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有云,而我有你

1.一曲长歌岁月流离

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子,那个走进了他世界最深处的那个女孩子,只是所有的美好时光如眼前浮尘微光,全当是一场浮华更深的幻梦,从此不曾醒来。

那天的风很轻柔,枯黄的树叶也渐渐的枕着轻柔的风温柔的从窗外飘下,并未惊觉到这个在窗边认真看书的女孩子。

“梦里迤逦 ,云梦几遇,梦里迤逦 ,雪落满地。”轻浅柔腻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她从书本上移开视线,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名字,按下了拒绝接听的红色图标,继续看着她手里的那本书,没过几秒钟视线便无法继续停留在书本上,转而心不在焉的视线迷离。

她合上书,肩上的长发也随着她抬头散落在右手指尖,覆压于书的右下角,她拨开指尖的长发,看了看书的封面,继而转头看向窗外。一片枯黄的树叶从高大的梧桐树上飘落下来,打着旋,又升腾最后又无可奈何的坠落在她的视线边缘。

浮生物语。她轻轻的念着手里书的名字,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刚才那个电话打来时激荡起封缄记忆的波澜。

如果,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波澜不惊,谁也不打扰,不曾有任何人的过问,该有多好。

她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背包将书装好,拉上拉链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拉链上的那个木坠子,上面一个墨漆凹文的“夏”字。其实她是忍不住从背包旁的那个网兜里掏出来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情不自禁的这么做,可能是刚才看到那个名字,自己吓了一跳,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她在心里为自己找着理由,可是忽然又惊慌失措起来。

放下木坠子,背起背包,她纤瘦的人影便在微风里飘摇。她放慢了脚步,任风吹过长发,拂过脸庞,划过嘴角,温柔的风吹拂着白色的裙袂,她低头看着亚麻制的白色过膝长裙轻轻飘起又落下。想象着在海面的感觉,风吹来,浪花不断的没过她的脚丫匍匐在沙滩上消失,她闭上眼睛伸开双手梦幻般的徜徉,回味着那段时光。

“云沵学姐。”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飘了过来,淡蓝色的长袖,黑色的短裙,脸上洋溢着笑容向她缓缓靠近。

“嗯,丁玲。”云沵看着走近的女孩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走到面前的女孩子的名字,似乎自己许久都没有在社团里露过面了,连一些人都要渐渐的忘记了。

“学姐是又要出去了吗?这次去哪个学校呢?”丁玲有些期待的目光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来的云沵,看了看她脚下的平底鞋,可自己却是八厘米的松糕鞋,不免有些惆怅。

“是的,不过不是去外面的学校,一个人出去逛逛,约了朋友去江滩走走。”云沵看着眼前的小学妹,有些唏嘘不已,又想起曾经和一个人走在某个同样的林荫道上,自己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而身旁的那个人热情洋溢的说着。

“这样啊,那学姐去吧,记得带我们去外校逛逛啊。”丁玲抬起头来看着身边的云沵学姐,依旧笑的那么明媚,让云沵有些神伤,这么灿烂的笑容,曾几何时,她也在那个人面前展现过。

“好的。”云沵挥手告别丁玲小学妹,看着那活拨乱跳而明媚的背影远去,渐渐消失在绿影叠影之中。

快步走出了校园,挤上公交车,孤独的在江滩边下车,坐快艇到对岸,一个人继续孤独的走着,在人少的沙滩边的某块石头上认真的放上一块纸巾才坐了下来。

风继续吹着,她审视着对岸,沉默的高楼之下的车水马龙又人来人往的岸头,任凭风吹着长发,吹着自己单薄的身子,她忽然觉得无比的轻松,连泪水掉落下来都是那么的轻松。

“喂...”云沵忍不住回过去了电话,这边的风声夹杂着江水的奔涌往电话那端传去,那边传来那个微微失真的轻浅柔腻的声音,云沵弯腰拖掉鞋袜,光着脚走在水边。

在这个九月末的光景,这个城市依旧是如此的暖和,水温凉的冲刷着沙滩,一波又一波的亲吻着她的脚,渐渐的抚摸着她的脚踝。

“沵儿,你又在江滩边了,天冷了,少吹风。” 那边的男孩子低沉着声音,有些忧伤与柔弱,语气隐隐有些责备。

云沵嘟囔着,咬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风直往嘴里灌,带着江水、带着些许泥沙的味道,她闭上了嘴巴,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江水一次次的没过她的脚踝,右脚的脚踝内侧有一朵小小的云,她走路的时候那朵小小云也会随之飘摇,带动上面刻下的那个字。

