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常常会想起当年父君把化身金莲的胞弟托付给自己的情形。
如果知道后来的结局，他当初一定会认真考虑一下，到底是立刻掐死好呢，还是等父君仙去了再掐死好。
护佑了几万年的弟弟，拐走了自己最心爱的徒弟，在万民庆贺这一双璧人的时候，他应该是唯一郁闷的神仙。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认真计较起来，他比弟弟夜华早认识白浅几万年。要论用情之深、用心之专、情分之浅薄，半点不输旁人，却被出生远在他之后的弟弟捷足先登。
咋一眼，墨渊的不幸简直是一出天意弄人、命运无常的悲剧。
为了天下苍生搞得自己魂飞魄散，醒过来的时候心爱的姑娘却跟人跑了。墨渊要是心态差一点，简直可以化身李莫愁。
要说墨渊，身为师傅却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其实有诸多的不凑巧。
当初折颜带着男扮女装的司音上山求教，他对这个可爱的弟子一见钟情。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墨渊自然不能有逾矩的行为，否则岂不是有损师道尊严。
等到感情日渐深厚，偏偏又冒出了个翼族皇子，两人分手，司音拉着他的手，哭得稀里哗啦，他犹豫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个时候表白，多少显得乘人之危。
直到擎苍叛变，全族赴战，家国天下摆在前，儿女私情放两边。没想到，事态恶化，他以元神生祭了东皇钟，最后一刻，当着举族将士的面，纵有再多的心里话，他也只能对司音说出两个字：等我。
等他转醒，那已经是7万年之后的事情了，沧海桑田，天涯巨变。白浅和夜华的婚礼四海皆知，于情于理他都不好再开口。
于是，没有说出口的话，居然再也没有机会出口。
所谓人生六苦也不过如此。明明情深意切，无奈情深缘浅，这戏本子比司命写得还要令人唏嘘感慨。
春风十里，关键看自己
但是仔细一想，墨渊对司音真的就没有表白真心的机会吗？
两万年的朝夕相处多少可以留下点只字片语，只可惜墨渊把感情藏得太深，以至于相识不过几天的离镜都能半路杀出来，多出一番纠葛。
而被誉为“最大捡漏王”的夜华，其实并不比墨渊更具有天时地利人和。
遇到素素的时候，他还是一条身受重伤的小龙，需要恢复元气回天宫赴命；
爱上素素的时候，他一边要保护她不让天族发现，一边还要若无其事地处理正事；
等到和素素成了亲，明知道天族不会允许，他甚至甘冒风险，筹划以假死换得自由之身；
如果要说身份的限制，他身为天族太子，上有天君的威仪，下有各族的眼光，中有天规天训的戒律，受到的制约一点不比墨渊少。
要说情况之多变，环境之诡谲，处境之艰难，天宫相比昆仑虚也复杂得多。
但是夜华的反应呢？他全不在意。
为了亲近素素，他先是假装受伤，然后强行报恩，作为一个男主拿着女主的剧本分分钟入戏，逼着素素只能拿着男主的剧本向他求婚。
为了白浅，夜华不也是克服了万难？他的用心和努力，远在墨渊之上。
一经对比，墨渊的“难”就显得不那么难了。
墨渊错失白浅，关键还在自己。
要论脸皮厚度，墨渊和夜华确实差了好几个数量级。
从司音之后的表现来看，墨渊当初如果开了口，他们的孩子估计都比凤九大了。
可是他硬是把一肚子的真心，憋成了师徒之情。
在这一点上，夜华简直是天赋异禀。
“浅浅，你要是愿意，日日新婚我都随你。”
“浅浅，替我生个孩子吧。”
句句都简单、直接、有效。墨渊输得心服口服。
本来墨渊还是有机会翻盘的。以白浅的个性，为了报答师恩，白浅一定会舍身尽力。然后欠情还债，一来一往，日渐生情。
但是夜华不会给墨渊这个机会。他先去了瀛洲取得神芝草，又耗尽一生修为炼好丹药，将唤醒墨渊的重任全部揽下，自己承担。
一招乾坤大挪移，就把白浅欠墨渊的情分，全部变成了白浅欠他的情分。
于是，剩下的剧情全都是夜华和白浅的。
如此看来，小学生恋爱水平的墨渊碰到了高段位的撩妹高手夜华，惨败而归是必然的。
下辈子，愿不为苍生所累
其实心思细腻如墨渊，怎会不知如果他主动一点，故事可能完全不同。
归根结底，墨渊其实是输在“天下苍生”这四个字上。
凤九问折颜，“东华帝君为什么不恋爱？”
墨渊脱口而出：为了四海八荒。
这和他为什么不恋爱的道理是一样的。
在他心里，四海八荒永远比儿女情长更重要。所以他面对感情瞻前顾后，面对司音顾左右而言他。照顾无微不至，却又迟迟不说明。
他深知，自古家国天下和儿女情长难以两全，他内心既不舍司音，却又随时可能为了天下而赴死，难以给司音一个圆满。
他介于其中左右为难，于是只好以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踟蹰不前。
而面对这一对性格迥异的兄弟，一个是心系苍生的战神，一个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太子，白浅不管选择了谁，都像极了金庸笔下的女主角。
她选择了墨渊，就是选择了做黄蓉。要随时准备好墨渊为了天下苍生献祭自己，这和誓死守卫襄阳城的郭靖夫妇何其相似。
她选择了夜华，就是选择了做小龙女。在天下和感情这道选择题上，夜华会毫不犹豫选择感情。为了彼此，他们可以从此了却身外事，浪迹江湖，长相厮守。
所以，墨渊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而夜华携手美眷忘却江湖，都是求仁得仁。
哪怕再来一次，墨渊还是会选择责任大于自己。而他的悲剧，终究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
很多年后，墨渊或许还是会想起第一次见到司音的场景。
折颜引着那个满脸稚气的司音走到他面前。
或许他会换另一种口气说话。
"其实你是青丘第五子，白浅，对不对？”
“呃……对。”
“好巧，我的名字墨渊，恰好是你的反义词。既然天意如此，不如我收你做媳妇儿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