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师丨卷四、拨开迷雾丨

丨图片源自网络

 

卫染跟随着纸扇,在熟悉的街道快速穿梭着,直到郊外的不远处,一个破庙出现在视线之中。

庙中佛像坍塌,满布灰尘,焚香祷告的香炉倒在地上,许是荒废已久,卫染四处查看了一番,在佛像底座的后面发现了一具干尸,身上还插着两只箭,看样子死去至少也有半年之久。

卫染将尸体翻过来,想看看死去的是何人,就在尸体正面朝上的刹那,卫染整个人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只为那尸体上穿着的战甲,是卫家军特有的,只是面目已经干瘪,无法辨认。

这时纸伞已经飘在了空中,金光滚滚转动,卫染看到一个魂灵从破庙门外飞了进来,卫染眼睛越瞪越圆,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感,这...这不是父亲的副将泰叔嘛...

泰叔名叫于泰,在父亲年轻时,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年纪比父亲还大上几岁,早已算是父亲生死与共的兄弟,算是看着卫染长大的,卫染一直都是以泰叔相称。

“少帅?”同时,于泰也看到了卫染,快速飘到卫染面前,仔细辨认了一下之后,不可置信的大喊了出来,说完就立刻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泰叔...”卫染似喜似悲和喊了一声,赶忙过去搀扶,可手碰到泰叔的瞬间却穿体而过,让卫染扑了个空。

“泰叔,快快请起!”卫染才意识到泰叔现在已是魂灵,赶忙说道,终于有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卫染内心难以平静。

“少帅,你能来这儿,太好了...感谢老天爷...”于泰面露感动之色,激动地说道,苦等了半年之久,终于让他等到了。

“泰叔,您怎么...我父亲他也...?”看着于泰的灵魂体,卫染不免有些伤心,接着就想到了父亲,话语间有些凌乱。

“哎,卫帅他...他已经战死沙场了...”说到主帅,于泰明显面露哀色,找了块石头坐在了上面,开始回忆了起来。

自卫染带着精锐走了之后,剩下的都是些老弱残兵,根本无法与川巫国的大军抗衡,卫帅只好下令只守不攻,还制造了一些守城的装备器械,就在卫染走后不久,川巫大军就再次来犯,仰仗着城池的坚固和准备的器械,再加上卫家军拼命抵抗,川巫大军没能讨到什么便宜,一度变成了焦灼的持久战,就这样一直坚持了近两个月。

又一次大规模的攻城之战后,虽然没被破城,但也无法再抵挡下一次进攻,就在卫家军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最后一搏的时候,川巫居然选择了撤军,让卫家军有些欢呼雀跃。

就在当晚,疲惫不堪的卫家军,守夜时防守十分松懈,毫无准备,川巫大军竟然趁着月黑风高又杀了回来,让卫家军本就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再加上猝不及防,很快就被破城了。

主帅带领残余在城内与川巫大军做着最后的抵抗,直至全部阵亡,第二日,战死的主帅还被挂在城头示众,不可谓不惨烈。

破城当晚,主帅见局势已定,就托付于泰,把卫染母亲的灵位以及一个盒子,务必要交到卫染的手中,可于泰趁乱逃走之时,中了四处乱飞的箭矢,差点当场毙命,靠着意志坚持到了这破庙之中,实在是寸步难行了,于是把遗托之物埋在了破庙之后的树下,躲进这石像下面,苟延残喘,没半日就一命呜呼了,后来心存执念的魂灵就游荡在附近,希望能再见到少帅,完成嘱托之事。

回忆完,于泰明显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两人一时间都沉寂在痛苦之中,许久没有说话。

“少帅,皇城现在形式如何?你怎么会来到此处?”于泰打破了安静。

卫染从悲伤中清醒了过来,看向了于泰,可亡国的悲痛又油然而生,卫染神色有些难看,嘴唇颤抖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不会是真的...”于泰猛地站了起来,眼神有些急切。

“不错,已经亡国了...”卫染也是刚知道不久,心里还没有完全接受,加上现在又得知了父亲战死的确切消息,一时间,卫染有些头昏脑涨,心痛欲裂的感觉,好不难过,说完默默流起泪来。

“其实,皇城告急的消息传来,主帅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猜到可能会是这个结局,想我卫家军,个个骁勇,却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痛哉,悲哉!”于泰仰天感慨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于泰忽的看向卫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清公主她...”

