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成苏明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广东女孩

我是2019年十二月的某一天,在珠江边上第一次见到梁雪的,之前并不认识。那天,梁雪穿着一件白裙子,披肩长发。人看起来很瘦,脸看起来很白,是那种区别于正常人的惨白。随便扎着个马尾。是那种典型的广东人的长相。

我们坐在船来船往的珠江边,她跟我讲了关于她的故事。

梁雪出生在粤西地区的一个小村庄,家里除了她,上面还有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她是老二,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如果不是听她亲口所说,加上我参加公司扶贫活动时的亲眼所见,我怎么也额不会相信,全国经济第一的发达省份,居然真的存在这么偏僻落后的小乡村。

梁雪是2012年上的大学,上大学之前,梁雪不知道火车是什么?手机倒是有一部,但家里只有父亲有一部老式的老年机。上大学之前,梁雪每天的工作内容是做一家人的早饭,一家人的中午饭,一家人的晚饭,还有洗一家人的衣服。去山上打草回来喂猪喂牛,以及辅导两个弟弟的功课。她的最大活动半径是村口的池塘到家里的院子。

当然,这些事情对农村女孩子来说,是家常便饭。洗衣做饭就跟穿衣吃饭一样,是刻在农村孩子的基因里面的。梁雪说,她唯一受不了的是,父亲从小到大,经常打骂她。父亲酗酒,每每醉酒就要打骂孩子,但他纯粹是排解生活压力的打骂,有分寸却也有针对性。这个可怜的农村男人,养育着四个孩子,在外面只是一个对谁都唯唯诺诺的短泥水工,在这个家,他却是无可争议的一家之主。他打只打家里最大的孩子,哥哥就是这样被他一路打到大的,直到十八岁那年,考不上大学,早早出去打工。她比哥哥小三岁,哥哥出去的这三年,就轮到她了。父亲打她,母亲从来不劝,也不敢去劝。因为没有孩子之前,那个挨打的人是母亲自己。母亲会一个人若无其事的躲进厨房。就好像父亲那会拿着皮带或者板凳抽打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到了深夜,母亲又会悄悄的走到她的床前,抚摸着她的伤口,询问她是否疼?埋怨父亲下手不知轻重。女孩子哪有男孩子皮实。这个时候,他就愤恨于母亲的懦弱与无能,愤恨于这个母亲不会保护自己的孩子,却只会在深夜悄悄叹气的虚伪。

父亲会在第二天早晨酒醒后,来到他的床前看她,然后满眼心疼的说,我的女女好可怜,都怪爸爸,昨晚喝醉了,你妈也是,不知道拉一下我。下次爸爸要再喝断片,你就跑。她看着眼前这个慈祥朴实的老父亲,还有他那双为这个家庭打拼长满老茧的粗糙的双手,一度有一种这是两个人的错觉,仿佛昨晚那个眼睛里喷着火焰,摔打家里的锅碗瓢盆,用皮带板凳抽打他的恶魔不是眼前的父亲。她觉得此刻在眼前的才是真真实实的父亲,在她不用挨打的日子里,这个父亲慈爱而且有趣,总是把好东西留给他们兄弟姐妹吃。可是她又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声的是她和两个弟弟,还有躲在厨房的母亲,在大厅里哀嚎的是她的哥哥,这种颇具仪式感的家庭刑罚,在哥哥成年离开这个家以后,理所当然的就轮到她了。

说到这里,她笑一笑,你现在看到的我,肯定跟你女朋友描述的我是不一样的吧?我的肉就是那个时候打皮实的。只是,我也没想到,对于肉体上的摧残,我们的身体会长出更强壮的肉体去抵御它,可是对于心理的摧残,人可能就剩这幅骨架子了。她自嘲的指了指自己。

这一切的结束,是在2012年,她高考考上本省最好的大学时。在此之前,他们村没有出过任何一个大学生,在此之前,他们村的所有年轻人的命运,就是去读个中专,或者去广深的某个电子厂打工谋生。