她沉默着,最后抬头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从眼眶流转出来,流经嘴角,她舔了舔,无比的酸涩,像是陈年的老陈醋。

“云沵,我回来,我回来好不好。”那边的那个男孩子继续说着,只是这次喊着她的名字,她才终于有了回应。

“念明哥,念明,明,还是夏念明。”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江水渐渐没过脚踝、裙摆也渐渐湿润,水还是很冷,风依旧很大,她转身向岸上走去,坐回刚才的那块石头上。

“哥,海是不是蓝色的,有很淡很淡的盐味,我刚刚在江边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呢。”云沵高兴的说着,言语依旧是他所熟悉的语调,可是抽泣声越来越清晰可闻了。

“对不起。”那边的声音无可奈何的传来,随即沉默。

云沵听着那个人的沉默,泪水依旧是止不住的滑落,只是没有了刚才那样的声泪俱下的悲怆。

“夏天有云,而我有你。”云沵说着,风呼啸而来,吹乱了她额头的刘海,凌乱的头发撒落在睫毛上,痒痒的,连眼睛都是那样的红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好不好。”那边的那个人似乎有所妥协。

“海是什么味道?”

不等那边有所回答,她便自言自语的说着。

“海的味道海知道,波力海苔,海之言。”

“念明,我想你,想你了,我见过碧海蓝天,不及那年白色落樱缤纷的花海下你十分之一笑颜。如果不曾遇见你,我可能还是那个胆小、怯懦,害羞的小女孩吧,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是吧。”云沵放下手机,开着扩音放在脚下,双手捂着脸,可是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溢。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云沵,乖一点好不好。”那边的男孩子有些焦急,可是只能任凭她悲伤,哭泣,却无可奈何。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乖一点,你是不是就会像那样勇敢的站在我身边保护我。”

“你口口声声说这个世界上只要伤害我的人,都是你最大的敌人...”

云沵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江水奔涌着从指尖流淌,点点滴滴落在裙上,她低着头透过指缝看见白裙子上的泪水,哭得越发的伤心了。

“而我却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人,也是你最相信的人教会了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夏天有云,而我有你,多么可笑,也多么的讽刺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那边的男孩子开始歇斯底里的自我嘲讽的笑着,那么苍凉,也那么的悲伤。

“念明,念明,我穿着你最喜欢的白裙子,就像你带我去公园看的樱花一样的颜色,可是眼泪,眼泪啊都往裙子上跑,你也不帮我擦了。”云沵嘟囔着嘴,朝着脚边的电话说着,她低着头看着脚踝上的那个刺青,想起了那个人。

璃安,在中南民大街道上的那个吉他少年,他说过,如果你决定要文身,请决定你自己能否承受,要么是一辈子刻骨铭心的疼痛悲伤,要么是一辈子幸福的温暖。

当时云沵歪着头想起了夏念明在樱花树下的模样,眸子里甜甜的风流淌着,肆无忌惮的无比肯定的说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刻骨铭心的疼痛悲伤的准备。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却依旧还是忍不住悲伤,自己终究没有准备好,准备好的是接受一辈子幸福的温暖呢,说好的呀。

“沵儿,对不起,我想回来了。”那边的男孩子终于屈服,小声的说着。

“念明,你不觉得太迟了吗?一年零三个月十三天,哦,你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一定有人比我更用心的为你庆祝吧。”云沵小声的说着,声音低沉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了。

“这个城市,这个城市是我的家啊。”那边的男孩子回应着,可是却不敢回复着她的问话。

“家,多么虚无缥缈啊,只要有了她,到哪里都是家,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云沵温柔的说着,比风还要轻,比江水更加柔软,可是没有半点温度。

“我...”那边的男孩子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着。

云沵看了看手机,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看着宽阔的江面,如泥沙一样的泛黄颜色,一些运沙船缓慢的航行。

她按下了关机键,看着最后一片漆黑的屏幕,右手食指习惯性的摸着屏幕上的一点,最后无可奈何的放进背包里。

风还在继续吹,江面上的运沙船一只一只的远去,夕阳坠落在江面上,点点光芒浮光跃金的跳动在她的眸子里。

“云沵!”她回过头去,疑惑的看着远远走来的那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很突兀的出现的那个人由于视线的模糊不曾没有看清,走近时忽然慌乱起来,擦着眼睛,可是红红的眼眶依旧遮挡不住。

