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十八(大杂院里的人和事儿)

首次进京时因时间仓促不得已住进了一个众人杂剧热闹非凡的小院,从此又一群陌生人走进了我的生活,又一些新鲜的故事一一上演……

不足两米宽的小院里南北各五个房间对称而立,一个共用的水龙头设在院子中间,水龙头旁边是个抽水泵,只要水龙头开关一开,水泵就会发出极大的声响。我住在北侧西边数第二家,离水龙头只有一门之隔,对水泵和流水的声音听得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清晨洗漱和做饭时间声音是断断续续,而一旦有人洗衣服那声音能持续大半天,因为水流实在是小的可怜!

共用厕所设在小院的大门口,破旧的小铁门一开一关也会发出极大的吱呀声。数十人方便时刻还要排队等候,而且破铁门根本关不严,男士们凑合将就着,女士们大多跑到街上的网吧,我老婆因为这个缘故很少来这里住。

(一)

这个院里虽然住了十户,但平时大家都正常上下班也不觉得吵,直到我的东邻居换了人,突然感觉像是住进了菜市场!

东邻居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妻,听口音像是云贵一带的,俩人只要在家,整个院子根本找不到一丝宁静,我离的最近,听的最真,不过由于语言的差异,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每天听着嗡嗡的声音就像在看外国电影,不但耳膜生疼,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男的在家女的不在时,男的就躺床上看电视,声音开的很大,门也不关,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家,电话也总是不断,而且每一次至少也是十多分钟;女的在家男的不在时,女的不是语音聊天就是哼哼唧唧地唱歌,虽然完全不在调上却是唱的不亦乐乎,好像整个院子就她自己似的,这女的还有个毛病,不知道是病症还是不良习惯,她总是时不时地打嗓儿,那声音也是相当的大!

这两口子每天晚上聊天聊到大半天,清晨五点又起来继续,再加上炒菜做饭的叮叮咣咣的声响,我的作息也不得不跟着调整,每天在他们睡后才睡,在他们起时也跟着起床!

后来我换了工作,每天夜班,起初感觉还不错,至少作息时间不再受他们制约,可是一旦到了周末或是他们不上班的日子,我想睡会儿觉简直比登天还难!有很多次我都想走到他们面前狠狠地说一通,可是每到如此就会想到在温州中医院的那一幕:由于临床家属天天打电话而且声音很大,我日夜休息不得,终于有一天我怒火中烧,摔了暖瓶,还跟她吵了一架。可是事后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对,她的遭遇如此糟糕,只有在打电话时才能忘记悲痛……再想想隔壁这两口子,每天清晨那么早就起来,辛辛苦苦为了生活多么不容易啊,两口子聊聊天解解闷忘记生活的艰辛不应该吗?我自己不也正在期待着这样的生活吗?

想是如此,可是当劳累了一夜却无法安睡时,身心终究是不爽的!可是即便我说了他们又能怎样呢?允许你白天睡觉,不允许人家白天聊天?

人始终只能去改变自己,而不能强求他人!

(二)

西邻居住着一个年近八十的老爷子,跟他一起的是他的儿子,老太太住在我东邻居的隔壁,这一家是山东人,说话口音与我老家基本相似,沟通起来很是方便。老爷子由于年迈衰老,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经常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比如,他经常把袜子挂在大门口,也经常在别人洗碗时提着夜壶去水龙头处倒尿,每每如此都会引来老太太的一顿训斥,训完后自己还坚决保证下不为例,可是到了下次照旧如此!

老爷子原本是一种地的农民,后来出门经商,可以说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牛掰人物,聪明伶俐满脑智慧,可是到了暮年竟成了这般模样,不知道自己到时候又会如何!

老爷子经常抱着日历坐在胡同口,见着路过的人就问人家今天是何年何月,他总说自己的日历不完整。每次路人走后他就会不停地翻着日历,嘴里念叨着:“怎么就找不到了呢?日子丢了?”他似乎想起了某个重要的日子,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每当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也会思绪万千,回首往事,有太多太多曾经看得无比重要的日子如今早已悉如平常,也有太多太多曾经念念不忘的人如今竟然想不起他的模样,或许这就是人生。

老爷子膝下有三个儿子,都在北京,不过住的很分散,相隔也很远,但他们经常会过来,每次来前老太太都会准备很丰盛的饭菜,儿子们都吃得满嘴流油,对老太太来说能为孩子们做饭并看着他们一口一口地吃完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而对孩子们来说母亲做得饭菜就是世上最顶级的美食!

