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诚:寂寞的织梦者

毫无疑问,新海诚确实稳稳地结果了吉卜力的棒子,成为了继宫崎骏之后,又一伟大的商业动画电影导演。上映后的《你的名字》,席卷日本的100亿票房,更加佐证了这一观点。

从1998年《遠い世界》获奖开始,一个将村上春树的世界,用数字动画方式展现的年轻人,开始了与传统日本动画相背离的创作之路。新海诚,平凡却又一次次创造着商业奇迹的年轻画师。

没有按部就班的从描线、原画、后期、导演这样的路数,而是通过新技术,用一种近乎蛮横暴力的方法,向整个产业集团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日本动画到了变革的大时代了。

2000年,一个名为《她和她的猫》的短篇动画,稀疏的光影,模糊的动态,还有一只惫懒安静的猫,构成了一部动画的全部要素。这部动画,用全新的叙事模式征服了所有评委,拿到大赛奖。

七年后,在一个连绵细雨的阴暗下午,我一个人在湿漉漉的宿舍里,看完了这个略有玄学意味的短篇动画。可能相比2002年的《星之声》,这才是新海诚内心想要表达出来的全部想法。

她和她的猫

这其中,蕴含着日本人对生命、情感、距离的传统看法,他用一种印象派的镜头和抽象派的叙事手法,把这几种情绪中流露出来的寂寞,统统浓缩在了短短5分钟的故事中。

全片就像一组黑白照片的组图,大段的空白空镜和简短的台词,让这个短片怎么看来,都有些乏味。但从这个片子开始,囿于制作成本,他已经开始尝试用水墨画中的“留白”来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对于许多文艺青年来说,简单温和的光线,质朴平凡的语调就能构成一部片子的整体风格。但对新海诚来说,他还需要更多的表现张力,现有技术已经无法满足了。

2002年,号称是一个人独立制作的《星之声》重磅推出,那时的我,还迷恋着火影、海贼、死神等一批传统JUMP民工漫,对动画电影的概念,也不过是吉卜力的几个代表作。

星之声

趋近于写实风格的场景塑造和糟糕的人物造型,是我对这部动画的全部印象。而令人惊讶的是,新海诚通过对场景进行了数字处理以及类似于文学中“闲笔”的空镜,将破碎崩坏的人物形象与细腻的剧情完美平衡起来。

一如两年前的《她和她的猫》,《星之声》的主要角色之间,也有着一眼万年的距离。一条短息,要一天、一个月、一年甚至十年才能到达。

短短25分钟的影片,将分隔两地——或者说是银河两端的男女,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之间的想念,他们之间的呼喊,通过两部手机,消失在太空里的电波,连在了一起。

这中间,依然是小段零碎的独白,被宇宙光线笼罩的飞船,没开灯的空荡房间,唯美又不失灵动的画面。一个故事结构和一条若有似无的感情线,也许单薄,却让人多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这样的感情场景,有了太空科幻做背景,一下就变得梦幻起来。

而如果放到现实中,一座城市、一个省、一个国,分格了相爱的两个人,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导演通过几条短信,让他们在浩渺无边的世界里,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阿升,我有很令人怀念的回忆而这里什么也没有了。”

“夏天的白云,冰冷的雨水,秋天的味道。 雨滴的声音,温暖的春天,别人关心自己的温情。”

而所有的如果,在无法相聚的空间里,变得寂寥,遗憾。

2004年和2007年,新海诚因为两部动画名声鹊起,让“爱与寂寞”这个主题,在夹杂着无尽的哀伤中,为世人所知。

《云之彼端》和《秒速五厘米》。

众所周知的是,《云之彼端》一上映,口碑向着两个极端化而去。

云之彼端

一是传统电影长片制作者,对于这个故事的诸多批评。世界观的硬伤,剧情前后紊乱,最后的结局也是敷衍了事。

二是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年轻人群,无一不被这个宏大的故事所打动。他们狂欢、痛哭,在导演早早织就的悲伤里,一塌糊涂。