“伽兄。”云沵慌乱不安的回应着眼前走近的人,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场景遇见他。

那一年,他在这座城市漂泊,她还很多次在一些学校见过他呢,只是自那年之后便没了他的消息。据说是因为那个姑娘去了南方的某个城市读汉语言的研究生,而他便不知所踪,相比于他的名字,她还是更喜欢亲切的称呼他为伽兄。

“你似乎很喜欢在这里,独自一人看风景,很多个周日我都从这篇江滩上路过,只是不敢确认是你,只是今天你穿起这身衣服,我倒是确信无疑了。”他走上前来,看着她哭红的双眼皱起了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伽兄好像比以前更加的阳光明媚了不少,没有往日那般的忧伤,而我却成了忧伤的模样,要不要听我讲故事。”云沵示意他坐下。

他坐在她的背后,两个人背对而坐,看着彼此背后的世界,风轻轻的吹着两个人的头发,她往后一仰,靠在他的肩头,头发也有几缕落在他的怀里。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风在呼啸。

“伽兄。”

“云沵。”

“你先说吧,云沵。”那个被她成为伽兄的男子说着。

“嗯,伽兄,你写完了你的故事吗?”云沵问道。

“才刚刚写了一半呢,人太多,故事太长。”

“把我加进去吧,那怕是小喽喽也行啊,出个场,说句话,证明我存在过。”

“那你是否喜欢云沵还是云澜这个名字,波澜不惊的澜。”

“为什么是澜,而不是其他。”

“刚想到的,你头发有兰花香。”

“是广玉兰的味道,如果用云沵,他会知道的吧。”

“嗯,他会知道的。”

“那你给我和他写一个故事吧,就写我和他两个人的。”

云沵沉默了一下,又继续对伽兄说道:

“我和他两个人太少了,加上他喜欢的女孩子吧,加上你出来打个酱油好不好。”

“可以,一年之中岁末的那几天便是你的生辰吧,还有三个月,三个月一定能写好你的故事的。”伽兄信誓旦旦的说着。

“好,谢谢你,那你听我讲故事吧。”云沵高兴得笑着,开始说着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非常的喜欢天上的云朵,一起风就会飘呀飘,尤其是夏天的时候飘得很快。在云朵下的阴影里她追逐得很开心很开心,因为有那朵云陪伴着她成长。

后来她学着画画,在自己的脚踝上画云,画夏天,可是夏天画不了就写一个夏字,她走,云和夏天就跟着她到处走。

云沵很虔诚的说着,继续说着幸福的时光,风不断的吹着,江面上的水分也弥散而来,她长发的兰花香味沁人心脾。她忽然想起那年四月光景,在那个公园的樱花树下,她也是穿着这身裙子靠在那个人的背上,他静静的听着他讲故事。

他时不时抚弄着她的头发说:“沵儿,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呀。”

她闭着眼睛满不在乎的说着,喜欢就喜欢啊,我也喜欢你呀。

他宠溺的看着她,忽然间无比温柔的说着:“我的意思的喜欢是...”

她睁开眼睛,手指按在他的唇上,缓缓的说:“我懂啊,就是想要娶我的那种喜欢吧。”

“夏念明啊,如果我毕业了,你是不是就会娶我了。”她的眸子里满满的期待,似乎一点也不明白,也似乎觉得无比的温暖。

“是啊,从今以后天底下只要伤害你的人,都会是我最大的敌人。”他信誓旦旦的说着。

那时的她甜甜的笑着,继续在他的背后闭上眼睛睡觉,丝毫不理会她的逗弄。

“后来呢,那后来呢?”那个伽兄问着。

“后来啊,哪有什么后来,我到明年六月才毕业了,他都已经结婚了,新娘又不是我。”云沵云淡风轻而波澜不惊的陈述着,仿佛与她没有半点的关系,可是...

“对不起,我...”

