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事物都摆在眼前

摄于日常。

各奔东西,互不往来,独自工作,认真生活。这已经成为相处方式。我说的是与自己的相处方式。

但我还会想起她来,在适当的时刻,也会见上一面。匆匆吃上热腾的饭,接着畅聊一下,关于自己的事情。不是最近的事情,是一直在发生中的事情,具体到每一步。偶尔互报计划,偶尔。

我记得,那年,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寒假。我花上一周的时间整理东西,要搬离这个我一个人住了快三年的家。在此时之前,我与她,频繁联系,一起约饭。她还有一年才毕业。

我叫她潇。因为她是个很潇洒的人,说一不二,坚决有毅力的人。


某个晚上,我们共处一室,我正在给她煮着糖水,低头看见后边的她有些瘦弱,是啊,她又瘦了。我忽而想到如今她还有一年才毕业,便问,有没有考研的想法,她不加思考脱口而出,说,觉得自己还没长大,需要时间。也就是说,需要到那一步了,才能知道自己要不要考研。我接着应了她,可是如果要考的话就要开始准备了。

“再过两年就好了,可是发现自己没有目标,就不愿去想这件事了”。你有想继续读对不对,就是再通过学习让自己再成长?可是我们都被限制了,当下局面需要东西来支持,比如金钱,义无反顾的勇气。勇气她是有的。

潇点点头。我没有再说了。

很多天过去后,大家都没有再提。我正常收拾东西随时离开,她在学校接着上课,准备期末考。

保持纯真,学习为主,帮助自我成长。这或许是她一直以来秉承的长大宗旨。我们都想继而“进修”,你不能说我没是没目标才下此决策,说这个是最后的道路。正是太清楚自身的能力,和对抗社会的精神,才愿意再花时间学习去成长。

这不是浪费钱。我们在对抗的时候遇到的困难,不说,接着迎上,而后遇到选择,想要选择,可是现在未能继续选择,又是先迎上,再做打算。清楚在不足的家庭经济上,大多数我们是要解决经济,再考虑能不能进一步发展。这真的是最难的部分。乖巧懂事的我们,这是安抚自己的最大捷径。


后来,我们相约在学校里一家麻辣烫上,那是与她在学校最后的一餐。她说,我已经吃过啦,就当陪你说话。

不约而同打开那个话闸。她说,你一看我就不像那个会去考研的人对吧?我使劲摇摇头,还是那句话,你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局势了,所以才没有去选择罢了。而不是不会去考研的那一个。我认为我考不考都可以的,她说,考的话,没有全心思投入,甚至我还要想法子赚生活费,不考也好,这份支出可以减少父母的劳累,我不想我妈再那么辛苦了。

“她已经六十多了”,正吃得烫嘴,我恍然抬起头来——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母亲已经六十多了。

她接着说,从前她还是很有力气的,现在越来越削弱,体重不停地往下划,整个人也在变小。她的声音在减弱。想起距离上一次去过她家还是刚上高中那会,过年。母亲瘦小,可热情至极,用那双特别有力量的双手,为我们端菜。

若不是当年母亲执意送她去那所私立寄宿学校,她也不会提出和父亲一起到工地做事——当时父亲也反对,是母亲说你去吧没关系,我还可以去干活。这一出,就是十年,一个女人在工地做尽了所有力量的活动,身体怎能还一如既往地好。再加上家里还有一个弟弟需要上大学,这也是一笔艰难的支出。幸运的是,弟弟是懂事,听话那一类的小男孩。家里不可能同时供两个人上大学对吧?她问我。

我想多次与她表达这些费用来源其实都可以通过申请贷款而后凭能力还就是了,可是,我酝酿了很久也没法告诉她我这些原话,我知道不愿走上这条道路。

毕竟当有目标还能进修多两年也不是错误,只是当下的压力使她只想退而求其次。我想我说的是,我怕她会后湖出来工作才觉得早该考研而不是面对找工作。万千种声音在提示我她不是那种人。

我看得出来她的焦虑,因为痘痘已经从体内爬到脸上,很明显了,疲惫的眼神是掩盖不住的。但她依旧很乐观和我说在学校平常的生活和家里长短以及她喜欢的女孩的小事情。

我很开心,我很难过,我很悲观。


你知道吗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直接通宵几个晚上,然后再花时间去睡觉。她笑着平静和我说起自己的睡眠。我很理解,可是…这样很伤及身心。欲言又止。

在那些焦躁而掉发严重失眠多梦的夜里,我时常通宵到天亮才逐渐地睡去,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告知她该如何去做——她表现出来并没有向我“求救”的信号,我确定她在陈述。

就像我们在信息里聊天一样,我们走过了十个年头,从小学到大学也被上帝安排在一个学校里,除了我当年没有考上她所在的高中里,但在隔壁。嗯,就是五分钟公交的事情。用她的话来说,可能这就是时间的考验。

吃完晚饭的我,和她一同走出学校。还说到如果找到工作的话母亲希望她可以回到老家,理由是比较好找对象,根还是在家里。

在看着她父母老去的同时总会转移到我父母身上他们也会老去的一天。我说其实我也很害怕看着他们老去了,在我没有独立经济情况下,他们需要的给与不到,那些无力感油然而生。

我想,这也是她不敢选择考研的最大原因。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一年,也是我发现父亲老去最快的一年,年龄和身体都在变得脆弱。为了维持家里基本经济,也是日晒雨淋,早出晚归,不适时必须药物维持疼痛的身体。

她送我回到寝室。冬天的风,在我的脸庞转悠。潇说,玲,我真的害怕父母等不到自己成家立业那天,看着他们的身体就心疼。我在黑夜里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说,我一点也不害怕也不忌讳聊生死了,一切的事物都摆在眼前了。

安然地失眠,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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