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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生来就是附属品，注定没有选择权，这很残忍，但是事实。

“童养媳”这个词用于现在这个时代很突兀、违和，然而，我所认识的小霞却与“童养媳”的命运相差无几。我知道她算不上真正的童养媳，所以姑且将她认定为“半个”童养媳吧。

她刚来我们村里时我大概五岁，对她的印象很模糊。她年纪不大，看模样比我大几岁，扎着两麻花辫，走路时在脑袋后一晃一晃的很可爱，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也仅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喜欢吃零食的年龄。

脑海里能留下她的影子是因为当时我家在村里开了一个小店，卖一些小零食，她经常来买。听大人讲，她爸爸欠了一屁股赌债，家里房子被卖掉、妈妈也被债主强行卖掉，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妈妈，整天跟着她爸四处奔波。

她爸爸是个手艺人，靠给别人编背篼、簸箕一类的竹器为生。没有固定的住所，哪里有活就去哪里，吃住都在主家，常年四海为家。在农村，这些农具是家家必不可少的工具，她爸赚得钱虽不多，倒也够爷俩生活。

一个男人独自带一个女娃自然有许多的不便，对四处流浪的他们尤为困难。后来经人介绍，她就被带到了我们这里，给一户人家当儿媳妇养着。从法律上说，这种做法欠妥，但对两个家庭来说是皆大欢喜，一个有了家，一个有了伴侣。

虽然这看起来像一场物品交易，残酷、无情，但在一些地区像这种情况的人并不罕见。一些有残疾、头脑不灵活或者有精神疾病的人会被“贱卖”给他人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甚至会因一些变故而被多次“变卖”。

那时的她尚且年幼，并不明白自己的遭遇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该走向何处，更不会明白她的人生意义 ，就这样她迷茫地过上了另一种生活，最终被迫沦为一件交易物品而不自知。

尽管如此，在外人眼里她的遭遇是理所当然，甚至还觉得她运气不错，连她的爸爸也是这样想的。漂浮不定的她有了一个安稳家，吃穿都有了着落，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以后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已经不重要了，生活面前谁不是一样的苟且！

接收她的人家是我们这里一户家庭不错的人家，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收她当儿媳妇的。只是，这家的儿子天生是一个哑巴。为这个儿子的将来考虑，她们提前给他养了一个媳妇，到时有个一男半女，老了也有个人照料，不至于孤苦伶仃。

这家人也算得上是良心人，对小霞像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小霞比原来家里的孩子小很多，家里三个哥哥姐姐也都让着她。她吃好喝好，也不用干活，就这样，小霞在这里度过了几年幸福的时光。这几年里，她可以像正常小孩一样过着安定的生活；也可以像小孩那样嘴馋，向大人讨糖吃，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

她长大后要嫁的人比她大个七八岁，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除了不会说话，脑袋还算灵光，人也是长的一表人才。对她说不上宠爱但也不差，可能在他眼里一直把小霞当作妹妹了。

就这样小霞在新家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时光。她的爸爸隔段时间会来看她，也会给她带来一些像笛子之类的竹制的玩具。她这里的爸妈也会给她零花钱让她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日子过得倒也不赖。

原本以为她按照这样的生活过下去，慢慢长成一个大姑娘，然后嫁给他，成为那个家真正的儿媳妇。遗憾的是，生活总是不如人愿，它时不时地会向平静的生活中拋一颗石子，荡起一片涟漪。就这样，小霞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

由于从小就在外面上学的缘故，我对家里的事并不了解，只有假期回家才能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故事，有一年回家才发现她离开了。一询问，妈妈才说，那个不会说话的男人因病去世了。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特别震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离去?” 随即转为难过，为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感到难过。可我最关心的还是那个叫小霞的姑娘怎么了。妈妈说，人都没了，人家自然不再愿意养着，又不是真的女儿。

当初她来这里主家给她爸爸一笔钱，现在她不能再待在这里自然得另寻主家，同样地，下家得给前一家当初给小霞爸爸的那笔钱。于是，在下家把钱给足后，小霞就被接走了。之后，我没有再见到过她，只是村里人偶尔会遇见她，谈论起与她相关的事情。

听人说，后来找的那个男人比她大很多，年轻时因意外大半边脸被烧伤，毁了容一直没有姑娘看上。对她好不好，我们都不太清楚，只是每次遇到我们这里的人她都会询问她“妈妈”一家的情况，说很想回来看看；还会问及这里她曾熟悉的其他人，想必她还是很怀念在这里的那段时光。

在她生命中的一段日子里，她早已把这里当作了她真正的家。

然而，早已物是人非。她口中的“妈妈”一家在大儿子去世之前就一直住在城里，待儿子死后就彻底地搬了家，就算她来她也见不到人。她曾向村里人谈起她打过她“妈妈”的电话，说要去城里看她们，给他们带一些自己种的蔬菜，但她得到的答复是“你来找不到我们，而且我们很忙，没有空，家里没人”。

每次的收到的答复都是委婉的拒绝。

我不知道她听到这样的回答会不会难过，还是单纯地以为她们真的是很忙。我想她之所以想去看看主要是在她心里“妈妈”一家曾经对她很好。但小霞没有考虑到人家不想跟一个已经毫无关系的她再有任何往来，她与那个家之间唯一的纽带——那个不会说话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恰如你已为人妇、为人媳，不再是我儿媳。

小霞的故事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命运，有时天意难违并不是没有道理。

即使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天生就在罗马，而有的人永远没有抵达罗马的路；有的人生来可以做多种选择，而有的人则无任何可选择的余地。小霞从出生就丧失了选择权，她只能被动地接受大人们的安排，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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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柳青儿创办该专题

本文编辑:七月默涵

专题编辑:七公子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