在他们那个小村庄,哪怕是21世纪的10年代,考上本省的这所大学,也无疑是意味着鲤鱼跃龙门。村里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一辈子没有在人前抬起过头来的父亲,此刻红光满面。接过来一颗颗村人递过来的好烟,父亲的头不知不觉昂的老高。

那天晚上,父亲把她叫到跟前,雪儿啊,你现在长大了,也出息了,要去读大学了。爸妈也一定会用心供你,砸锅卖铁也会让你读完大学的。父亲咯泪纵横,咱们老梁家几辈子农民了,终于出了个跃龙门的。你好好读,以后出息了,爸妈也老了,不指望享你的福,只是这两个弟弟还有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你要看顾点,她哭着重重的点了头。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房间是哥哥的,现在给了她,在此前的十八年,她都是跟两个弟弟一起睡,农村并没有男女之别,她也没有怀疑过,跟弟弟们睡,有什么不合理。只是哥哥的房间,紧挨着父母睡得正房,寂静的深夜从父母房间传出的对话格外清晰。只可惜是个女娃啊,唉,该争气的不争气,不该争气的争气了。

她说她至今记得那声长长的唉,就发誓要证明给父亲看,不该争气的也会争气给他看,生为女孩子,并没有做错什么。

去省城广州上大学,是梁雪第一次坐上火车,K字打头,硬座,6个小时,即使是这样,也能够让梁雪兴奋老半天,作为一个广东人,她并没有来过广州,这个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城市。

大学的生活自由而充满朝气,梁雪并没有小村姑娘的拘谨,反而很享受这种愉快的生活环境,唯一的不好是,父亲渐渐背离当时的承诺,砸锅卖铁也要供她读书。因为从父亲那里打给她的生活费,开始每个月每个月的变少。她打电话问过几次,父亲难受的告诉她,家里困难,让她省着点花。梁雪说,觉得当时的自己好傻,那个时候,父亲说什么就信什么,从来没有半点对事情真实性或者合理性的质疑。直到这种信任成为一种习惯,以至于现在,她想去摆脱家庭,也变得无能为力。她当时要的生活费不多,最开始是五百,后来减为三百,这对他们村,任何一个农村家庭来说,也在可承受的范围内。父亲当时少给或者不给她,唯一的解释,不是家里真正遇见了困难,而是父亲根本就不想给。如果真的困难到连女儿的三百生活费都拿不出,父亲又哪来的钱,在她毕业那年,修了一栋三层小洋楼呢?这一点,是梁雪大学毕业后交了男朋友,经过男朋友的计算,梁雪才明白的。

迫于这样的经济压力,大一下学期,梁雪就开始接兼职养活自己,大一课多,兼职仅限于图书馆的助学岗,收入不多,一个月五百,但对于那时候的梁雪,这是笔巨款,这笔钱加上父亲给她的三百,让她能够像大多数大学生一样,维持着还算体面的大学生活。不至于过分捉襟见肘。可是好景不长,一次她在图书馆帮忙的时候,父亲打电话过来。她说我在工作,就匆匆挂断。下班后,回给父亲电话,父亲问,她在做什么工作?她如实相告,父亲马上喜笑颜开,我家女女懂事了,知道挣钱养活自己了,以后你的生活费我们就不打了,家里实在穷的没办法,你在大城市,手上转不开,问同学借一借,多接点兼职做做,又不累,又能锻炼自己。梁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梁雪是学外语的,当时学院有一个一周的交流活动,但是要交五千块钱,她很想要去参加这次活动,正犹豫着要不要张口跟家里要这笔钱,这一转眼,剩下的这三百都没了。她有些沮丧,但父亲夸她懂事,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她无力反驳,也没有办法拒绝父亲,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没事,我这儿挣钱快,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也保重一些自己的身体。