事实上,作为《秒速五厘米》的前哨站,《云之彼端》仅仅只是新海诚探索市场反应的一个垫脚石,经过《星之声》与《云之彼端》两部动画的铺垫,才最终有了《秒速五厘米》,这个可以载入商业动画电影史的范本。

硬科幻的背景对于新海诚来说,仍是太过宏大。《星之声》用笔巧在没有对世界观过渡解读,全片着墨都在维系情感的短信上。

而《云之彼端》则是他挑战科幻背景的尝试,当然就现在来看,异想天开的分割,玄而又玄的精神塔,最终违背物理定律的飞机。可以说,是非常失败的。

好在一如既往的精美场景和高度契合的背景音乐,再加上爱情的砝码,至少给片子一个合理的台阶:不用看故事,单看男女主人公,互相间的交集—错过—交集,内心都能涌动起不少对爱情的冲动。

正如导演自己说,在被村上春树的文学熏陶过后,对故事的把控上,多多少少都能有一些村上独有的风格。

于是他抛弃了对硬科幻的执着,在有了市场对自己风格的完美接洽后,《秒速五厘米》终于出现了。

秒速5厘米

“呐,你知道吗?听说樱花飘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哦。”秒速5厘米,那是樱花飘落的速度,那么怎样的速度才能走完我与你之间的距离?

这是这部动画电影的经典台词,也是不少人在观影过后,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印象。远隔两地的相爱的两个人,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相聚呢,需要飘落下多少樱花才能重见呢?

贵树与明理之间的爱情,不知道打动了多少身处异地,苦苦相恋的人。即便是有了电话、有了微信,有了各种方便联系的方式,仍然抵不上,“我想你时,你却不在我眼前”的难受与失落。

三段小故事,从小的青梅竹马,青春里的互相思念,到成年后,终于放下情绪,只会偶尔在樱花盛开时,想起那个充满这个童年回忆的身影。

最后的贵树与嫁做人妇的明理,在铁路的两旁擦肩而过。突然让我想起《中国合伙人》中,功成名就的成东青与牵着孩子的苏梅,在上下错落的电梯上,各自远去的场景。

也许当年的贵树,并没有如成东青一般的大富大贵,但那段只有爱情的时光,却是属于两个成年人最大的遗憾。

青春是什么?青春里的爱情是什么?

不是打架、怀孕、堕胎和逃课,在我们猬集在狭小的教室里,互相传递的纸条,默默的心有灵犀,才是最美好的爱情。

《你的名字》已在日本上映,惊人的票房收入在日本动画电影史上,目前只低于宫崎骏的《千与千寻》——后者25日票房过百亿,前者多花了三天。

你的名字

时代周报采访新海诚时,他是这么说的:“我是不可能做到像宫崎骏导演那样的鼓舞人心的、很有动力、活力、很强势的作品的;但是我相信,也有一些作品是只有我才可以做出来的,比如说像《秒速5厘米》、《言叶之庭》,宫崎骏导演也是一定不会去创作的。”

诚如他所言,吉卜力在宫崎骏严厉到近乎苛刻的统治下,依然采取传统的手绘赛璐璐上色,成片的时候,才会用到些许的后期合成。

于是我们在荧幕上能看到的,是手绘动画独有的笔触感,在人物动作和场景变换中,这种颇具张力的笔触,让原本丰富的故事,多了一分特殊的艺术气息。

言叶之庭

新海诚,则将新的电脑数码技术用到了极致,仿佛透过荧幕,都能触摸到影片中的一切。透过树荫洒下来的阳光,夕阳下泛着橘晕的房子,长长的铁路,风吹动的白云。

所以常有人说:新海诚作品的每一帧动画,都能单独拿出来做电脑和手机壁纸。

而他的作品中又闪烁着不同于传统动画的梦幻感觉,2013年公映的《言叶之庭》里,最后一幕如同喷薄而出的情绪,雨滴经过数字处理,哗啦啦淋在男女主人公身上,温柔而美丽。

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人生中的遗憾,想必新海诚镜头下的每一个孤独的身影,必然是我们每个人都曾感受过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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