“你说的是清儿?”卫染梦里的一切都已印证,皇城下,自己大喊的清儿,居然就是公主,但还是不想接受现实,因为卫染在梦里能感受得到,那个被唤作清儿的女子是自己一生挚爱的人。

“少帅你不记得了?”于泰听卫染说话的意思,他并不知道清公主就是清儿,不禁问道。

“皇城一战之后,我就记不起来后面的事了,醒来时在一个茅草屋里面...”卫染见于泰满脸疑惑,反应过来于泰此问的意思,就把自己从茅草屋开始经历后的事说了一遍,还有梦里的事,最后还指了指浮在空中的红纸伞。

于泰只觉得惊奇,盯着纸伞,说道:“怪不得这伞看着有些眼熟...”

“泰叔,你能说说我和清儿的事吗?”卫染心情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国家,卫家军,父亲,清儿,他们都永远的离自己远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此刻,卫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因为他觉得,他和清儿的故事应该是很甜的,至少可以让现在的自己没有那么苦涩、绝望。

于泰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清儿是王上唯一的公主,而身为元帅之子的卫染,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两人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卫染要年长几岁,一直对清儿呵护有加,渐渐地两人情投意合,私下里早已情定三生。

还记得,有一次卫染征战回来,受了很重的伤,清儿亲自在卫染身边悉心照料了半个月,几乎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直到卫染脱离危险,清儿才放下心来,随后就大病了一场。

直到清儿成人礼上,王上御赐了姻缘,两人才算修成正果。

于泰说的都是些众所周知的事,至于甜蜜的回忆,还得卫染自己去回忆。

卫染听完于泰的讲述,跟着就不知不觉的记起了一些关于晴儿的事,也想起了自己布包里那些配饰,它们大多都是卫染送给清儿的,尤其是那玉簪,是卫染亲手为清儿做的生日礼物,由于军情紧急,只好托樊老送到清儿的手上。

可是接着就到了皇城之战,才再次见到了清儿,可那一面却是最后一面,从此阴阳两隔了。

至于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那些被渡的魂灵手上,可能是破城之后,四散的宫女太监偷带出来后,辗转流落到了民间吧!

两人又是好一阵沉默。

“这把伞是清公主的心爱之物,我记得那还是王上赐婚之后,你两去万佛寺还愿的时候,公主撑的就是这把伞,当时我是护卫。”于泰看着浮在空中的伞,如有所思的继续说道:“只是,此伞除了玉柄是上好的材料之外,本身却是一把普通的伞,而且我记得,伞柄之上也没有那些字,不知为何会是现在这样?”于泰表示着自己的疑惑。

“万佛寺?”卫染心里自问了一番,模模糊糊的有一点印象,那是滇摩国的国寺,先帝时建造的,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现在主持还给父亲疗过伤,也算是恩人,看来是要去一趟了,说不定可以促使他想起一些关于清儿的事。

“这我也不清楚,看来只好去一趟万佛寺了。”卫染长出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心情,看来自己醒来之时,听到的钟声应该就是万佛寺传出来的。

“少帅,我也算完成了我的使命,我可不可以求少帅一件事?”于泰此时也算平静,既然一切都化为虚无,他留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义,除了对家人还有一些牵挂之外。

“泰叔,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绝对义不容辞。”

“其实也没什么,将来能不能去皇城寻一寻我的家人,安置一下,这样我也就安心了。”于泰说着,不禁有些思念跃上心头。

卫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多谢少帅,既然少帅你能渡化魂灵,不如送我一程吧!”于泰说的有些坦然,尘归尘,土归土,毕竟自己不属于这里。

人生八苦,死别位列其中,卫染的心里着实有些下不了手,可又能如何呢?

看着于泰一点点融进绚丽的莲花,卫染终于阻挡不了内心的压抑,泪水流淌直下,直到纸伞回到手上,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卫染将于泰的尸身掩埋于附近,立碑字曰:卫家军忠烈,于泰之墓。

跪于墓前磕了四个头,默哀了片刻,便去挖取于泰藏好的遗物。

遗物有三样东西:母亲的灵位,一对玉镯,一幅画。

母亲是在卫染十岁那年,生病去世的,父亲也是从那天以后,开始不苟言笑,他还记得母亲说过这对玉镯是留给未来的儿媳妇的,是卫家的传家宝。

至于画,里面画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卫染,女的是清儿,清儿撑开的正是卫染手里的这把伞,此画还是订婚之日,清儿亲手画的。

就在看到画中人之后,卫染脑海中模糊不清的爱人,面容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关于清儿和他的点滴,卫染也逐渐的想了起来。

卫染站在破庙旁,望着不远处的五阳城,不,现在已是泰临城。

国破家亡,也不知那万佛寺能否逃过一劫,不要物是人非才好...

山水鸟林,城垣市井,不断变换,唯一人一伞,淡漠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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