单纯的梁雪怎么也没有想到,生不是自己靠自己就够了,因为有时候别人也得靠自己。大一的暑假,梁雪决定留在广州,跟着本校的一个已毕业学长办的校外辅导班,兼职辅导老师,给的工资是一个月5000块,还提供食宿。刚放假,父亲打电话来,问她啥时候回家?她告诉父亲,不回家了。已经报名参加了一个辅导机构,可以挣点生活费。听到女儿在挣钱,父亲颇感欣慰。有随口问了一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她如实回答,现在告诉她的是一个月五千,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给这么多?父亲嘱咐她,一定要踏踏实实干,争取让老板看到她的表现,结算工资的时候,才会多给一点。然后满意的挂了电话。只是让她惊讶的是,那两个月里,父亲给她打来的电话格外多,每次都是嘘寒问暖的问她工作累不累?身体要紧,要多注意休息,要踏踏实实干活,家里现在也穷,要她学会懂事云云,反正每次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她那段时间忙于兼职的事情,还要复习英语四级,常常昏昏沉沉的接完父亲的电话,倒头就睡。

领完工资的那天晚上,父亲的电话打来。问她工资有没有如期发,发了多少?她如实的告诉父亲,发了一万块钱,负责人还请他们吃了一顿饭,父亲在电话那头,直夸这老板仁义。暑假当时还剩几天,她提出回家看看,父亲却马上制止了,说你不要回来,来回车票就两三百了,不划算。她就说,那好,我早点回学校复习。可是,父亲又嗫嚅着不挂电话,她问父亲有什么事吗?父亲终于开口:“女女,你能不能打5000块回家里啊,眼看着你两个弟弟就要开学,家里现在实在周转不开。你开学学费是4680,留三百多生活费也就够了,打五千回家里,你两个弟弟要开学。”对于她而言,父亲的话就是圣旨,她不敢怀疑,也不敢违抗,虽然她知道,父亲做泥水匠,一个月有五六千的收入,母亲在家门口的厂子里上班,一个月也有两三千的收入。加上家里种的田地,这一个月也上万的收入了。怎么会老是周转不开呢?她很快的将父亲要求的5000块钱打了回去。绝口不提,自己打算用这5000块钱来买一台手机和电脑,因为她现在用的手机,还是父亲花三百多块钱在镇里的电子用品店买的盗版智能机,用了一年以后,卡顿,还经常死机。他们上课经常需要上一些国外网站,听一些录音,有一台自己的电脑是有必要的,因为没有电脑,她作业常常需要去网吧完成,或者借舍友的电脑。但此时,她不敢跟父亲提这件事,因为只要提,父亲一定会在她耳边不停地说,要她懂事,家里如何如何穷?她也不想听那声长长的唉。

电话常常是父亲打来,父亲跟她聊天,因为母亲根本没有手机。偶尔提出跟母亲聊一聊,母亲也永远是那两句客套话,要注意身体,要努力学习。这对母女好像从来不存在多深的感情,而只是一种母女关系的维系罢了。她说,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怪不得母亲,因为母亲和她一样,也不过是那个最高指令的坚定执行者,他们都在无数个夜晚,在他们的那个家庭里的大厅里面独自忍受过那个行刑者的恶劣的拳脚,因而,当终于摆脱这种拳脚时,就会变得格外温顺与顺从。她那时候常常想,都说母子连心,父女连心,好像对,又好像不对。她跟母亲从来没有多说过两句话,跟父亲说的倒是多一些,父亲跟她说的是不是心里话,她不知道,但她跟父亲,可是没有说过掏心窝子的话。

打完那5000块钱,给完学费,她身上就剩下320块钱,开学,新任课老师,推荐了一套不错的资料,120块钱,大家都买了,她狠了狠心,跟着也买了,就剩下两百块钱,那一个月,她几乎都是啃着馒头度过的。奇怪的是,父亲那一个月也几乎没有给她打过任何电话,她反而有点不适应了,几次鼓起勇气想给父亲打电话,又缩回去了,怕开口向父亲要钱,也怕父亲开口向她要钱。好在每个月月底,图书馆的兼职都会如期发给她钱,这笔稳定的收入来源,让她有底气不开口向家里要钱。

