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若
01
爸爸说：“今天下雨哇，推点豆花吃嘛。”
妈妈不同意了，念念叨叨地说：“昨天才吃了鱼，今天又吃豆花，自己弄去。”
六十多岁的爸爸，像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一样，顽皮地咧起嘴巴说：“我这不是要去钓鱼嘛。”然后抓起鱼竿一溜烟跑了，任围着围裙，扎着辫子的妈妈在屋檐下，对着他的背影吵着：“吃完饭就去钓鱼，一天到晚还有没有个正经事了。”
其实我爸平常是一个“沉稳的男人”形象，就是不知道为啥在我妈面前变得懒惰又顽皮了。
大概是我妈惯的吧。
因为中午的时候，餐桌上不仅放上了爸爸早上说的豆花，还放上了前一天晚上爸爸说的给他做点腌制的猪耳朵当下酒菜。
02
那年，姐姐一家搬去了城里。刚上一年级的小侄子需要大人接送上下学和做饭。暑假的时候，姐姐就说了，等到九月开学，就让妈妈去城里照顾小侄子。
妈妈这一生，离开我们那个小山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她很害怕离家，也很害怕进城。
那个暑假，她经常往隔壁的邻居家跑。有一次，我路过，竟然听到妈妈在问人家，是不是要亮绿灯的时候才可以过斑马线。
越接近九月的日头，她往邻居家跑的次数越多，我和爸爸都知道她在攒一些“城”的知识。
最后，还是爸爸去城里照顾的小侄子。因为爸爸说：“城里有些马路是不设红绿灯的，我担心你妈不知道怎么过去。”
其实，爸爸除了会过斑马线，他不会炒菜、不会洗衣服、也不会冲马桶。
03
电话里，爸爸特别严肃地说：“丫头，你现在还小。毕业前都不要谈恋爱。”在电话这头，我仿佛都看到了他瞪着大大的两只眼睛，两条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
我调侃我爸：“您女儿已经21岁多了，再不谈恋爱，以后嫁不出去你养我吗?”
我爸一本正经的说：“你妈养出来的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等到你二十七八岁，成熟一点再谈恋爱，就会少受一点伤害。”
我笑着回答他：“那行，你出去打牌的时候，记得问问叔叔们家里有没有适龄男青年，提前给我排个队呗。”
他也笑着调侃我说：“好。不管你听没听进去，爸爸希望你不要在爱情里受到伤害。”
妈妈接过电话，很自然的解释爸爸刚才做的一切。她说，最近市里的一所重点中学，一个男孩子失恋跳楼自杀了。
我才恍然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和我谈论恋爱这个话题。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妈妈没和爸爸在一起了，我们是不是就理解不了爸爸的行为了。
04
爸爸出车祸，脑门上磕破了一条口子，鲜血轱辘轱辘的冒。被送到医院时，毛衣和羽绒服上都占满了血，湿淋淋的。
姐姐忙着怪爸爸，明明知道司机喝醉了酒，你还要上车；姐夫忙着跟爸爸了解司机是不是走错了单行道；小侄子被吓坏了，忙着哭；妈妈在一旁沉默地给爸爸牵被子。
按常理说，妈妈不是像姐姐一样念叨爸爸一顿，就是心疼爸爸掉眼泪啊。
可是妈妈没有，她只是温柔地陪伴着爸爸，给他喂饭，牵他散步，告知他家里谁谁谁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后来，一到秋天，妈妈就从衣柜里翻出厚厚的帽子，像管小侄儿一样，管着爸爸不能取下来。
06
妈妈二十二岁才嫁给我住隔壁家的爸爸。
那时候，爸爸和妈妈都是家里的老大，后面跟着好几个弟弟妹妹。妈妈家没有妈妈，爸爸家少了爸爸，于是他们就提前充当了长姐如母，长兄如父的角色。
一晃就错过了适婚的年龄。家里的大人觉得隔壁家那姑娘、小伙子挺不错的。那好吧，他们就结婚了。
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没说过西洋人嘴里的“我爱你”，也没穿过婚纱宴请酒席昭告天下。
爱情里最美好的事：大概就是在生活深处，用一生的时间，来诉说我们的爱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