“伽兄,没关系,小王子最后不是也没有好好照料他的小狐狸吗?我这又算什么了,至少我不再是当初你所笃定的那个站在别人身后小心翼翼的那个小女孩了吧,我已经能够在社团里独当一面了。”云沵继续说着,以此证明着自己的坚强勇敢。

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流浪,夜色渐渐的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城市,江面上只有几站航灯沉浮着。

云沵看着伽兄远远离去的身影,转身消失在城市的璀璨灯火里,人来人往的车水马龙里,谁看得见一个女孩子哭红的双眼,谁听得见风在哭泣。

云沵继续走着,那露在空气与风里的脚踝上的云朵也跟着她继续走着。

校园里的灯光惨白的落在香樟树下,些许落叶落在地上,或是落在树下的长椅上,云沵单薄的身子在树下走走停停,步子很慢很慢,可是并没有人在她的身边同行,也没有人停下匆忙的脚步去和她说说话,只有风依旧不知疲倦的吹着。

风,没有衣裳;时间,没有居所;它们是拥有全世界的两个穷人。云沵碎碎念着这段话,孤独感如潮水奔涌漫灌而来,企图在这样的夜色下将她溺亡。

学校后街上总是那么繁华,人来人往,玲琅满目的吃食在道路两旁陈列,云沵皱着眉头走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的抵制这些,平常欢喜得不得了,可能是想起了那个人吧,她在心里嘀咕着。

在一家寿司店门前站住了脚步,看着那些,忽然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就它了,就它了。心里面的那个魔鬼不断的怂恿着,催促着她迈出那小小的一步。

她有些高兴的回到属于自己的那栋宿舍楼,有一个男孩子叫了一声云沵,只是她没有听见,依旧快步的走着,回到自己的那间已是空无一人的寝室。

她打开灯,关上门的时候靠在门边,看着空旷的寝室依然熟悉的喊着那些人的名字。

可是没有人回应,这个九月的末端,寝室的都已经在九月中旬的时候便找好了实习单位去实习,而她选择了过一段时间再去,她明白自己只是徒劳而已,依旧固执的等待着。也不会有人知晓她的心事,毕竟她很久很久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关于自己的一些话题,如果不是别人喊起她的名字,她不会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认识她。

她慢慢的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着,背包放在桌子右边的角落靠着墙,那个木坠子落在桌子上发出响声,她的目光也被吸引,大概盯了几秒钟,又伸手塞回网兜里,如此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着面前的寿司,好像没有那么饿了。她低下头准备换双拖鞋,看着桌子下面角落里的一双月白色高跟凉鞋,回忆又一次的泛滥起来。

那还是一年前那个六月光景的时候,她也是今天这身衣服,穿着这双高跟鞋去见那个人。

那天也起着微风,她看着他笑,他也看着她笑起来,她小声的问他在笑什么,他只是说看着她的时候就觉得很温暖,很想这样笑,很美好。

她没有说话,跟在他的身后,听着他和她的朋友们说话,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莫名的幸运,也觉得那样的温暖着。

夕阳静静的抚摸着他的后背,给他的背影渡上一层朦胧的光泽,如神邸一般的在她面前。那时她在想他最喜欢的那句诗: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这一刻,她忽然明悟。原来他已经成为了自己去衡量周遭世界的唯一标准,以至于找不到与他一样的人。

那天,在中南民大的街道上,他携着他的三两好友走着,庆祝着自己的生辰,亦或是为了离开这个他所钟爱的城市而向朋友们饯别,只是那一天,她懊悔自己没有喝酒,是否如此他的眼神便会更加的热切。

可是那一天最美的回忆便是他的肩头,他温暖而弱小的手拂过自己的额头,倘若那一瞬的回忆定格,放在桌子上的角落,放在钱包的不易察觉的夹层里,在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是否就会变得元气满满的坚强。

终究不知道,也无法知道,谁能够知道自己如果勇敢起来会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沉思良久,云沵轻叹着,自己发呆的时间越发的长了,不知所起,找不出原因,总是会意犹未尽的想起那段时光,想起那个人,尽管不愿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却还是会想起。

夜静静的流淌在城市的荒原里,云沵侧着身子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再也无心发呆,起身拉上窗帘之后便取出那双高跟鞋穿在脚上,可是明显的有些硌脚,她忍着痛在寝室里来来回回的走在,双手伸展开来,闭上眼睛的徘徊。

手机里想起着曾经最喜欢的几首单曲循环过的歌,或许是因为他爱听,她也觉得有些好听,忍不住收藏,一遍又一遍的在耳畔间沉淀晕染,她也跟着轻轻的哼着。

也许是痛了,才重新坐回椅子上,脱掉高跟鞋赤裸着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脚后跟磨出的伤口有些失神,怎么会受伤,怎么会受伤呢,她木讷的嘀咕着,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伤口渗出些许鲜红的血液,她眼神失焦的盯着,从右脚的脚后跟停滞在脚踝处的刺青,好像当初没有这么痛。