大二的时候,因为已经在辅导机构有过代课经验,再加上认识了几个家长,就有人介绍她去做家教,做家教是按小时算,一小时至少也是上百起,她的手头渐渐宽裕起来。但是这笔钱她没敢告诉父亲,因为这笔钱她要攒起来买电脑还有换手机。手机换的很快,家教两周的收入就足以换一台不错的小米手机了,电脑是攒了差不多一个学期才买上的,因为父亲还会时不时的问她要些钱,一会说,弟弟要买辅导资料,一会说,学校要交伙食费,但要的不多,父亲以为她依然是每月500块的图书馆兼职,并不知道,她已经在校外兼职家教了。因而买电脑的这笔钱,也就偷偷攒了起来。

寒假她依然选择了留在广州,因为还是要攒钱。不过这次父亲让她尽量早点回家过年。到了临过年前几天,她兴高采烈地回家去,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她就挣了6000块,这让她很满意。当然,这次她学乖了,没有告诉父亲,自己挣了6000,只说挣了4000,回家前,在广州给父亲母亲、哥哥和两个弟弟,都挑了一套不错的衣服。一家人欢天喜地的穿了,父亲说,女女有出息了,今年过年是第一次挣钱,怎么着也得给家里每个人包个红包吧,图个喜庆。于是,家庭成员每个人,见者有份,一人五百,加上给父亲的叔伯兄弟的儿子们红包,她的四千很快就没了。父亲说给,她不敢不给,那是父亲的面子,过年的那几天,跟父亲在乡里串门,父亲逢人就说,我家女女有出息了,大学还没毕业,就挣大钱哩。她只能依从父亲,钱给出去了,父亲的面子回来了,而至于她要倒多少趟公交车,熬多少次夜,做多少张教案,才能挣下这份钱,父亲是不关心的,在父亲的眼里,她在城里挣钱,就是坐在大办公室,敲一敲电脑就有了。

可是,她心甘情愿,也许从父亲的出气筒,变成父亲的骄傲,也是她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夙愿吧?过完年没几天,她回了学校,有了前车之鉴,她慢慢也有了自己的人生经验,跟父亲汇报少一点自己的收入,以及少回家。这样做,对自己一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只是她的人生经验,到底还需要更多的增长,因为她忘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父亲总有办法探知她财产的底细,也总有办法将她的钱转移进自己的口袋,而这个度又恰恰是自己能接受又不会饿死的前提下,在这一点上,她坚信父亲是因为爱自己并且经过细细盘算的,男朋友却跟他持相反看法,他坚信她的父亲是吸血虫,而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被完全吸干,不是这个吸血虫盘算的好,而是他把你吸干了,你总有办法为自己接下来盘算。我问她,现在更坚信谁的想法,她说,理性的说,旁观者清,可是你知道,女人有时候不愿意相信某些男人看起来绝对真实的东西,我这样说,你们能明白吗?我觉得我是父亲的骄傲,我也觉得父亲是爱我的,他有四个儿女,为什么单单是他的骄傲,其他的就说是讨债的。我没有试图跟她争论这个问题,而是让她继续把故事说下去。

现在回想,大二到大四那三年,反而是我活的最舒服的三年,有瞒着父亲的收入,还有自由自在的大学生活。过得还不错。毕业之后的日子艰难多了。

2016年,梁雪正式大学毕业,她没有选择考研,因为现实情况也不允许她这样做。利用这三年的时间,我断断续续的存了有两万块钱,大学期间,我几乎也没有买过任何一件衣服,顶多跟舍友出去聚个餐,但从来没有跟他们一样出去旅游。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钱,舍友们都嘲笑我是铁公鸡,那时候,她们知道我在校外有很多兼职。可是他们奇怪的是,我几乎从来没花过钱,女孩子喜欢用的香水、化妆品,新衣服,我通通没有。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每个学期寒暑假的兼职工资,都要给父亲打回去。留够自己的学费和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然后,接下来的生活,她需要靠自己的兼职去应付,还要应付父亲时不时提出的给家里打一点的要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毕业的时候,梁雪还是存了两万块钱。钱是女孩子的安全感,当亲情变得不是那么可靠的时候,我可以不买新衣服,不去吃好吃的东西。当看着自己卡里的钱一天天多起来的时候,那种幸福感爆棚。这是梁雪的原话。当然,好景不长。

