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的这病缠缠绵绵的,一会儿急促,一会平缓,急促时,慌得家人呼叫救护车,到医院后待了几天,又嘛事也无,于是又出院回家。
如此反复几次,老伴算是彻底惹毛了。因为老刘这沥沥拉拉的病,拖累着她再也不能洒脱着在外兼职了。几个孩子也搞的一惊一乍的。
老伴便骂道:“别说人家喊你老刘了,我看就是叫老杂毛也无可厚非。什么玩意儿?别人不都这么过来了,偏偏你细细考究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钻牛角尖。还在那里做着在台上时的春秋大梦呢。你醒醒吧,睁开狗眼看看,生病时,有谁来看你,谁来照顾你?”
老刘便闭了眼,过电影一般把过去与现在对比。那时,他别说住院了,就是生个小感冒在家休息几天,家里也是门庭若市,大家如过江之鲫一样,涌到家里,嘘寒问暖,个个脸上凝着关切,展现着关心。
屋里堆满了各种礼品。更让人感慨的是,单位办公室主任几乎天天泡在他家中,活像一个大保姆,忙前忙后干着一些琐碎活儿,那情景,能把心都暖得融化。
可现在,除了单位工会来人带来几件方便面火腿肠等几件不值钱的礼品,进行程式化的慰问之外,全都销声匿迹了,再也没人来看望老刘的病情,好像老刘就人间蒸发了。刘局长、刘老演变成老刘,竟是这样的沧桑巨变,恍若隔世。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到什么地方,就干什么活。虎落平原被犬欺,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我说啊,你再这样下去,恐怕小命都不会保得住。整天阴郁着心情,那还能好得了?你要是憋死了,老婆孩子都是别人的,你啥也没有。你信不信,老娘我别看年龄一大把,找个心情奔放阳光灿烂的老头还是绰绰有余的。省得与你天天窝在家里唉声叹气,耽误了老娘青春尾巴放光芒。”老伴一边瞪着眼催促着他按时吃药,一边絮絮叨叨着拿着狠话刺激他。
还别说,这老伴的话里有毒,眼光是刀,竟比药好使,如此翻来覆去把老刘骂了个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他的病竟然好了。
虽然痊愈了,但是精神依然不佳,只是天天待在屋里喝着茶,听些戏,打发着无聊的时光。老伴很是惊喜,开始尚能陪着他在屋里枯坐,后来便忍不住寂寞,在屋里放开了音乐,且兴致所致,还随着音乐跳起了广场舞。
老刘就有些恼火,便发了几句牢骚,招来了老伴一顿白眼:“你别这样老气横秋行不行?你生病期间,我都没敢给你说,与你一同退休的几个战友,前些天都陆续挂掉了。人呐,何必把自己裹在一个套子里走着迷魂阵儿呢?该吃,就吃;该喝,就喝;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什么好?还不是唬人的东西?”
“什么?他们走了?”老刘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什么叫他们都走了?我看呐,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也会尾随去呢。要学会调整自己。”老伴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老刘不禁皱了皱眉头。
“有啥可皱眉的?看你那个熊样子!当初你可是看到我,眼睛就是直的,现在嫌弃我了?你懂不懂,这就叫生活!活得老当益壮,老有情趣,才算真正会过日子呢。”老伴说着说着撒娇往他怀里一拱,让老刘猝不及防,抱着老伴,好像抱着一个炸药包。
“我说,你也别天天呆在屋里了,我呢,为了你,啥事也干不成了。干脆彻底歇菜,你就跟我去跳广场舞吧,也好活动身子,振奋精神。”
“那怎么成?一个大老爷们儿,何况······”
老伴侧转身子,歪头仰望着他,鄙夷地说:“何况你以前还是刘局长是不?拉倒吧,早就几百年的皇历了。还顾忌那档子事,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刘老,不,是老刘!老刘!”
这个“老刘”从老伴口中叫出,说来也怪,竟然不像以前那样刺耳了。老刘埋首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才不去那里丢人现眼呢。”
“那好,人各有志,你现在病也好了,我不勉强,我们各行共是。你不去,我可从今天起开始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啦。”老伴一脸喜气说。
于是,老伴早出晚归,同一帮子舞友歌友戏友们天天泡在广场上,花园间,扭着秧歌,打着腰鼓,或者与人飙歌飙戏,忙得是不亦乐乎,这老太婆凡事都有个钻劲儿,硬生生地组成了一个舞蹈唱歌队伍,开辟了第二职业,竟然干起了接揽广告的生意。穿着花花绿绿地印着广告语的衣服,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给厂家宣传产品,收入颇丰。
老刘在家闲着没事,又干起了保姆职业。但是,老伴却回家没有准点,她们这支舞蹈秧歌队很红火,经常有商家招待饭局。有时开饭,只有老刘自己一人,吃起来也是寡淡无味。
时间久了,老刘开始琢磨开来,不能到广场去抛头露面,常闷坐家中也无聊,站在窗前思来想去,望着外面的花园出神,有一天,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来了主意,这主意让他心里很激动,很舒畅,越想越兴奋,最后终于吼了一声:“对,就这样干。”