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犯过的一次错

我很少给别人什么建议,因为我犯过错。我差点让一个孩子无法来到这个世界。

那是我工作第五年发生的事情。

很清楚记得我朋友S在中午打电话给我时那种兴奋,她终于又怀孕了。

我真的很高兴她终于有机会实现当妈妈的愿望了,虽然对于别的女人而言生孩子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S她在两年前被医生诊断过怀孕几率只有10%的人,所以怀孕带来的兴奋感大家都可以想象到。

我先简单说下这个S,她在科室中属于超级不起眼的那种女生,话少干活认真,不会讨好也不会偷懒的人,被人欺负也最多笑笑。我们成为朋友也是因为她那次流产而结下的友谊。

那是在这次怀孕的前两年,她第一次怀孕。也因为那次怀孕她和她男朋友回老家领的证。但是没有想到刚领证完不到一个月,S在本院产检时发现小孩没有了胎心音,做进一步检查胎儿死在腹中了。她拿到这个单子回到科室值班室时,我刚下夜班洗好澡准备回宿舍睡觉。看到她很茫然的样子,我就顺口问了下怎么了。那时我们不是很熟,我对她印象就只停留在同事,私下几乎没有接触和交流。

也许是我的关心让她清醒过来了吧,她猛然哭了起来。当时正在换衣服的我真的吓了一跳,拿到她手中单子,看完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了,顾不上上了一个夜班的辛苦,拉着她继续去楼上(产科在我们科室楼上)询问医生。然后带她挂号安排住院,反正一系列事情都是我来折腾的,她那时除了哭什么都干不了。

等她住好院,相关检查什么都确定好,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我给她订好鸽子汤才回去睡觉的。再后来她药流刮宫什么都是我陪着的,那时我也需要考试看书,所以一下班就拿着书上楼陪她,顺便自己做题。(插一句这中间她老公和家人都没有出现过,理由我就不说了。)

她身体好了,我们友谊就这样打下了。也因为上次的流产,医生说她以后怀孕几率很低。

所以在时隔两年,S再次怀孕,我是十分高兴的。但是没有想到这却是S痛苦的开始。

在怀孕的第四个月,S查出宫颈癌前病变(就和现在很火的咪蒙是一样的病),她拿到报告第一件事情是给我打电话。我那天正好在外参加一个护理论坛的会议,听到这电话我吓得立马坐车回来了。继续找医生,医生给的建议是拿掉孩子,积极治病。我看到病理报告上是非典型鳞状细胞,高级别鳞状上皮病变。我知道这个病理报告的严重性。

我们也询问不拿掉孩子能不能治病。医生一口回绝了,因为药物对胎儿是有很大的影响的,治病前必须把胎儿流掉。其实我们都是学医的,虽然不是在妇产科上班,但是道理什么都还是懂的。

S听了医生话,什么都没有说,就回去了。我也知道她需要想想,因为她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如果这次真的放弃孩子,她或许真的没有机会做母亲了。事情过去两天,S还是没有任何话语,科室人都知道这事情,大家都说打掉孩子,治病重要。

等了一周她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我就急忙去她家看她。没有想到见到她,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留住这个孩子,不管任何代价。”大家知道我当时头脑反应吗,这个女人疯了,真的疯了。

但是我没有急于反驳她,我很冷静问她,她老公的态度,家人的想法。她说:“他们任何人态度想法都不能阻止我留下这个孩子。”

我那时哭笑了下说:“亲,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你要生下这个孩子,你满足自己做母亲的愿望了,你有想过孩子没有妈妈的感受吗?你老公是怎样的人,我就不多说了,你确定如果你不在了,你拼死生下孩子能得到幸福吗?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现在身体不好,对你胎儿有影响吗,他会是个健康的孩子吗,会不会有什么先天性问题,我们都不知道,上次医生说了,这样几率挺大的。你何不先养好身体我们再谈小孩,现在医学很发达,身体好了,以后人工受精什么的也是可以的。”S就听我这样长篇大论,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看到她那样真心替她着急:“你有考虑过你爸妈吗,你爸妈就你一个女儿,你不能就这样对你爸妈吧,再说你这病现在还是可以治疗的,只是前期而已,现在把病治好,也是给以后孩子有个更好的生长环境是不,你现在子宫那边有病变的癌细胞,给予孩子的环境也是不健康的是不。”

任我说的口干舌燥,S就是一个信念,把孩子生下来。最后我自己都哭起来了,虽然我天天面对死亡,面对别人接受死亡的审判,但是真正身边人遇到这样事情,我还是无法接受的。

面对无动于衷的S,我只能接受她的选择,但是没有想到更猛的打击还在后面。

胎儿七个月检查时,查出双侧侧脑室分离大于13mm,有脑积水的可能。因为孕妇本来情况就很不好,再加上胎儿又这样,医生强烈建议提前引产。但是S又开始反对,她坚持小孩一定要足月生产,因为脑室分离是有可能发育好的,说完不管医生的反应就离开医院了。

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着的。我急急忙忙追上她,止不住的哭泣,既可怜孩子在肚子里受苦,又心疼朋友S的苦楚。S看着我哭说:“你哭啥啊?”我擦擦眼泪用轻松的语调说:“我为自己哭不行啊,你说我倒了几辈子的霉,交上你这个朋友,为了你和你肚子的娃,我这几个月哭的次数有我前面二十几年的多,还瘦了好几斤。你不能就听听医生的话,我希望你好好的。”我动之以情。

她抚摸着肚子笑着说:“脑室分离这个问题不代表什么,我会加强营养,保持好的心态,这样孩子也许就会好起来。你也不要说什么了,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才会知道,真的给你全世界你都不会放弃孩子的,何况只是我的生命呢。而且我的生命还不一定能拿走呢。”

终于到了足月,S剖宫产生了一个男孩子。虽然很瘦小,一下来就进了保温箱,但是总体上还是比较健康的。每次看到这个可爱的天使,我就想起当初劝S放弃孩子时的情景话语,不由得对这孩子抱有一份愧疚。S在孩子出生后就积极治疗,也许她的母爱感动到上天吧,癌症一点没有恶化,反而有好转倾向,再加上积极治疗,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

这个事情给我很大的触动,以至于现在我很少给别人提什么建议意见什么的,因为有很大的心里阴影。对于朋友,我想更需要的是倾听,然后在你能力和认知范围内给予一些自己想法,只是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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