毕业的暑假,那时候,梁雪已经签了一家海外游戏运营公司,但是是七月才入职,毕业后空余的一个月,她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迎接未来的职场挑战。她盘算着,这两万块钱,用来支付未来房租的租金,买几套像样的职场衣服,还有一些女孩子用的香水化妆品应该足够了,毕竟工作以后,不能像学生时代一样,每天素面朝天。她决定回家,这样既可以省钱,又充分休息了。

恰逢大弟打电话来,说家里盖新房子,父亲说,她如果有时间回家帮帮忙,可以省一点人工钱。大弟弟今年高中毕业,学习成绩一如既往的烂,考上了广州一家大专。上高中那年就买了手机,那会儿她大二,过年回家看到大弟弟拿的手机,还是新款的苹果,问弟弟哪来的?弟弟不理她,玩自己的游戏,问的急了,爸爸买的,反正又不是你给我买的,你问个啥?那时候,她就有些伤心,她知道,父亲拿着她的血汗钱,去给两个弟弟交学费是假的,给大弟弟买苹果手机才是真的。但习惯隐忍的她,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这次回到家,父亲对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又是亲自下厨给她煮最爱吃的红烧肉。又是让她上了主桌,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给她倒了杯酒。以前他们家吃饭,她和母亲都是在厨房的灶台草草吃完,因为堂屋的小木桌容量有限。这次,父亲却把小弟赶了下去,难得的让她做了上位。父亲喝了点酒,上了头,红了脸,我们家女女终于毕业了,毕业了好啊,家里负担也减轻了。以后上班了,也要踏踏实实干,不要忘了家里,你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哥哥。爸妈也老了,这个家以后可能就靠你了。她觉得鼻子有些酸,朦胧中看父亲,确实觉得比前些年老多了。郑重的点了点头,爸,我以后会好好干的。

吃完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看电视。大弟弟去翻她的包,掏出一台电脑,扬在手上,爸,姐姐有电脑,我也上大学了,我也要买。父亲看着那电脑有些诧异。她知道父亲为什么诧异,这台电脑她没有提过让父亲买,也没有提过自己已经买了。父亲没有说话,严厉的眼神却逼问她,她知道她没有办法在父亲面前说谎,也不敢。如实告诉了父亲,电脑什么时候买的,钱是怎么来的?父亲听完她的叙述,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喝酒,然后独自坐在门槛上,到深夜也不做声,这个家主突然地情绪变化,一家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到很晚,母亲把她叫到厨房,女女啊,你爸爸是觉得你欺骗了他,心里难受啊,你不在家的时候,你爸爸常常念叨着你,他是真爱你啊,他老说女大不中留,可你还没毕业,就这样欺骗他,他心里肯定难受啊,听妈妈的话,跟你爸好好承认错误,以后对他也诚实,不要欺骗他了,他一个人维持这个家,还要养育你们兄弟姐妹不容易啊。梁雪说,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她也跟着难受。她走过去,拍拍父亲的背,哭着说,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瞒着你。剩下的我攒的两万块钱,都给家里盖房子,以后我反正也会挣钱的。这些钱都给你。听到她这些话,父亲才抬起了头,还是女女体谅爸爸,不像你哥哥弟弟那几个讨债的。你的电脑也给你弟弟拿去用吧,你反正毕业了,也用不着。你弟弟读大学可是需要用的。眼下家里盖房子,实在拿不出钱来给他买,你多担待点。虽然不舍,他还是很认真的点了头。