她抬起头打量着桌子上秩序井然的物件,一柄平常用来拆快递的小刀映入眼帘,还有角落里平时用来洗澡的一小罐浴盐。右手拿起小刀熟视无睹而麻木的看着脚上的伤口,大脑里忽然间一片空白,轻轻的用刀背划过脚踝处,停在离伤口很近很近的地方,她看了一眼盐罐,叹息着打开了,继续低下头打量着脚上的伤口,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伤口,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雪白色的皮肤上流淌着鲜红色血液,还有那磨掉而粘连的皮肤,正在渗出血的柔软的第二层或是第三层皮。她用刀背滑过,一丝丝的痛苦用脚后跟袭来,大脑如同雷鸣一般的痛令她忍不住咧咧嘴叫喊,还是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又继续用刀尖轻轻的划过血渗出的地方,剧痛如狂风暴雨一般向弱小的她袭来,身子颤动不已,紧紧的咬着牙齿一言不发的蜷缩在椅子上,抵抗着自作自受的自虐行径,那一刻只有无尽的痛楚,所有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被这痛楚覆盖。

疼痛感慢慢减弱,她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可是依旧忍不住泪流满面,一些回忆还是忍不住的趁着疼痛的休憩间隙袭来,比痛楚更加的凛冽与刻骨铭心。

她低下头扫了一眼浴盐,呆了那么一两秒,飞快的打开盖子,撒了一点在手上抹在伤口处,又用透明胶封住了伤口,然后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享受着无尽的痛不欲生的痛苦感。

全世界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痛苦,心脏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巨大的疼痛感令她手足无措的抱紧了自己,没有什么能够在这一刻将她从痛苦的领域里逃离,也没有什么痛苦再能打扰到此时正负隅顽抗坚强的她。

黑暗,虚弱无力一步步袭来,她舒展了疲惫不堪的身子,温暖而舒适的陷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而夜幕下的城市如同荒原一般,只有这红红绿绿的灯光不断的穿梭往来,人群或是成群或是孤单的徘徊往来,谁记得住从身边匆匆来往的那个人,只有风还在不知疲倦的催促着孤单之人的脚步。

月明星稀,朦胧的月光洒落在这个萧条的荒原里,每一个期待的窗台都明亮着眸子,等待着冰冷的月光走来,等待着甜美的梦按时归来。

云沵从黑暗中醒来,脚上还有些许的痛楚传来,她摸索着正在响的手机,极度虚弱的按下了接听,那边传来一个落寞的女孩子的声音。

“云沵,我猜你还没有睡吧。”

“我...”她张开嘴巴说着什么,喉咙里如同干涸的池塘一样的焦躁,发着难听的嘶哑声,她只好闭上嘴巴,虚弱无力的爬下床借着微弱的灯光找着桌子上的水杯。

“沵,你又在折磨自己呢,又是何必呢?”那边的女孩子有些心不在焉的责备着。

“咕噜咕噜,嗯。”含混不清的喝水声与肯定的回答在夜幕下悄悄的静默,两个人互相沉默着不说话。

“许...”

“沵,我在,一直都在的。”云沵还没有说完,电话另一端的女孩子便抢先回答着,云沵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随着神智的清醒那疼痛感越来越强,令她忍不住哀鸣。

“云沵,真的,真的不要这样,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许慕北,那不能怪别人,只能怪...怪我,如果不是我,不是我...”云沵回应着,极力的想要着自己的身上找到说服许慕北的原因,可是他悲哀的发现,找不到任何令自己能够屈服的理由,更没能有理由去说服电话另一端的许慕北。

“有什么,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倔强的你一腔孤勇的如此任性,呵,说道任性,你曾问我什么才算任性,云沵,现在的你算不算是任性。”

许慕北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关于任性,那是她很早之前所不能理解和明白的一个词语,而如今,她好像在以自作自受的行迹从而歇斯底里的诠释这个词语。

“其实,阿北,我一点都不任性,真的,我一点都不任性。”云沵极力的掩饰着自己脆弱无力的一面,可是无能为力的黑暗里是她的哭泣声更加的显而易见,她知道她会置若罔闻,在同样孤单的不能入眠的黑夜里。

