的一段话:
有的人就是用来怀念的,有的人注定是过客。如果在离别之后,一切的记忆反而更清晰,所有在相聚时被忽略了的细节也都一一想起,并且在心里反复的温习。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回溯时都有了一层更深的含义,每一段景物的变化在回首之时也都有了一层更温柔的光泽,那么离别有什么不好呢?
世界上有两种不联系,一种是忘记了,一种是放在回忆里。
我想起以前跟他说:我希望我以后的房间透风、朝阳,房外有树有草有花香,最最关键的是房子里要弥漫着你的味道。
他说:好。
就这样吧,时光未老,我们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