父亲满意的回了房间,弟弟听到电脑归他了,也高兴地回自己房间玩起了游戏。深夜,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还是听到了那声可怕的叹气声,父亲说,唉,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呐!她捂着被子低声抽泣了一整夜,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父亲满意,眼下,她又一无所有了。她辛苦买下的电脑,她攒下的为以后体面生活的储蓄。可是,父亲好像永远对她缺乏信任感。别人家的人?好像她从来没有属于过这个家,可是父亲又说她是个懂事的女女。

那一个月,她在家里,几乎抵了一个短工的工作量,搬水泥,砖头,搅拌泥水。上楼下楼,帮工的泥水匠们开玩笑,这大学生干起活来,可不比我们差,人也晒得漆黑。两个弟弟是指望不上,小弟15岁,说马上要考高中,要补课。大弟弟说自己怕晒,每天躲在房间玩电脑。父亲只是在吃饭的时候骂两句,一边说着你们要向姐姐学习,一边却也并没有强迫两个弟弟真的去干活。她私下听到过父母的对话,母亲说,雪儿这些天累得不像话,让成儿(她的大弟弟)顶两天,雪儿休息一下吧,父亲说,男孩子以后是要干大事的,要养的像个爷们,干这泥瓦匠的活,不是顶了我的班?这样不好。何况他们俩还在发育,干重活对身体不好,雪儿你别看她是个女娃娃,身体皮实着呢。你不用担心。他没有跟父亲去争论,也许父亲说的有道理。她应该多干一点。

一个月后,临近入职的日期,她打点行装,回了广州,父亲依然是那几句踏实干活的嘱咐。看着家里还未完工的楼房,她不敢开口问父亲要钱走,忍了忍,跟舍友借了点钱在,做生活费,而接下来在广州的一个月,也是蹭住在朋友租住的城中村里。八月的时候,发了第一笔工资,因为处在实习期,只有3000元,那时候,朋友说,马上自己的男朋友要搬进来,委婉提醒她,要搬出去了,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合租,她狠了狠心,在附近的城中村找到一个一室一厅,九百一个月,押二付一,2700没了,她的生活费不多不少,就剩下了300。九月的时候,工作表现不错,提前转正。工资加奖金涨到了6000,父亲的电话打了过来,寒暄过后,父亲也不再委婉了,问她发了工资没,发了多少?父亲说,大弟弟马上开学,家里做房子,没钱周转。你不给点钱,你弟弟可就没钱读书了。她数了数自己手上的钱,1000交水电房租,2000还给借舍友的钱,还剩下3000,留300自己做生活费,因为离公司近,可以走路去上班,平时自己煮点面条吃,可以糊弄过去,300生活费够了。她把困难跟父亲说了,父亲说,女女辛苦了,要注意自己的营养,但也没说钱可以不打,电话挂了,她老老实实把2700打到了父亲的卡上。

只是她没有想到,开了这个头,从此,大弟的读书费用就理所当然的落在了自己头上。开头,父亲还会来几个电话,说同样在广州,姐弟俩要多来往,她做姐姐的,要多照顾一下弟弟。后来,父亲干脆不在打电话了,大弟到了要钱的时候,自己就找姐姐要了,大弟弟显然还没有父亲的好脾气,每次打来电话,都是,姐,你怎么还不给我打钱啊?你想饿死我么?她有时候生气也骂弟弟,我上大学的时候,也自己兼职挣生活费,你就不能去兼职挣点钱?我什么学校,你什么学校,你又不是不清楚?谁要我,你也别说我了,这个钱,你打还是不打,你不打,我就找爸要了,她不敢再多说,乖乖按他说的数额打过去,她怕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她不懂事。

那年过年回家,她照样给家里每个人红包,买了新衣服,这次,红包金额涨到了1000元。父亲问大弟弟,在广州生活的怎么样,书读的怎么样?大弟弟说,读书还可以,挺认真的,就是生活上过得有些拮据,同学一个月都是2000多的生活费,姐姐只给她一个月1500块,过得有些穷。父亲用筷子敲敲桌子,男孩子要活的像个爷们,兜里没钱可不好,她不敢说,建议大弟弟去做做兼职,因为在父亲眼里,做这种小事,那是没出息男人的表现。母亲对她史使眼色,为了让这顿年夜饭能够吃的其乐融融,她马上说,好好,明年一个月给他两千。