“为一线微茫一意孤行,这芸芸众生谁不曾如此任性。”许慕北轻轻的哼唱着一段歌词,置若罔闻的自娱自乐着,在这个黑夜里也只有她们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云沵不知道许慕北打电话来是什么时候,也忘记了她们因为什么而争执起来,最后还是因为许慕北妥协才挂断电话,等到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中午。

阳光透过天蓝色的窗帘洒落在寝室的地板上,稀疏而朦胧的阳光倒映出苍白色的天花板,她双眼呆滞的凝望着,好像是无数个自己重叠在一起铺满在触手可及的视线边缘。

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巴不再说话,沉闷得像一个哑巴一样。

阳光落在地板上,空气逼仄,回忆能够定格在那一瞬,只是秒针从未停止过她的脚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爬下来,将身体塞进吊椅里,双脚搁在桌子上,肆无忌惮的无拘无束的目光打量着流淌进来的阳光,微微飘摇的窗帘下流进一缕又一缕温柔的风。

阳光匍匐在地板上映射着她倦怠的身影,白衣如雪似画中走出误入凡尘的仙子,她看着脚上的伤口呢喃细语。

左手小心翼翼的撒开透明胶,暗红色的血与些许的肌肉层从伤口边缘连带出涌出,她一声不吭的看着血流淌殆尽,身体微微的颤动着,尽管努力让自己沉默,可是身体还是反应着伤口传来的疼痛。

她喝下一大口水,努力的对着镜子微笑起来,可是却那么勉强的毫无生气,脸上的苍白一览无余,只要是看上一眼,大概每个人都能显而易见的察觉出她的异样。

昨晚的寿司被她狼吞虎咽的吃下,又继续拼命的喝着水,因为昨夜将大量的盐分封住伤口所造成的轻微脱水令她无比的虚弱,可是相比那铺天盖地的痛楚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电话又一次的响起来,她看着屏幕上亮起来的名字有些失神,是有多久没有过问关于社团的情况呢,还真是不称职呢,她苦笑着按下接听键。

“云沵学姐,下午中南民大日月诗社有一个发刊,你要不要带我们去参加?”那个叫丁玲的女孩子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一个活泼可爱向往阳光明媚的女孩子。

那个小女孩曾在她面前肆无忌惮而满怀憧憬的说着,云沵学姐棒棒哒,就是温暖的小太阳,而我就是绕着学姐的向日葵。那时的云沵还没有遇到夏念明,相信所有的美好都能够遇到,也相信着尽管世界以痛吻我仍报之以歌的简单美好。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苦笑,思绪转瞬即逝,她答复了一声,交代好一些事情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拉上窗帘重新坐在椅子上包扎着脚踝上的伤口,只有风帮她舔舐,不断的温柔着她眼角的泪水。

拉开衣柜犹豫的看着满目琳琅的衣服,躺在角落里的那件裙子似乎很久很久都不曾穿过了,她轻轻拎起来如获至宝般的抱在怀里。

当丁玲看到云沵出现在食堂里,并且安静的吃着面前的面时忽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幻觉。

那还是她刚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她在食堂里忽然的迷了路,看见云沵很是安静般享受着面前的食物,仅仅是一个侧影就令她有些神往,她缓缓的走近云沵时,云沵朝着她浅浅的一笑,顿时如春风过境,如同看着夕阳下的云影流动般赏心悦目。

而如今,记忆与眼前的景象的重叠,她看着她的云沵学姐安静的样子,似乎从来是没有如此的文艺女神范过,她小心翼翼的走着,安静的在她对面坐下。

而云沵抬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坐下的丁玲,浅浅的笑着,尽管是那样的明媚,可是依然缺少了什么东西,她文静的擦擦嘴巴继续看着丁玲。

“云沵学姐还是像以前那样的笑得好看呢,今天穿得衣服从来没见过呢,真是好看极了,特别有淑女风呢,学姐女神棒棒哒。”丁玲笑嘻嘻的打量着云沵,赞不绝口的称道。

云沵勉强的笑着,有些受宠若惊的尴尬,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能称之为神的人,那个人才是他的神,其他的人都再也不能称之为神。




【夏天有云,而我有你】也许只是一个人的一段光阴,也许是无数人路过她的世界。而很多年之后,我们被许多人遗忘,与死无异,你爱过的人,爱过你的人,那些人里你还有遇见多少人,你还会记得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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