世间最大的幸福就是和家人在一起,哪怕只有短暂的重逢!每每看到他们团聚,埋在心底的思念会如潮水般泛滥开来……

(三)

老爷子的对面住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平时不怎么见他,房间里也很是安静,每当周末的时候他老婆会过来帮他洗攒了一周的脏衣服,并为他做一顿丰盛的大餐。之前我周末双休,基本上跟她同时洗衣服刷碗,每每如此她总是夸我勤快,但从来不抱怨老公懒惰,能为他洗衣服做饭是她一周内最期待的事。事实上我也如此,每次老婆过来,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有别的要求,我都乐此不疲满怀喜悦,毕竟小别胜新婚!再说了,洗衣服做饭这事儿也并非女人的专利。

(四)

我的对面住着一个安徽的大叔,年龄与我父亲相仿,他在胡同口租了个门店卖水果,因为是对门邻居,他又经常向我请教微信的使用,没多久我们就成了忘年之交,每每路过除了简短的问候总会额外地聊上一会儿。

后来,他儿媳妇随儿子进京,由于没找着合适的工作,他把水果店让给了儿媳妇,自己靠捡破烂过活,每天起早贪黑走街串巷,但他从来不觉得累,也从不抱怨,而且脸上总是带着幸福的笑容。周末的时候他就不出去了,因为小孙女在这边上学,他要好好陪她过周末,经常可以在胡同口看到一老一少手牵着手一路欢笑。

每当看到这样的场景,脑海里总会浮现父母和儿子的身影,我们这一代的父母真够累的,养完了儿辈养孙辈,还要负责赡养父辈,但他们从来不曾抱怨,而老少不顾的我们却依旧感到亚历山大满腹牢骚,是社会变了?还是我们不够坚强?

(五)

我对面住着两个来自广西的年轻小伙儿,年龄要小我七八岁,是在某个影视剧组做剧务的,俩人性格大有不同,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活泼开朗,那活泼开朗的哥们特别爱听歌,而且一边听还一边跟着唱,声音也很大!进屋后开着外音,出门后戴着耳机,他的生活似乎一刻也离不开音乐,而且他听的歌都是有故事的怀旧经典。

经过几次接触我对这哥俩有了更多的认识,确切的说是认识了那个性格开朗的小兄弟,他从遥远的广西跑到北京并非仰慕京城的繁华,走进剧组工作也不是渴望得到关注,他是为了治病,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只有北京能治得了,走进剧场也只是为了挣个医疗费,他每隔三天就要去一次医院,三天的工资正好够医疗费!春节前大家都陆续回家了,而他没回,不是不想,而是舍不得或者说买不起回家的票,他说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赶紧把病治好,然后一刻也不想在北京呆,他要回家,回到妈妈身边!

那一刻我才明白音乐对他的意义,那是一种鼓舞,一种安慰,是游子的期待,也是亲人的呼唤!

小兄弟经常会从剧组带盒饭回来,偶尔也会给我分一份,但很少聊剧组的事儿,他的工作听上去令人羡慕,但实际上却很是累人,每天上下班时间不确定,地点也不固定,而且必须毫无异议地听从指挥。有一次他跟我说有机会可以让我跟他一起去干临时工,我心里那个美啊,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曾幻想过自己被某个名导赏识,一夜之间变成了又一个王宝强或者岳云鹏,只不过梦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春节过后,小兄弟搬走了。也许是换了住所,也许是返回了老家,我们没有留联系方式,彼此连姓名都不知道,就像火车上的偶遇,在彼此共有的旅程中我们倾心畅谈悉如老友,有一方到站后,我们再次重归陌路。

曾经有一个可以步入影坛的机会,可惜我没有珍惜,蓦然回首,或许那并不是遗憾,因为我的能力根本配不上我的梦想!