工作一年以后,她被迫换了第一份工作,那份工作一个月给她带来的收入是七千多,两千要交给大弟弟做生活费,两千要用来支付房租和自己的生活费,还有三千,她打算存下来的,可是,父亲显然知道她的收入情况,总会让她屈服,然后把钱乖乖的打过去。这样的收入情况,让她应付有些吃力,她觉得现在的收入显然不够,恰好有个新成立的公司挖人,联系到她,工资涨到一万,问她愿不愿意跳。她毫不犹豫选择了跳槽,走的时候,带她的主管唉声叹气,年轻人应该踏实一点学一点东西啊,不要为眼前的利益,那家公司虽然给的多,但刚刚成立,无论是经验还是对她的发展学习,都没有多少好处。她郑重的感谢了主管的栽培,但是没有办法,她需要钱。

跳槽到现在的公司后,她认识了她现在的男朋友,也是她的初恋,诚,诚在一家金融公司上班,收入不错,年轻有为。两人认识,源于两家公司的一次合作,诚说,能感觉到她眼睛里有一股其他小女生没有的倔劲,从事金融工作的诚,对于女性经济独立这点格外关注,那天,谈完工作,两人一起打车去另一个地点,诚付的车费,诚绝对没有想到,晚上,梁雪就把车费的一半转给了他。很多人会觉得这是一件小事,诚却因为这一点被梁雪吸引,觉得她一定是一个经济独立,有自己想法的女生,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梁雪的经济独立不是生来骨子里的,因为上大学以后,除了靠自己,她没有别人可以依靠,甚至别人也需要依靠自己。

诚开始对梁雪展开猛烈地追求,很快两人就在一起了。两人搬到一块住的时候,诚惊讶于梁雪生活的简单,一个月收入过万的职场白领对自己为什么要节省到这种地步呢?不会说谎的梁雪依然把一切坦白给了诚。

诚提出梁雪应该开始建立自己的理财规划,还有想办法摆脱家庭。那个时候,欢乐颂已经热播了,姐妹花中的樊胜美遭遇引发了社会广泛的讨论,诚开玩笑梁雪就是现实中的樊胜美,甚至比樊胜美更惨。梁雪接受了诚这样的建议,并且月工资涨上来以后,她有了一定的积蓄。她主动将弟弟的生活费降到了1500块一个月。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前一秒刚把钱打过去,后一秒,父亲的电话响起。接通后,并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质问她,为什么减少了弟弟的生活费。梁雪不会说谎,其实诚教过她,就说自己周转不开也行,梁雪没有这样说,梁雪说,我现在也需要储蓄了。父亲劈头盖脸的骂过来,你需要储蓄,你需要什么储蓄?这个家以后靠不上你了是吗?你翅膀硬了,就要单飞了,弟弟也不管了,你弟弟饿死了怎么办?她还想解释,父亲啪的挂了电话。诚安慰她,这都是长辈的气话,让她不要害怕。

晚上,母亲的电话打过来了,印象中,这是母亲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母亲在那边小声的说,女女啊,你可别惹你爸爸伤心了,他气的晚上都不吃饭啊,说女儿大了不中留了,就知道自己藏私房钱了,我们养他=她这么大,是白养了。母亲说,你别想着储蓄了,一个月就多五百块钱,你弟弟能用你几个钱啊?等他大学毕业,不就好了,你别让你爸爸生气了,他倒下了,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她又一次妥协了,给父亲发了短信,钱还是给弟弟打2000,爸,你好好吃饭,保重身体要紧,父亲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诚责备她,心肠不够硬,她埋怨诚,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没有想过她的感受,两人大吵了一架。

两人都是执拗的人,一个月后,还是诚主动来向她妥协了。诚说,我只是不想看你陷入这个泥潭,粤陷越深。这样吧,这个钱可以打,但以后不要再往家里拿钱了。那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她知道诚是为她好,认真的点了头。

