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行》之——玛吉阿米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白白的月亮。
年轻姑娘的面容,
浮现在我的心上。

大师说,去拉萨找到仓央嘉措幽会的小酒肆坐坐。

一点不难找,在环绕着大昭寺的八廓街的东南角,这间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土黄色角式三层小楼,在一片白墙红顶中很是醒目,了解点背景的游客一眼就能认出——玛吉阿米。

只顾着拍照,跟随伙伴从旁边的侧门走进酒肆。忽一抬头,因为缺少光亮颇显破败的土黄色的内墙,黑暗狭窄的我们上、要下的人只能侧身旁站的楼梯,着实被惊了一下,但立马反应过来,这确确实实就是几百年前的小酒肆原来的模样,神情不由得庄严肃穆起来。

沿着逼仄的楼梯上到二楼,幽暗静谧的环境把酒肆与仍有点嘈杂的八廓街东街和南街隔成两个世界——不大的酒肆,客人并不多。

或许来的客人多带有某种情结,或许被环境感染,他们或是不紧不慢地吃着,或是低头刷着手机,或是低声耳语,或是如我一般静静地追随自己的思绪。

是的,寻到此处的,多少都有点“文艺青年”的小内涵,怎么会呼朋引伴旁若无人地喧哗呢?!

当然,酒肆里并非一片昏暗。几道柔和明黄的光,打在圣母般的壁画上,老旧的铜酒器上,古朴粗旷的家居上,散发出梦幻般的色彩,无言但又分明在诉说着历史的沧桑,我们的思绪也随之穿越到三百多年前……


皎洁的月光洒向初雪的大地,俊朗飘逸的仓央嘉措悄然溜出布达拉宫。

清冷的月光照着他忧郁的脸庞,踽踽独行的身影被寂静的寒夜包裹着,身后留下一串孤伶伶的印迹。

他走进玛吉阿米,在常坐的座位上等待他那月亮一般纯美的姑娘。

然而,几近天亮,姑娘却再也没有出现……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贵为雪域最大的王,仓央嘉措也不能如愿做世间最美的情郎,他祈求世间能有“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双全法,然而,哪里有呢?

自惭多情污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每当读他的诗,总会生发出,如果当年的转世灵童不是他该多好啊!这世间必定又多了一对神仙眷侣,他们在家乡那广亵的草原上,放着牛羊,唱着情歌,享受人世间至纯至真的爱恋。

然而,造化弄人,在命运面前,个人微渺如尘,这位才华横溢的情圣,最终即负如来又负卿。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贵为活佛,仓央嘉错只能发出这样的悲叹!

爱情是人类历史进程中亘古不变的存在,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到“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被一代又一代传唱。

饮食男女,谁人不渴望爱情?谁人的爱情就顺顺利利圆圆满满?谁人的爱情没有遗憾没有纠结没有痛苦?

所以,仓央嘉错这段凄美的爱情随着他的这些情诗从三百多年前传颂到现今,玛吉阿米依然是众多文艺青年来拉萨要礼拜要感怀的地方。

这里有一只小书架,上面一排排麻面仿古的手工笔记本,书脊标明时间。抽出来,封面封底另外分别不同的省市,打开来,里面写满了天南地北或慕名而来,或无意踏进而留下的心情记录。

大师说,此刻应该朗诵我最喜欢的这首诗:

好多年了
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任你一一告别

世间事
除了生死
哪一件不是闲事

朗诵是不可能的,默诵一遍,工工整整地记录在笔记本上,某天或许还会来寻它?

佛说众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年龄越长,经历越多,越体会到佛的英明伟大。爱的太烈会伤己灼人,所谓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然而,人若没有了感情,那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那一刻,我们缅怀这位雪域高原身份特殊的情圣,疏解自己萌生已久的情结,我们,似乎还有着很饱满,很丰盛的情感……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
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这佛光闪闪的高原,
三步两步便是天堂,
却仍有那么多人,
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爱情是感性的,而幸福安宁的生活需要理性。有了佛法的加持,仓央嘉错的诗又蕴涵着哲理保有教义,对俗世中的我们不无裨益。

夜色已深,游人渐稀,深呼一口气,作别玛吉阿米,回到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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