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老板一手抓着他爸爸的手,一手招呼着。
“来来来,坐坐。”
病房不大,竖着排了三张床,老先生躺在邻近门口的床上,其余两张没有病人,都空着,床头与床头之间放着柜子,老先生的床头柜上放着‘滴滴’作响的仪气,依次显示着他的心跳、呼吸、血压。老杜没有坐,靠在刚进门的白面墙上,宋源则鬼使神差的坐在中间的床上,与脸斜过来的老先生正好相对,他用余光虚扫了一下,没敢正眼看。
“怎么样?”老杜问
“情况不好!”王洪说
只两句话,房间里就沉默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情况就这样!
王洪打破了沉默:“这两天就辛苦你们啦。”
“这是大事”,老杜说,“你忙你的,店里的事有我们。”
“还行,人没受罪。”这句话这几天老挂在王洪嘴上,有知道他爸病情的朋友关心问候下,末了王洪都会说这句话。都知道,‘没受罪’已是老天爷对绝症患者以及家属的最大恩惠了。
王洪继续说道,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爸没喊过疼,就今早七点多醒了,说不舒服,说完没一会就又睡过去了”。“挺好的……”王洪把这三个字重复了几遍。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醒了,说想见衡衡。”
“一手看大的娃,肯定想!”老杜说
“那见着衡衡了吗?”宋源小心的插了一句。
“等把衡衡从学校接来,又睡了!”王洪说完笑了笑。
“你一个人在这,你大哥二哥呢?”杜问
“老大出去吃饭了,老二带我妈先回他那去了”,王洪说,“都留到这也没用。”
杜轩和王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宋源插不上话,也不想说一些无益的废话,他本就容易害羞,此刻更觉得还是不说的好。起初,他还在认真听两人说,听着听着他的眼睛就开始游离,脑子也渐渐不再注意两人了。突然,他的脸上闪过一个笑,如掉进水里的草籽现出的波纹、极短;不,比稍纵即逝还要短,像是压根就没有过,只是在心里笑了下。随后有股巨大的心酸难过挤进他的胸膛,泪水也瞬间涌满了两个眼眶,要不是他假装去看顶上暗淡的灯光,泪水怕是会喷出来。老先生脸瘦的跟商场里的塑料模特,斜着头,半睁着眼,鼻子插着氧气管子,狠狠的快快一吸,遂又呼出一点,胸口上的被子窜上窜下,脸上僵着副像在愁档子愁不起的事般表情。刚进来时没觉出,只听见仪气的滴滴声,宋源现在听到老先生的呼吸声比仪气里的声音还要大,像电视里常见的老式蒸气火车停站时所发出的“呲呲”声。
柜子上的仪气声突然变的很大,王洪赶紧压了床头的呼叫器,护士跑过来扫了眼,又出去推了个小车进来,撕下注射器,掰开几支药,吸尽加到老先生液里。不一会,仪气又恢复正常,滴声也柔和了许多。
“怕是熬不过了,你们把该准备的准备好!”护士说
“都准备好了。”王洪说
“那行,有事叫我。”
这时王洪大哥吃饭回来,大家早就认识,点点头简短说了几句,又都沉默了。
“滴”——只一声,四人齐看过去,仪气上心电图、呼吸次数、血压值上的数字全部都消失了。
情况没出现我们常识里所认为的立马混乱,有那么二三秒钟特别静,静的好像时间被胶水凝固住,倏忽间,时间挣脱了,人也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