两人开始认认真真攒钱,诚的收入高,一年以后,两人算算各自的储蓄,觉得可以先买套小房子,够首付了。19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她适时的跟家里人提出,她已经交了男朋友,两个人现在准备买套小房子,等感情稳定了,就结婚。她以为家里人会为她高兴,可是没有想到,她把这话说了,父亲坐在一边只是抽烟,大哥也抽烟不说话。她问他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大哥把他拉到另一个房间,小妹啊,都怪哥哥没本事,爸爸现在愁死了。我今年都28岁了,前段时间才找到一个对象,可是人家要十万彩礼呢,还要在县城买套房子。你看,父亲这几天都愁白了头发。我和妈说,先找你要点,父亲坚决拒绝了,他说女女本来就是别人家的人,这些年帮家里够多了,眼下你结婚,怎么也不能再要她帮忙了。可是他老人家又没办法,挣不到几个钱,总不能看儿子打光棍啊,我这些年,你也不是不知道,没什么文化,打工能挣几个钱?勉强养活自己就够了,唉。

看着大哥的眼神,梁雪仿佛看到当年的父亲,她知道大哥是啥意思。她不能不有所表示,如果大哥结不了婚,她会成为这个家的罪人。可是,眼下的她好难啊,她不是一个人了,她要考虑诚的感受。

还没过完年,就约了诚匆匆回了广州,把这些跟诚说了,意料之中,诚坚决不同意给钱,你这些年帮家里的够多了,家里盖房子你给钱,大弟弟读书你给钱,你哥结婚你给钱,以后你两个弟弟也要结婚,他们结婚后,他们的孩子要读书,难道你都往里填?你不懂我,也不懂我们家,你总是站在绝对正确的位置上,去评论我们家的家事,梁雪抱怨道。两人在新年大吵了一架。梁雪大哭了一场,诚独自离开。微信上,哥哥发来消息,问她商量的怎么样了?父亲这个年都没过好,整天愁眉苦脸,她狠了狠心,把卡上的十万元打过去。那年,哥哥如愿买了县城的房子,如愿娶上了媳妇,客套的问她回来参加婚礼吗?她回复不回了,公司要加班,家里再没有人问过她跟男朋友怎么样了,要不要结婚?父亲打过来一次电话,说了感谢她为这个家庭的付出,问了一句,跟男朋友怎么样了?她说在冷战,可能要分手了。父亲鼻子里哼了一声,分手了好,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还没过门呢?还没过门呢?就指望媳妇为他挣钱,哪像个男人?她默默挂了电话,什么也不想争辩。

梁雪说,她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暴瘦的,为了能够自己有储蓄,她又换了一份工作,工资涨到了12000,但作息时间也变成了标准的996.非常辛苦。因为和诚时冷时热的关系,吵架,还有应付家里的事情,她开始有些抑郁的现象,吃了很多抗抑郁的药物,虽然有些好转,但身体现在看起来也变得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问她,现在跟诚怎么样了?她说还那样呗,诚说,跟她在一起,看不到两个人的未来,其实何止诚啊,我自己也看不到,她自嘲的笑一笑,可是,你说分手吧,也分不掉,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晾着呗。我说,你现在工资涨上来了,开始做储蓄,按诚的要求做,不就好了吗?

唉,哪有那么容易,她终于学会了父亲那声长长的唉,我二弟现在也要上大学了,大弟弟不争气,毕业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工作,我爸让我帮他好好找找,我帮他找了,他也不想去,待在家里打游戏,时不时还问我要钱。给我哥在县城买房,差不多抽空我爸妈的家底了。二弟那段时间就说了,二哥是姐姐供的,他也要按这个标准走,要不他就吃亏了,父亲当时在场,并没有说什么。或许父亲知道吧,知道我自己知道我该怎么做?

看着眼前流逝的珠江水,我说不仅诚,换我我也不敢和你在一起。你们家六口人,四个男人,两个女人,说来说去,只有一个男人。你现在瘦成这样,还挑得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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