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相聚——六十岁》

       第一次接到来自强子的聚会通知,心里敲起了小鼓。四十年哪,茫茫人海,不曾谋面,如今是啥样啊?

       这是谁搭错了一根脑神经,燃起这场‘’烽烟‘’?四十年如百米,眼睛一眨,终点快到了。四十年又如一场梦,太久的梦,梦醒了,这才想起了聚。早干吗去了?做梦去了,快冒六十了,整个一个大爷大妈,老态龙钟,步履蹒跚,老泪纵横,有意思吗?

       你瞧人家,毕业后十年,二十年,尽把风采现,俊男淑女,一来二去,鸿雁传飞,恰似秋来第二波,又逢第二春,梅开二度呀!

      既然通知已达,不妨去一探究竟,老有老的味道,老有老的情趣。至少,心存那么一点好奇,毕竟同窗两年,那既不是上帝有意,也别扯蛋缘份,就是个居住地划片入学,稀里糊涂走到一块。当催命的铃声响起,并肩接踵,鱼贯而入那间空气混浊、不足四十平米的教室。按满员,大大小小五十四个酮体拥挤一堆,燥热散发出的体臭没觉异常,谁放个屁,带着哨声,九曲回肠,弥漫盘旋,捏住了鼻子,却钻进了口腔。讲台上,那个一头白发、戴着老花镜的历史老师,硬着头皮把臭气往肚子里咽,装着若无其事、多么神圣的的样子,台下却早已笑开了锅。

       那是一段情窦未绽、童贞未泯的往事,彼此纯真而不俗,简单而朴实,平常中有了故事,有了相遇便有了故事的精彩。

       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彼此不敢冒然相认,定下神来,硬是从久远的记忆深处去挖掘早已被封存的一丝残留……噢,你是……嗯……她是……咿,这是……不会吧?谁知道谁是故意装蒜,为了烘托久别的意外和惊喜。切莫吝啬,送上几句赞美不会让你变穷。角落里,确有几个女生,全然陌生,绞尽脑汁,无从想起,倍感无奈。即使曾经的美女,如今也是花落人家,月满西楼了。岁月最不饶过的是女人,无情的也是女人。五十岁方得第十七变,仍有一变,尚待六十岁之后。这不能怪我,只怨岁月无情。殊不知,在那时,男女不语,那不是校规,像是无言的约定。而我却守戒,且不知哪位女生想与我搭讪,献来的殷勤却被当作废纸扔出了窗外。直到后来才听说早熟的男生与已熟的女生桌下情书传递,月下幽会窃窃,而我,还在冰冷的被窝里做着冬梦!

       男人怎么变,至多变成熟了,熟过了,也就老了。我该是属于熟过了的那种吧,也让他们好一阵辨认,好一个评头论足。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了,当面点评不可信,心里咋想,鬼才知道。

        最神圣的、精彩的部分只是彼此相认的分秒之间,继而又在分秒之间归入平静。于是,产生了新的话题,便是别离后的那漫长的四十年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如今怎样?等等。

       四十年哪,你们都去了哪儿?都干嘛去了?有人在心里呼喊。

        不幸的人没等到这一天,更不幸的是等到了这天,却又撒手人寰。

       相聚时的喜悦早有预料,过后的失落与惆怅却是自找的。早知会失落,相见倒不如不见,留一份美好总比失落强,多一份伤感便多一份衰老。

       无论是喜悦还是伤感,无法抹去的是:他们,曾经与你共同走过了那段青春无悔的年月,一点一滴,恩恩怨怨都已化作烙印,深深镌刻在心灵深处。

       人的一生,能被留在记忆里的就是精彩,淡忘了的也是美丽。无论是好奇或是在意,无论你如今过的好还是不好,家庭是否幸福,事业是否有成,或平淡无奇,或碌碌无为,都无关紧要,即便有难言之隐,也不必伤感,全当把这场聚会当作人生一次新的起点。

        有聚必有散,聚散离合构成了人生情感里无法回避的轮回。

       人生如圆周,起点也是终点,故而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在圆周的轨迹上永恒往复。

       还有下次吗?组织者们乐此不疲,乘借着兴奋和冲动,开始勾画下次聚会的蓝图。当人离席散,归于平静时,他们恍然发现,刚才那一幕,只不过是往静静的水里扔了块石子,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而已。回到家里,锅还是锅,灶还是灶,相形之下,却多了一份淡淡的忧伤和牵挂。

