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厚厚地积在大地上，明的像一张镜子，把月光反射得到处都是，这个夜晚仿佛笼罩在梦里一般。
“素素，幸好有你在，夜晚才不觉得寒冷！”草屋里，书生停下手中的笔，望着灯罩上一个小小的影子，感叹道。
素素是一只白色的蝴蝶，白天是曼妙的少女，晚上却只能现出本色。
蝴蝶听着书生说的话，翅膀“噗嗤噗嗤”的拍打着，表示着内心的愉悦。
“素素，我给你念诗吧！”书生拿起一本书，轻轻地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然后若有所思地望着灯罩上的蝴蝶，仿佛自言自语，“不知道你姐姐现在在何处，哎，这么大的雪。”灯罩上的蝴蝶又噗嗤噗嗤地拍打翅膀。
夜渐渐深了，外面偶尔有风卷走屋顶上小茅草的声音，书生睡了，蝴蝶还留在灯罩上，她盯着书生清秀的眉目，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去年春天，这个破旧的茅草屋住进了一个落魄书生，他去京城赶考，不但花光了盘缠，还落得榜上无名，自责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便在沿途废弃已久的草屋里住下，发奋苦读，希冀再次一展宏图。
这里本来很破旧，却被书生修饰的仿佛世外桃源，书生把赶考时京城文友相赠的牡丹花种植在草屋旁边，花朵妖艳而明媚。书生常在花下读书。
春光灿烂的一个午后，她在一株花骨朵里休息，突然听见书生感叹:“十年寒窗，竟换得芍药数朵，昔日妄想名满天下，今日却只能与牡丹为伴，不亦悲哉！”
她心跳的很快，翅膀噗嗤噗嗤地拍打着，她爱上了书生。
那时的她还是一只粉红色的大凤蝶，她从花骨朵中飞了出去，安静地停到书生书上，书生被她的美丽深深吸引，他立即拿出纸笔，想把蝴蝶画下来。可是，蝴蝶却偏偏飞入花丛当中，只留得书生在后面“蝴蝶蝴蝶”的呼唤着。
不时，她幻化成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从花丛里出来，翩然站在书生面前，俏皮的说:“嗳，你不是要画我吗，现在我站在这里你怎么不画了？”
从此之后，书生多了一个红袖添香的知己。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渐渐的，秋风一日比一日萧瑟，庭前的牡丹花也都落光了，剩下秃秃的枝干。
她对书生说:“我并非人类，不能违背天道，冬至之前要去南方温暖的地方，不然会死掉的。”
书生悲伤至极:“难道我们的缘分这么薄浅？我知道，你这一去，可能就后会无期了。”
她也一时心碎。
她最终化作蝴蝶，向天际远飞而去，可是她并没有离开。她躲在角落的枯草堆上，等待着冬至的到来，只要挺过冬至，她就可以幸存下来，就可以继续陪伴在书生左右。然而，等待的日子里，她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
冬至那天，她九死一生。
死里逃生的她发现自己身上以前鲜艳的粉红色已经褪去，变得又灰又旧，翅膀也缩小了许多。
她兴奋的朝着书生的草屋飞去，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到了的时候，她用尽所有力气化作人形，叩响了草屋的木门。
“姑娘，你是…”书生惊讶。
她明白过来，历经冬至，她脸色变得苍白，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漂亮。
“我是凤蝶的妹妹素素，我姐姐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只好来找你，屋里有火吗？我需要热量，我快不行了。”她很虚弱。
书生慌忙的点燃烛火，让她赶紧化作蝴蝶过来取暖。她佯装生气，“你没听过飞蛾扑火吗？想要我的命啊。”
书生连声道歉，慌忙的找了一个极不相称的灯罩扣在烛火上，说:“这样你就可以贴在灯罩上取暖了，我不会灭火的，整个冬天都不会灭，你就不用怕寒冷了。”
窗外依旧飘着寒风，灯罩上的蝴蝶从回忆中醒过来。她突然想到，后天就是春风了，她就又可以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变成凤蝶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呐，得给他一个惊喜，蝴蝶又噗嗤噗嗤地扇动着翅膀。
书生被她扇动翅膀的声音弄醒，已经是春日清晨。
“告诉你个事，明日春风日，我姐就回来了。”她对书生说。
书生听到欣喜若狂。蝴蝶故意说:“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当初抛弃了我，害得我差点魂归天外，她来了估计又要和我抢你，我才不会放过她。”
她故意用激将法想让书生说些赞美她以前的话，她想听书生亲口赞美凤蝶，亲口表达对凤蝶的爱，在冬至之前，她就是那个粉红大凤蝶。
然而，书生并没有赞美凤蝶，只是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吃了她，像她这种凤蝶，只是长得漂亮而已，根本斗不过我，我会吃了她。”蝴蝶故意刺激书生，希望书生祈求她放过她姐，这样她就知道书生是爱凤蝶的，也就是爱着她的。
然而奇怪的是书生此后一直怏怏不乐，没有说一句话。
蝴蝶有点于心不忍，她想，到明天给他惊喜，他肯定会高兴的。
书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晚上的时候，他才开口，素素，夜凉了，进来休息吧。
蝴蝶此时在想着她明日变回以前的凤蝶时，他会有多开心。听到书生在呼唤她，她便想着她的心事像往日一样飞向烛火。
当她被身上灼热的刺痛感从想象中惊醒时，她才意识到今天的烛火没有灯罩，可惜已经迟了，她的翅膀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她一下子坠到烛台上，意识已经模糊。
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书生说的:对不起，素素，我爱你姐姐爱的太深，我不能让你伤害她，对不起…
她死掉了。
她活过了冬至，却没有活到春风。
春风那日，牡丹花又开了，妖艳明媚。书生在花下读书，等待着凤蝶的到来，一直到晚上，没有见到凤蝶的身影，书生怅然若失。
听说到那以后，夜晚还是像以前那样像梦一般笼罩着世界，只是那个草屋里晚上再也没有了灯火。
听说那里住着一个奇怪的书生，从来没见过他读书，一直在牡丹花下等待着什么。
听说后来牡丹花也全被那书生连根拔掉，在那里筑成一个坟墓，墓碑上写着四句诗: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飞过山岗，你不在场，我的胸膛，纹路苍茫
花开不败，香满楼台，我不闻，我不闻
飞入黑洞，你不在场，时光颠簸，心路苍茫
扇动翅膀，它却不响，会不会在远方刮起风
借我一盏烛火 点亮你的轮廓
思念通明以后付与一纸传说
回忆任它残破 可能终会参破
百年后谁人还记得我，爱是一盏烛火
明灭会有因果，骤雨疾风吹不散我一念执着
等到月影斑驳，等到满城花落
千年后从你碑前飞过
——许嵩《蝴蝶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