(六)

广西小伙儿的东邻居是一位五六十岁的小胡子叔叔,他每天早出晚归,背着小包骑个破自行车,表情冷酷,不爱说话,跟院里人碰面也很少打招呼,不知是何方人氏,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有时候觉得自己跟他很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自己喜欢或者应该做的事,不奉迎他人,不改变自己,活的很真实。事实上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与众不同的,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与其模仿别人不如勇敢做自己,即使有时候在别人看来你只是个笑话。

(七)

北侧最东边那间是三个小伙子合租的,仨人都是我的老乡,处于这个缘故碰面时除了礼貌性的问候外还会唠会儿嗑儿,感叹一下生活的艰辛,然后再互相鼓励一下,就像阔别多年的老友,只是大家并不会真正的交心。

老乡的对面住的人比较神秘,经常不见人影,不知是何方神圣。

这就是我来北京后的第一个“家”,家庭成员众多,性格各异,起初我很是喜欢这样的环境,因为这里不但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有家的感觉,可是当长夜班开始整天无法休憩时,我对这个家的喜爱越来越少了,而且我来北京的初衷仅是为了跟老婆团聚,当初选择住这里不过是权宜之计,想着等有了第一份工作,等发了第一份工资就换个好点儿的房子,可是没想到这一路走来竟是如此的窘迫……

白天睡眠质量本来就没晚上好,再加上院里杂音众多,我的睡眠质量差的简直无法形容,一天两天还勉强可以坚持,可是时间一长已然很严重的影响了我的身体,由于休息不好,体质下降,在流感肆虐的初春我也病倒了,而且数日不见好转,本来睡眠不够可以美食来凑的我,这下吃啥都没了胃口……

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终于有一天我无力起床无法上班了,请了一天假,享受了一回奢侈的夜眠,虽然那一夜上吐下泻难受的要命,断断续续几乎没怎么睡,但身体还是恢复了很多,第二天夜里又继续去上班了,在家呆着实在无聊,又舍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溜走……

大概一周以后,流感才扭扭捏捏地离开,那天下班后我美美地饱餐一顿,然后趁着院中暂时安静,快马加鞭地跑去找周公,周公见我劳累一夜很是心疼,好酒好菜地热情招待,我俩举杯换盏倾心畅谈,正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把我从周公那儿强行拉了回来!

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立马睁开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喊着:“谁啊?谁啊?怎么了?怎么了?”可是没人回答,但敲门声还在继续,我急忙起身去开门,一边走一边想: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难道着火了?我猛地开门一看是隔壁的老爷子,

“怎么了大爷?您有啥事?”

“我想借你家锤子用用?”

“借锤子用用?我没有锤子啊?”

老爷子一听我说没有,转身就走了,我站在门口傻傻地愣了大半天!再次躺下后却怎么也等不来去梦乡的车,周公的盛宴也难再出席!

更悲催的是,那天晚上的货格外的多,从晚上七点半一直忙到次日临近中午,而且回家后因院里杂音四起我又没休息好!最最悲催的是,次日的夜里又迎来了长达十余小时的苦战,而次日的次日下午是我科目三的考试时间,由于连续数日休憩不得,又劳累过度,再加上我向来恐惧考试,科目三我成功挂科……

从考场出来后,我脑袋里一直盘旋着两个字:搬家!

新工作是每月20号开支,由于不是公司要求的卡我的开支日期又延迟几日,春节来上班的第四十天,我终于迎来了幸福的开支日,虽然只是半个月的工资,但它足够改善一下我眼前的生活。我第一个想要改变的就是换个住所,于是下班后不顾劳累在村子里转来转去,想找个条件好价格又相对便宜的房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两天后终于确定了下来。由于原房租未到期我一直没急着搬,再加上院里虽然不理想,但毕竟是我来北京后的第一个家,况且院里有那么多“可爱”的人和事。

敲门事件和考场失利使我下定决心要搬走,一刻也不想再停留!

考场失利的第二天早上,我下班后短短咪了一会儿就开始收拾东西搬家了,这里的人和事儿从那一天(2019.3.29)起已然成为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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