       关于情感问题,各有不同,你把人家当回事,人家心里未必有你。每个人的记忆元素不尽相同,你记得的别人忘了,别人记得的你忘了。这就需要多维记忆的完整性。问题是人家心里想什么不会告诉你,故而装作敬畏,心里有个数,千万不可冲动,把心里想的啥都吐出来,显得那么不成熟,到头来你不是被气死的,而是被笑死的。

       浑浑沌沌闯荡了几十年,到头来也不过如此,该有的都有了,没有的也挣不来。你的圈子也就这么大,朋友也就那么几个,删去那那些不能交心交肺的,才发觉剩下的只是一两个。于是,你陡然发现,前几天同学聚会多了个圈——同学圈。

       同学,一个多么熟悉而平淡的词,它既不同于朋友,也不同于同事,更不同于亲情。然而奇怪的是它能产生亲情,密于同事,深于朋友。它能让你放肆,让你欢笑,让你哭泣……。

       细细想来,发起者真够睿智的,把聚会定格在奔六的当口,隐含着无比绝妙的用意。

       早就听说那些十年,二十年一大聚,每年一中聚,月月一小聚的善男信女们,如今已是浑搭百出,支离破碎,双双走出来的不是二就是三,孩子尽是后娘养的,全都给聚会闹的。难怪有人说:“聚会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是真的吗?我不太信。

       年过半百,逼临甲子,可谓饱经风霜,历经沧桑,啥事没遇过,啥人没见过。如今剩下的只有枯槁的骨头一把。有贼心没了贼胆,有贼胆却没了贼气。年壮时走南闯北,年富时呼风唤雨,年高时体力不支,落下三高,与宫里的老太监已无二致。

       现在明白了吧,发起者何等英明!英明在让你吃了粽子不给你蘸糖,白水煮蹄膀,没醋。

        大聚仅此一年一度,小聚频频,为的是过足“聚”瘾。小聚同样需要发起者,组织者。无组织无纪律的团队是没有希望和前途的团队。于是乎,有一人脱颖而出,他,就是强子。此人当年在班上表现平平,啥也不是,尽管是校排球队的主力,参加过全国比赛,却连个体育课代表也没当上。直到前几天聚会方才得知,临毕业前,他背着他的同座,悄悄入了团。蛮正大光明的事,弄得像鬼子林村似的,居然瞒了同座四十年!真他妈的够意思,哪怕给同座提个醒,写份申请,碰碰运气,将来到社会上也好混些。估计是他把那个姓樊的女团支书给摆平了。怎么摆平的,采用何等手段,至今乃是个迷。

       当今的领导未必是当年的班干部,当年大红大紫的人儿如今未必是领导。强子厚积薄发,慧眼识知己,从大聚中寻求了一拨自愿者,打起“七彩”旗帜,立年号为“过把瘾”。

       “七彩”与“大聚”的根本区别在于趣味相投,个性不悖,自愿加入。主张不为难,不勉强,不计较,不生气,以诚相待,以真相现,放肆人生,放荡人性。

       “七彩”可谓是精英人选,拔高了聚会的等级;从简单意义上的酒席式聚会向精神领域升华,从而告别了以往祥林嫂似的反反复复唠叨的陈年往事,而是开辟了迈向六十岁的全新里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这一生,有着大半是在掩饰自己,克制自己,伪装自己。男的道貌岸然,女的装腔作势,喜怒哀乐隐忍于怀。马克吐温说过,人性是多楞镜,对待不同的人所展示的是不同的一面。

       “七彩”在强子的带领下,正设法营造一座人间天堂,彼此把人性真实的一面展示出来;宣泄,愤怒,娇嗔,柔情,哭泣,怒吼,统统一展无遗,让自我真实,彼此真实。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二十几年前去德国,来到海边一个叫天体裸体浴场,入口处挂着‘’六十岁以下者勿入‘’的牌子。百思不得其解。透过铁丝网,远处看见成双成对、三三两两的男女老人们,有的是跛脚,有的身躯佝偻,全身赤裸,一丝不挂,惬意的漫步在沙滩上。

       这一幕,足足让我思考了几十年!说浪漫,这把年纪还有浪漫吗?说性,更是扯蛋。直至今日,自己老了,慢慢悟出来了,德国人真他妈的超前,超前的不是物质,而是精神。

       说着说着,心里倍感纠结;离六十岁大关仅剩下六百九十九天,那天,假如我的气息已是噤若寒蝉,假如我的面容已是枯若薅草,假如我的体态形同骷髅,假如……请允许我十分歉意的对“七彩”的全体同仁们说一声:“别了,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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